番外 張潮的知識盲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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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確實25號發的,但是忘記要審核了……)
2020年,法國,巴黎,布裏斯托爾酒店。
這是一家曆史悠久的豪華酒店,整棟為19世紀奧斯曼風格的建築,斜對麵就是法國總統的府邸。
張潮在這家酒店的豪華套房裏,接受法國電視二台的記者采訪。
金發碧眼的女記者喬安娜望著眼前年富力強、目光沉穩的東方男子,用嫻熟的普通話問道:“張潮先生,近年來您都很少露麵,請問這次為什麽會願意接受邀請,來為法國的學生上課?”
張潮的目光掃過屋內路易十六時代風格的家具和甜美的碎花、精致的格子,悠閑地答道:“何碧玉女士——也就是伊莎貝拉·拉布特——是我的好朋友。
我幾乎所有的法文譯本都是由她翻譯的。我能獲得法國讀者的喜愛,她居功至偉——這次邀請實際是她代表法國文學界向我發出的,我不僅沒有理由拒絕,而且深感榮幸。”
喬安娜的目光灼灼如焰,繼續問道:“那您這次會在法國待多久?會在幾所大學講學?”
張潮笑道:“大概兩個月,一直到你們的聖誕假期開始前結束。至於講學的地點……目前是兩所,一所是何碧玉女士任職的「法國國立東方語言文化學院」,另一所是「巴黎索邦大學」。”
喬安娜道:“太棒了!想必在您講課的時候,會湧入很多年輕人!他們都視您為偶像!”
張潮謙虛地擺擺手道:“我隻希望他們不會對我失望。”
喬安娜笑了,如果說張潮的小說也許還有人不感興趣,張潮的公開演講卻鮮有人覺得無趣——無論愛他還是恨他,都不得不承認他在這方麵的天賦。
她接著問道:“兩個月已經是很漫長的時間了,您準備講的內容可以透露一下嗎?”
張潮沉吟了一下,覺得現在說也無妨,於是道:“大致是關於現代主義、後現代主義的一些內容……要知道,法國是現代文學的誕生地,普魯斯特,《追憶似水年華》……”
喬安娜道:“您對普魯斯特很熟悉?”
張潮笑道:“他是20世紀繞不過去的一個作家吧?”他想起了上一世在大學裏第一次讀到《追憶似水年華》時的感受,那種對人類心理深刻解剖,幾乎就是現代主義文學的奠基之作。
喬安娜饒有興趣地追問道:“那您怎麽看到他的老師,偉大的萊昂納爾·索雷爾?”
張潮:“嗯?”這個名字實在太過於陌生,以至於他搜遍了自己的大腦,也找不到這個“偉大的萊昂納爾·索雷爾”的任何信息。
看到張潮的反應,喬安娜並沒有覺得自己擊中了張潮的知識盲區,而是自顧自地繼續道:“您說法國是現代文學的誕生地,而法國現代文學,哦不,甚至整個歐洲現代文學的父親就是索雷爾先生,想必您對他一定也有深刻的認知?”
張潮更無語了,重生以來他就沒有這麽窘迫過。
上一世作為本校中文係畢業論文得分全係第一的學生,他雖然不能說讀遍古今中外所有大師的名著,但是對世界各主要國家的文學史脈絡和重要作家知道個名字這種基本功還是有的。
更何況法國這種世界文學的重鎮、核心國家。
但是“偉大的萊昂納爾·索雷爾”確實超出了自己的認知範疇,更別提他有什麽作品,以及他為什麽會成為普魯斯特的老師這種事了。
不過他也沒有準備硬裝,否則鬧出鄭淵潔段子裏“庫斯卡婭”的笑話就尷尬了。
他甚至深刻懷疑,眼前這位金發碧眼的美麗記者是不是也瞎編出來一個“萊昂納爾·索雷爾”給他挖坑,好讓他出出洋相。
畢竟這麽出名的一個作家,自己沒有理由不知道——哪怕這輩子因為不想重複勞動的緣故,基本沒有怎麽上過文學史課,也沒有回頭看什麽名著。
於是張潮坦然道:“抱歉,我對‘萊昂納爾·索雷爾’並沒有什麽深刻的認知——說實話,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
這下輪到喬安娜尷尬了。她沒有料到張潮會直接否認自己知道“萊昂納爾·索雷爾”這個人。
但是這也太不可思議了,要知道張潮日常的公開演講是以旁征博引著稱的——難道是他對萊昂納爾·索雷爾有什麽個人意見?不會啊,兩個人畢竟隔了100多年。
喬安娜決定暫時不深究這個問題,打了個哈哈:“您真是太幽默了……萊昂納爾·索雷爾其實與您有許多相似之處,年少成名,作品同樣富有預見性……”
隨即轉問道:“您是第一次來到巴黎,對這座城市有什麽感受?”
張潮心裏也鬆了口氣,要是對方沒完沒了,自己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趕忙接過話茬道:“這是一座美麗的城市,據說100多年前它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那真是不可思議,那可是19世紀……”
采訪又繼續了二十分鍾,除了“偉大的萊昂納爾·索雷爾”,雙方算是賓主盡歡。
送別喬安娜後,張潮鬆了鬆領帶,又把皮鞋一踢,讓自己鬆弛下來,隨即問隨行的法語翻譯道:“那個‘萊昂納爾·索雷爾’,確有其人嗎?”
翻譯是個中法混血的小夥子,聞言立刻道:“當然……索雷爾先生,或者‘教授’,當然還可以叫他‘爵士’……他的頭銜實在太多了——他甚至擔任過清朝的官員,主持了一次不算成功的科舉考試改革……
當然,他最主要的身份還是作家,偉大的作家,無與倫比的偉大。”
張潮“?”(黑人問號臉)——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翻譯小夥子走到窗邊,指著酒店的中庭道:“您看,那就是他……”
張潮也走到窗邊,透過玻璃,他看到中庭設計精美的水池旁,有一個真人大小的銅像佇立著,望著水中的遊魚、落葉。
離得太遠,張潮看不清銅像的樣貌。
這時翻譯從房間的書櫃裏取來一本厚厚的精裝本,打開到扉頁,遞給張潮。
張潮接過書,扉頁上有幾行字,他看不懂法文,於是抬頭望向翻譯。
翻譯道:“這就是《追憶似水年華》的第一卷,這幾行字寫的是——
「謹以此書,獻給我的老師、偉大的萊昂納爾·索雷爾,
沒有他,就不會有這本書。
他是本書的第一個讀者,也是出版的資助人。
願他的靈在天上安息。」”
張潮聽完,久久不語,忽然像是想通了什麽,笑了起來。
越笑越大聲、越笑越開心,以至於前俯後仰、不能自已……
(新書《文豪1879:獨行法蘭西》已發,寫的就是“偉大的萊昂納爾·索雷爾”的故事,希望大家也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