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狂妄的秦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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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在佛教宣揚的說法中,水中有蟲,所以在飲水之前,須得誦念淨水咒。
    若這名叫“顯微寶鏡”的奇物能看到水中的微小之物,那豈不是證實了佛教的這種說法?
    佛教本就勢大,這說法還被證實,那還得了?
    隻會更增加佛教在民眾眼中的神異性,讓民眾更加信奉佛教。
    這不利於孔雀國國王想要削弱佛教影響的想法。
    姚直道:“水中自然也有,且水中的微小之物往往比我等周圍更多,這些微小物若入人體,有時會使我等致病。”
    一孔雀國王公反駁道:“依使者之言,恒河水中也有這微小之物,可我等飲用恒河水,為何未曾致病?”
    恒河是他們的聖河,他們在恒河洗浴,飲用恒河之水,在恒河送葬屍體,多年都這般過來,也沒出啥大問題。
    姚直笑道:“因為我等軀體能防住大多微小之物的侵害,唯有少許防不住。”
    不給這名王公繼續問話的機會,姚直將話題重新回歸到顯微鏡上。
    他道:“微小之物之所以肉眼不可見,是因其等太小,但這顯微寶鏡可將之形貌放大,達至我等肉眼能見的程度。諸位若不信,我等現可為諸位演示!”
    一些王公大臣聽後蠢蠢欲動,想要一試這顯微寶鏡,瞧瞧能看到什麽奇怪的小東西。
    但就在這時,孔雀國國王出聲,“今日不便,就不必演示了,等來日得空,再與眾位愛卿一同用這寶鏡!”
    孔雀國國王的反對讓姚直怔了下,他本以為這國王應當會對顯微鏡很好奇,主動讓演示觀看才對。
    可居然不允許。
    這裏麵肯定不是孔雀國主說的“今日不便”這個原因,但人國主都說了不必演示,那還是不要問。
    而且……
    看某些王公大臣若有所悟的神情,顯然是知道了此事背後的因素。
    略過顯微寶鏡,對微小之物也不再講說,姚直介紹那口放著精致小布包的箱子,道:“這些錦囊中所裝的是一種藥物!”
    姚直刻意加重了話中“藥物”二字的音調,讓孔雀國眾王公大臣也認真起來,目光全部看向那些錦囊。
    秦國人帶了一種藥物過來?是何藥物?秦國人想給他們治病?
    姚直繼續用孔雀國語說道:“這些藥物可用於治療瘧症!”
    此話一出,整個宮殿都安靜下來。
    以孔雀國這種環境,瘧疾自然時有發作,即便在後世,也是全球瘧疾最嚴重的國家之一,何況在這個時代,發作嚴重比後世更甚。
    大秦當然不會好心給孔雀國藥物,而是以此逼孔雀國在某些問題上必須給大秦讓步,讓大秦得到更多利益。
    在姚直話後,一大臣便沉聲道:“秦國的使者,你可知你在說什麽?瘧症無醫可救,亦無藥可治,唯得神靈庇佑,方有生機!”
    姚直看了這名大臣一眼,笑道:“貴邦不可治,然我大秦卻未必!”
    這句話讓孔雀國一眾王公大臣心中不爽,感覺有被冒犯到。
    什麽叫“貴邦不可治,然我大秦卻未必!”?
    這不是瞧不起他們?
    他們孔雀國可是天朝上國,秦國算個什麽東西,在哪個檔次?
    一蠻夷小國來的使者,也敢和他們這麽說話?
    那大臣又道:“秦國的使者,你確定此藥能治瘧症?”
    姚直心道‘除非你們孔雀國的人不是人,是一群披了人皮的怪物,否則人能用的藥,為何你等不能?’
    但心裏這麽想,嘴上不能這麽說,他道:“諸位不信,可找一批得了瘧症之人一試。”
    見姚直說的這般信誓旦旦,孔雀國眾王公大臣已信了幾分:秦國人可能真掌握了治療瘧症之法。
    隻是這件事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那可是瘧症,得之者隻能憑自身強撐過去,哪曾聽聞有藥可治?
    那大臣又道:“若此藥為真,可否將藥方交予吾國?”
    在決定將治瘧藥物送給孔雀國時,李念便料到了這點:當得知有種可治療在時代近乎絕症的藥物時,以孔雀國人的品性,肯定會想辦法將藥方拿到手,然後自己仿製。
    可惜孔雀國還不是後世的白象,不是那個世界聞名的仿製藥工廠,且李念也給使團想好了應對之策。
    姚直笑道:“便是藥方交予貴邦,貴邦也無法用,因為其中有許多藥材在我大秦才有!”
    孔雀國眾王公大臣瞬間明白了秦國人的險惡用心:
    故意拿出這種奇藥,但製作這種奇藥的藥材隻有秦國才有,他們想要得到藥,就必須得答應秦國人的某些條件,去秦國求取。
    但這也更加證明這藥的真實性!
    秦國人好生可恨,竟想通過這種方式逼迫他們就範,才剛覺得秦國人順眼的他們現在隻覺得秦國人可惡可恨。
    要是他們也懂大秦的語言,定會憤怒地道出一句“蕞爾小邦,安敢如此欺我?”
    但生厭歸生厭,他們發現自己好像對這些秦國人沒啥好辦法,其等明顯是有備而來,即使將他們全部拿下處死,也於事無補,除非他們不想再從秦國拿到這種藥。
    何況人雖懷有目的,但確實是大秦國王派來的使者,還帶了這麽多禮物,禮數也是到位的,沒有別人不交出藥方,就將人捉拿的理。
    姚直等人現在心裏卻樂開了花,‘讓你們在我們麵前裝天朝上國,認為我等是小國蠻夷……’
    孔雀國國王問道:“若我等想要獲取此藥,當如何取得?”
    姚直笑道:“我等奉皇帝陛下之令出使至此,是為同貴邦建交,所謂建交不是口頭約定,而是兩國互遞國書,由兩方君王共同留名,各自保留一份國書。”
    說著,有秦使遞上兩份早已準備好的國書,其實為防止在路上損壞遺失,準備了好幾份。
    國書被轉交到孔雀國國主手中。
    這讓孔雀國王公大臣們很詫異,這就是大秦國的建交方式,感覺很高級很正式,確定大秦國是愚昧不知禮的蠻夷小國?
    國書製作精美,封麵由一種特殊樹皮製成,上有鎏金字體,還繪著奇怪的怪獸圖案(蒼龍和玄鳥),翻開後,裏麵一頁頁那種被稱為“紙”的奇物。
    隻是這些紙並不白,上麵寫滿了文字。
    那是種極其好看的字,方正大氣,整齊有序,光看這種字,便似乎能看到一個強盛的國邦。
    與這種字一比,他們孔雀國的字就像蟲爬的,毫無可比性。
    孔雀國主一看便喜歡上了這種字,雖然他一個字都不認識,但字所透露的美感吸引住了他。
    可惜這是秦國人的字,不是他孔雀國的,為何他孔雀國沒能創造出這種優美的字?
    孔雀國主所看國書上的字,實際上是楷書簡體字,是李念專門弄給使團的。
    因為他想著不僅是大秦以後要用簡體字,還要讓簡體字走出國門,成為世界通用文字。
    孔雀國主看了一遍,未留名蓋印?
    都不知道秦人在上麵寫的啥,誰敢胡亂瞎簽?
    姚直繼續講道:“正式建交之後,貴邦便是我大秦友好國,雙方在多個方麵可各取所需、互通有無,像這治瘧之藥,國主和諸位便可從我大秦取得……”
    姚直洋洋灑灑講了一番建交後的好處,大家友好相處,一同變得更強盛先進,從此你強我也強,都有光明的未來。
    但對姚直的話,孔雀國的王公大臣們嗤之以鼻,要真有你說的這麽好,那你怎麽不先將藥方交出?
    能不能找到藥材是我們的事,但不交藥方,你這番話就要大打折扣,沒點誠意。
    他們現在也算是看出來了,這秦國可能是個小國,但絕對不愚昧,反而很狂。
    其等就不怕孔雀國一怒興兵討伐秦國?
    以他們孔雀國的實力,那秦國絕不可能抵擋!
    也不知是什麽給了這秦使狂妄的自信,興許是覺得大秦國離孔雀國很遠,不易至吧。
    也是,要是兩國相鄰,那大秦國早就淪為他們的一部分,又豈會有使者過來朝他們大放厥詞?
    他們心中其實想過另一種可能性,即大秦不是小國蠻夷,而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國邦,實力甚至不在他們孔雀國之下,所以秦使才敢這麽對他們說話,不卑不亢、毫無小國的畏懼、甚至還有些狂妄大膽。
    可這如何可能,世間不可能有和他們孔雀國一樣強盛的國邦,天下強國唯孔雀國莫屬!
    或許西邊曾經有能與孔雀國相比肩的強國,但現今已弗如遠甚,且他們也不是沒打贏擊退過西方人。
    月護王曾趕走在旁遮普的希臘人,擊退過塞琉古帝國的入侵,占領阿裏亞(阿富汗的一些地區)。
    這秦國使者可能是無知者無畏,其等在他們那片地區稱王稱霸慣了,所以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這種情況,隻能出以重拳,讓秦國人狠狠地認識到在真正的強國麵前,他們什麽也不是才行。
    可是,偏偏秦國離他們很遠,重拳根本打不到!
    實際上,姚直等人也是這種想法,這幫孔雀國的人運氣真好,沒法讓他們見識大秦的強大,否則怎會如此自大?
    孔雀國主道:“使者之意,吾已知曉,使者為講說這般多,必已勞累,請稍去歇息!”
    姚直明白孔雀國主這是讓他們退下,其等有事要談,遂笑道:“國主不說,姚某尚未有感,如今聽國主之言,當真是又乏又渴,如此便多謝國主好意。”
    在姚直等人退下後,一孔雀國王公搖頭道:“果真是蠻夷之邦,好生狂妄,真以為用一種藥物就能要挾我等?身為小國卻不知如何事大國,取禍有道!”
    另一人讚同道:“必須讓這些秦國人知曉厲害,大秦國太遠,不好過去,那便舉行一場操演,邀其等觀看。”
    一人笑道:“見吾國軍卒精銳善戰,不得將秦國人嚇到?”
    姚直的話和態度刺激到了他們,竟敢對他們如此不敬,必須狠狠出以重拳,讓秦人知道厲害。
    聽聞眾人這些言論,孔雀國主沒說話,隻將兩份國書遞了出去,讓侍從轉遞給王公大臣們。
    王公們疑惑地接過翻看,一些王公大臣越看越驚異,眉頭漸漸蹙了起來。
    這時,孔雀國主才道:“這大秦國未必如我等先前所想,是一蠻夷小國、愚昧之邦,其等有這等文字,能製出諸般奇物,說不得真是一強盛文明之國,對待其等需要謹慎。那璆琳寶玉所製之物,諸位往常可見過?”
    確實,那些秦人看著不像是野蠻人,做事有禮有據,麵對他們的態度看似狂妄,但那是他們站在大國俯小國、強國看弱國的角度。
    可萬一大秦國並不弱,對方隻是將他們當作同級的國邦在對待呢?
    那秦國使者說出的那些言論就不是在對他們不敬,不是狂妄,而是平等在同他們對話,陳述事實。
    但孔雀國的王公大臣們不太想承認這點,同時也覺得不太可能。
    一大臣反駁道:“應是其等工於奇巧之術,所以能製多種奇物,那顯微寶鏡、璆琳器具必是其等費大力製得,隻為向我等炫耀。”
    “在民間,越是貧窮之家越好顏麵,唯恐恥於他人,這秦國當是如此,其等國弱,恐為我等恥笑,才特意尋來珍寶。”
    這話引得不少人讚同,國邦不如他們強盛,但小國也是國,也有寶物,拿出些許他們孔雀國沒有的寶物,並不能說明什麽。
    一王公附和道:“定是如此,國小民寡,因而不知大國之大、強國之強,自以為在其等之地為王稱霸,取一‘皇帝’之稱,實乃自娛自樂。些許奇物,不能作何代表,若吾國想尋求奇物,能千百倍於那秦國。”
    這話也在理,國王就國王,偏偏要取一“皇帝”之稱裝模作樣,那位秦國皇帝功績能有多大功績,是能和月護王比肩,還是能和阿育王等同?
    顯然不能相比,也就是山中無大象,猴子稱霸王,未曾見識過真正偉大優秀的王者,才會覺得自己厲害,要是和月護王、阿育王身處一地,那位秦國皇帝隻能俯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