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間，他們已經走出了那條狹窄的巷子，進入有著昏黃路燈的街道。

    而在這裏，他們也終於脫離了巷子那擠擠挨挨，到處都是往外延伸放著東西的大棚，視線受阻根本看不到上方的穹頂，第一次看到了如今這個基地。

    和明蘊想的不一樣，她以為她會看到高聳的煙囪，巨大的機械齒輪，到處都是科技造物的痕跡——畢竟他們可是走了整整一個小時的路才到達，可見這裏大的離譜。

    然而，一切都超乎了她的想象，這裏就和紀錄片裏，七八十年代的鄉村一樣，街道擁擠，房屋低矮。

    明蘊不禁有些詫異，“這麽矮嗎？你們上麵不是還有空間嗎，為什麽不利用起來。”

    本來空間就小，還不節約？

    她目之所及能看到的，最高也就是一個三層小樓了。

    裴野，“這樣才是合適的，如果房子真的蓋到最上麵，挨著穹頂，那壓迫感太強，大部分人是受不了的。”

    那種天地間仿佛容納不下未來、一睜眼就能看到被擠壓的仿佛籠子一樣的空間的窒息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如果真的那樣建造，別說幾年，用不了幾個月，人類就得被逼瘋。

    明蘊挑眉，“現在我看著就已經難受了，有種呼吸受阻的感覺。”

    這樣的環境，尤其是對他們這些一直在天空下生存，一抬頭就能看到藍天的人來說，是完全難以忍受的。

    藍一陽聳肩，“現在你們知道為什麽那麽多人要跑出去了吧，蘇燃那家夥寧願在外麵餓死，也不願意進來。”

    他歎氣，“要不是我爸媽用全部身，家換了我們兄弟三個進來的名額，我還要看著他們倆長大，我也早就跑了。”

    當時得知有機會進入基地，餘生被基地保護，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他們的父母，看著外麵嘶吼的喪屍，毅然捐獻出了自己家全部工廠倉庫的糧食存貨，最後才換的他們三個進來。

    所以如今，哪怕藍一陽覺得再辛苦，再難以呼吸，也會在這裏好好生活。

    很快，他們走到街道盡頭，拐進又一個巷子，來到了一間低矮的民居前。

    “喏，就是這裏了，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們先住這裏，房錢需要你們自己交。還有……”藍一陽擔憂地叮囑，“你們平時低調一點。”

    他看了看明蘊，“尤其是這個妹子。”

    他抓了抓頭發，“這裏雖然說有巡邏隊，但是女性……還是危險一些的。”

    藍一陽似乎想到了什麽，可是張了張嘴到底沒有說出口，隻是對著裴野道“反正你保護好你妹妹，沒事別讓她一個人出門就行了。”

    明蘊一怔，裴野皺了皺眉，正想問什麽，藍一陽卻已經上前敲響了房門。

    不一會，一個三四十歲的婦人便打開了門，見到明蘊和裴野一怔，“你們是……”

    “是我啊方嬸子”，藍一陽急忙上前，“之前預訂的那個房間，就是他倆。”

    婦人恍然，側開身子，“進來吧。”

    她的舉止得體，看得出受過良好的教育，多了一絲和平年代的慵懶，少了一絲外麵人那種拚命活著的狠勁兒。

    她看了裴野一眼，沒什麽表情，但是視線落到明蘊身上時,卻微微一亮。

    婦人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你們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就在樓上。”

    說著婦人上樓帶路，藍一陽急忙招呼他們跟上，一邊介紹著，“方嬸子的愛人之前參與過地下城的建造，所以分了個房子。”

    婦人挽了下耳邊的頭發，“沒錯，不過這個房子就隻有我和我女兒兩個人住，所以你們不用擔心不方便。”

    “你們喊我方嬸就行了，這裏的人都這麽喊。”

    她熱情的挽住明蘊的胳膊，給她介紹著房子內的布局，洗手間在哪裏，距離這裏最近的資源兌換處在哪，什麽時候統一采買……

    裴野跟在她們身後，他話不多，婦人也不太搭理他，反而是對明蘊特別熱情，一直拉著她說個不停。

    “你們是剛‘下來’的吧？”

    明蘊沒想到這麽快被看穿，幹笑了一聲，也不否認“怎麽這麽說？”

    方嬸眼神別有深意，顯然已經腦補出了一番緣由“這沒什麽好瞞的，這兒雖然管得嚴，但也不是不透風，每幾個月總有人有辦法把外麵的人弄進來。”

    “嗯？不會有人舉報嗎？”

    “放心，沒那麽閑，舉報了也沒人管，剛來那會兒，連探親都不許，密不透風的；現在寬鬆了，來就來了……”方嬸眼神一暗，似乎想到了什麽。

    藍一陽接話，“再說了現在那麽亂，隻要能瞞過審查，就沒什麽大事。”

    “對了！”

    他一拍腦袋，從兜裏掏出兩個小鐵片，“這個是你們的身份卡，檢查的來了你們隻要拿著這個，你們就是地下城有身份的人了。”

    藍一陽特別得意，“這是我的發明，絕對不會被認出來是仿製的。”

    “而你們頂替的，是之前那兩個出去的人，一對小夫妻……”

    說著，藍一陽看了他們倆一眼，“不過因為之前他們的關係，你們想要偽裝就隻能住一間房了，但是你們是兄妹，應該也沒事吧。”

    明蘊，“……”

    她看了裴野一眼。

    裴野上前接過鐵片，“沒事，就這麽安排吧。”

    明蘊再次，“………”

    她拍了拍臉，行吧，反正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已經做過了，也沒什麽好害羞的了。

    藍一陽叮囑再三，告訴他們地下城的一些規矩，以及他們這個身份之前的行動軌跡，便離開了。

    而明蘊和裴野，就以一袋大米一個月的價格，這麽在這裏住了下來。

    而這一住就是兩天，這兩天裏，裴野按照這個身份應該擔當的“丈夫”角色，外出采買東西，完成他本來負責的工作——物資派送。

    與此同時，借助這個需要到處跑的工作，了解地下城的結構，將整個地下城的建築和道路全部摸清。

    而明蘊，則和方嬸一起負責采買和做飯的工作，一邊不著痕跡的套著話。

    這邊的人也許是在安穩久了，還保留有末世前和平時代的一份天真，很容易就被套話。

    然後等到這晚上回來，兩人開始複盤。

    不等裴野開口說出今天的收獲，明蘊一臉無語的掏出一個盤子，上麵是幾分不明色澤的糊糊。

    “我的天呐，他們吃的居然都是這些，經過化學處理的壓縮食品和營養劑。”

    嘴巴被裴野一手好廚藝給養刁了的明蘊，一臉無語，“這和喝核汙水有什麽區別。”

    幸好她借口要在房間裏吃，不然方嬸還熱情的讓她多吃點呢。

    而且，最無語的事情是，這裏的時間流動緩慢，人們一天不吃飯也不怎麽餓，物資的消耗大概是外麵的三分之一。

    但即便如此，物資也十分昂貴。他們的廚房幾乎成了擺設，隻有少數幾個供銷點才有賣正常的食物，能買到少量的雞蛋和肉，當然，至於蔬菜就更不用想，尋常人根本不做考慮。

    反正營養劑補充微量元素幾乎可以代替蔬菜。

    明蘊無奈扶額，“我都覺得，他們是不是已經快要把味覺退化掉了。”

    還有，這個城市，怎麽看都充滿著一股沉沉的死氣，完全看不出半點積極向上，文明火種的樣子。

    怎麽說呢，如果一定要她形容，她覺得這些人仿佛被圈養起來了一樣，慢慢的被馴化，退化成沒有思維沒有感情的“肉蟲”。

    ……越說越像養蠱了。

    明蘊搖頭皺眉，“你記得我跟你說過吧，地球進入星際的曆史。”

    裴野點頭，“潛藏於地底的最後幾個人類，他們默默發展科技，最後引爆地球，進入星際。”

    “沒錯”，明蘊點頭，“在這之前，我一直覺得星際曆史上說的地底的人類，就是長江基地。”

    “可是現在，我卻沒那麽肯定了。”

    就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長江基地怎麽看怎麽不像是能夠衝進星際的樣子啊。

    看他們這死氣沉沉，活一天算一天、好死不如賴活著，就這樣吧愛咋咋地的樣子。

    與其相信他們能進入星際，不如相信齊青有朝一日能夠在智商上完敗高圖！

    簡而言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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