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辭抬手碰了碰唇角。
    他的唇角青了一塊兒，是裴景行剛剛揍的一拳。
    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呢？
    今天是元宵，燕辭準備了糯米粉，在客廳的茶幾上，教宋柚包湯圓。
    電視機開著，在放脫口秀，時間靜靜地流淌，這二人在一起的氛圍，有種莫名的和諧感。
    宋柚穿著一身睡衣，蜷著一雙大長腿，坐在沙發上。
    她十指不沾陽春水，別提親手包湯圓這活兒，更是從沒做過。
    不過嚐試了一個，就放棄了，但她情緒價值給的很滿，看燕辭包的圓滾滾的湯圓，化身為誇誇機。
    “你包的湯圓真可愛，待會兒下鍋，我肯定舍不得吃。”
    “小辭辭，你怎麽什麽都會！這樣襯的我好像是個廢物。”
    燕辭有些害羞，臉頰泛著紅：“姐姐，你什麽都不用做，以後，我來照顧你。”
    最後幾個字，聲音極低，猶如細蚊，低到讓人聽不見。
    電視裏的脫口秀正好講到了好笑的地方，宋柚“咯咯咯”的笑了。
    燕辭抿了抿嘴唇，視線在她臉上停留幾秒，看著她生動的表情，有些晃神。
    在宋柚發現他在看她的時候，燕辭又連忙低著頭，佯裝在忙碌的樣子。
    但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瘋狂跳動的心髒，就像是要從胸腔越出來了般。
    宋柚一隻手撐在下巴上，突然認真的看著他。
    “燕辭。”
    “你應該知道，我肚子裏有個生命，正在孕育吧。”
    燕辭一怔，隱隱猜出宋柚想說什麽。
    “我包養你…哦，不，準確來說，是資助，其實是為了氣裴景行，和他順利離婚。”
    “今天下午，我就要和他去民政局了，等拿到了離婚證，我自由了，你也自由了。”
    燕辭愣住，“姐姐，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我可以自由了’？”
    “你這段時間，一直住在我這裏，早上有課的時候，早上六點就要起床往學校裏趕。”
    醫學生就是這樣，課業又多又繁忙。
    可燕辭，哪怕六點就要出發，也會提前一個小時，給她準備精致的早餐，放在保溫盒裏，等她起床就能吃到。
    這些宋柚都看在眼裏。
    燕辭很好，身上擁有隻有少年才有的蓬勃朝氣，明明比她小三歲，但很多時候，會讓宋柚覺得，她才是被照顧的那個。
    起初的幾天宋柚還沒發現，但這幾天，宋柚越來越覺得，燕辭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樣。
    她以為，他們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相互利用，可很顯然，在這將近三個月的同居裏，燕辭對她動了心。
    宋柚覺得，燕辭值得一個幹幹淨淨的好女孩。
    而不是她這種，離異，帶娃，事業都一團糟糕的女人。
    “我會資助你到你大學順利畢業，生活費也會定期打到你的卡上，明天開始，搬出去吧。”
    燕辭一怔，眸光呆滯，好像被點穴了一般。
    “姐姐。”
    “我們學校的星星，不好看嗎？”
    “你不是說很喜歡看星星嗎？”
    那天，燕辭帶宋柚回學校看星星了，在路上還碰到了和燕辭幾個同係的同學。
    燕辭在學校似乎很出名，一進學校，就頻繁有女生，向他看過去。
    也是，這種外表優異的男生，在大學裏一定很受女孩子歡迎，更何況燕辭的氣質，那麽幹淨。
    真不知道當初，是怎麽流落到夜店，賣身替父還債的地步的。
    他們躺在學校的草坪上看星星，迷迷糊糊間，宋柚等流星雨，等到都要睡著了。
    有女生看到燕辭落單，大膽過來跟他搭訕。
    “燕辭同學，你身旁的這個女生，是你姐姐嗎？”
    燕辭看了眼閉著眼睛，躺在草坪上的宋柚，眼底劃過一抹深存的溫柔。
    他將係在脖子上的圍巾接下來，輕輕地搭在宋柚的身上。
    抬起頭時，落在女生臉上的視線，帶著幾分冷淡的疏離。
    “不，她是我女朋友。”
    女生吐了吐舌頭，尷尬的走掉了。
    宋柚壓根兒就沒睡著，燕辭給她搭圍巾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宋柚忽然睜開雙眼，笑著說道：“拉我擋桃花？”
    燕辭抿了抿唇。
    宋柚發誓，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從一個男生的臉上，看到那樣委屈的表情。
    不枉宋柚在寒冬臘月裏，等了大半晚上，那晚雙子座流星雨很漂亮。
    流星落下的時候，宋柚讓燕辭趕緊許願。
    少年抬頭，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醫學院建在山上，光汙染不嚴重，周遭漆黑如墨。
    有風襲來，燕辭站在空曠的草地，對著流星，近乎虔誠的雙手合十。
    他嘴唇一開一合，漆黑的燕麥亮燦燦的，遠遠地看著宋柚，緩緩吐出兩個字，“姐姐。”
    燕辭的聲音不大，近乎囈語，可山上的夜晚，太靜了。
    宋柚眼角動了動，半開玩笑道：“你家還有個姐姐？”
    燕辭默了幾秒，搖頭。
    “我的願望，是你。”
    山間的風很清冽。
    雖然是冬天，但那晚氣溫不算太冷。
    宋柚承認，有那麽幾秒，因為燕辭的這句話，好像被什麽一下就給擊中了。
    “你們學校的星星，還不錯，不枉我跑這一趟。”
    良久，她才說出這句話。
    當時的隨口一說，沒想到燕辭竟然記到了現在。
    宋柚覺得，燕辭好像誤解了什麽。
    她真的隻是單純誇星星好看而已，是讓燕辭心中產生了綺思嗎？
    記憶拉回現在，宋柚彎著眼角，笑了笑。
    “燕辭，你今年21，我快25了，我比你大了快四歲，而且，這個孩子，我準備留下。”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我想，你應該也不想，才二十出頭，就喜當爹吧。”
    “你怎麽知道我不想？”燕辭目光落在宋柚的肚子上，“姐姐，這是我的孩子，我是他爸爸。”
    宋柚家大門的密碼鎖，就是這個時候被裴景行解開的。
    也不知道他怎麽就試出來了密碼，裴景行開門一進來，就聽到了燕辭的那句。
    -這是我的孩子，我是他爸爸。
    裴景行對著燕辭的臉，就是重重的一拳砸下去。
    下手之狠，讓燕辭的唇角瞬間滲出鮮血。
    他攢著燕辭的肩膀，狠狠地瞪著他，“你碰她了？你們睡過了？你竟然搞大了我老婆的肚子？”
    誤會就是這麽產生的。
    裴景行以為宋柚肚子裏，是燕辭的孩子。
    憤怒的裴景行一拳接一拳，砸向燕辭的臉。
    宋柚看的心驚，連忙過來阻攔，“裴景行，你瘋了！”
    “是啊我是瘋了！我瘋了，我恨不得殺了他！”
    發了狂的裴景行，太過可怕，宋柚想攔，但又擔心誤傷到肚裏的孩子。
    “裴景行，再過一小時，就到領離婚證的時間了。”
    “我們都要離婚了，我懷誰的孩子，和你又有什麽關係？”
    “燕辭是我愛的人，裴景行，你不許對他動手，別逼我恨你！”
    最後一句話，宋柚是吼出來的。
    話落，屋子忽然靜下來。
    裴景行眼眸猩紅，燕辭滿臉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