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嘯天愣住，這時孟鬆輕聲道，“我回來前跟他們都見過麵，談起過往都有些悵然和失落。不管怎麽說，修真都對我們產生了很大影響。我不後悔衝擊築基，即使失敗了。我不想做凡人，但這已是事實，我必須接受。”
    說著孟鬆抬頭看向孟嘯天，“公子，跟你這些年，我從未見你做過無用之事。你在明知我已落凡時突然出現，我有種感覺，你會給我帶來新的希望，不管你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我不想再做凡人。”孟嘯天沉默片刻，“即使茫然無路？”
    “即使茫然無路。”孟鬆斬釘截鐵的道，“你這些年做的事有多少是前麵有路的？你創造的曆史還少嗎？我相信你說的每句話、信任你做的任何決定。即使不成功也不是你的決定有問題，而是我們做得有問題。”
    “你這話太唯心了。”孟嘯天苦笑道，孟鬆搖搖頭，“這不隻是我的想法。公子可以問問隊長、天星其他隊員。其實這話是那天長海公子醉酒前跟我說的，那天他醉得很厲害。”
    孟嘯天輕歎聲轉頭道，“紅眉，你跟孟鬆去看看她倆。如果她們不願回國，你安排吧。”“嗯，好長時間沒見她們了，剛才還想著去看看呢。”
    孟嘯天又對拉法道，“教主，尼亞成功了。”
    萬年前，南宮英和拉法摔落繁星，拉法以損毀神國為代價活了下來，創建雅娜神教教化尚處蠻荒的人族，一統囚星陣外所有大陸，創造出燦爛悠久的提亞文明。
    囚星陣破碎後，繁星叛徒血戰真人逃亡提亞，提亞這才發現自己不論是修真力量還是凡間力量都遠超繁星界，故此先後發動兩次主動遠征。
    第一次遠征提亞失敗了，但當時遠征的隻是萊斯大陸，實力更強的眾神大陸以及其他幾個大陸根本沒參與，單萊斯大陸就將繁星大陸修真界實力摧毀大半，可見當時兩界的實力差距有多大。
    第二次遠征失利後，繁星修真界大部分人都認為：如果第二次遠征沒有因提亞內部紛爭拖了七八年，而是緊接著第一次遠征開始的話，繁星的未來還真不好說。
    事實上，這種情況永遠不可能發生。因為內部紛爭是修神體係永遠存在、無法消弭的硬傷，其中最大紛爭就是神教的教權與國家的王權之爭，其次才是神教內部紛爭。
    雅娜神教乃至任何修神組織的最終、最高目標，永遠都是為神靈培養無窮無盡的信徒、提供源源不斷的信仰。神靈是萬能的、至高的、無上的，是淩駕俗世之上的，侍奉主神的神教也是超凡脫俗的、是不可能去養活信徒的。
    因此，神教需要國家這個組織來為他們養活信徒，同時國家還不能太強大進而影響他們的統治，所以神教必須高於國家、教權必須高於王權，王權神授。
    但是，隻有智慧種族才能誕生信仰，智慧種族又天性追求自由平等。因此智慧種族組成的國家，天生就反對神教的約束和管控。
    國家說：我們是自由的，信仰也是自由的。我們可以信仰神，但必須建立在自由基礎上。
    神教說：世界是主神創造的，你們都是主神的奴仆，信仰主神是你們必須要做的。
    這種根本性的矛盾，從國家誕生那刻起就不可避免且永遠存在，也是神教最高神拉法最頭痛的事。
    但她也沒辦法，她既需要神教來維持信徒信仰、也需要國家來保證信徒存活。她能做的就是想方設法維持平衡，累了煩了躁了就在神國沉睡，要不就是換個身份、換個心情。
    她當然知道囚星陣的存在，也知道占領繁星大陸會緩衝提亞激烈的兩權矛盾，雖然地盤越大未來的兩權矛盾就越重，至少現在能緩解緩解，至少能讓她輕鬆段時間。
    就在她發現囚星陣碎裂、準備讓雅娜神教占領繁星大陸時，為解決肉身問題的唐昊，循著冥冥指引殺到正以暗黑神之名緩和心情的她麵前。唐昊，本來就是被她所傳下的骷髏召喚術點燃七魄、誕生靈魂的。
    她和唐昊間發生了什麽又是怎麽走到一起的，她沒說、孟嘯天也沒問。
    唐昊的出現讓拉法對繁星修真界的認知驟然上升無數台階，當她得知秦天這位存在後猶豫了。
    修神是修魂體係的分支，修魂是修真體係的分支。修真體係才是宇宙主流、天道才是宇宙真正的至高存在。
    她不怕修真者但懼怕天道。
    擁有神國的她敢把繁星修真者全殺光，卻不敢動秦天絲毫，因為種種跡象都表明，秦天和繁星天道有著千絲萬縷的牽扯！
    無知者才無畏。
    第一次遠征失利了，神教教徒死亡不少但國家民眾死的更多，由此引發的無數矛盾需要釋放，萊斯大陸的兩權之爭越發激烈，甚至燒到神教大本營眾神大陸，七八年後才慢慢平息下來，組織了第二次遠征。
    始終猶豫不決的拉法一直在默默觀望，直到第二次遠征失敗才下定決心，以主神雅娜之名讓唐昊出麵約見秦天，兩界罷戰。
    之後，秦天合道天地，蓮教大舉入侵，兩權相爭在蓮教的巨大壓力下小了、少了，拉法終於過上輕鬆生活。在她眼裏，對抗蓮教遠比兩權之爭輕鬆爽快，即使她被蓮教打得節節敗退。
    她始終認為，秦天決不會就這麽消失了，繁星天道必有後招。
    四百年後孟嘯天出現了，蓮教以及穿雲宗門被他領導的聯盟殲滅、祛除，她又開始頭疼兩權紛爭了。
    於是，萬年都沒能想出辦法解決這根本性問題的她，將原本寄托在秦天身上的希望，轉移到了孟嘯天身上。隻可惜，孟嘯天一直在忙，她也始終沒找到合適時機提起。
    直到這次尼亞提出想要獨力修神，她立馬答應下來，然後代表孟嘯天來的的秦九生告訴她：如果她願意的話可以進入繁星大陸凡間布道，但必須提前跟魁帝溝通好，特別是教義教規方麵。
    布道？教義教規？
    她突然敏銳感到什麽，隨即緊盯起尼亞的修神，並從中越發清晰感覺到了什麽。於是，她主動找尼亞取經，並借機跟孟嘯天終於談起她最頭疼的事情：兩權紛爭。
    現在，孟嘯天告訴她，走上創新修神之路的尼亞成功了，這代表什麽？
    她萬分期待。
    “齊林軍長告訴我，月城之子誕生後月城建設效率至少驟然提升四成。”孟嘯天眺望著遠處的月城，“一件事，主動去做和被動去做，其效果是截然不一樣的。”
    “天道，是宇宙永恒的根本，違背天道者隻能一時、無法永世。”孟嘯天轉身看向拉法和剛剛被緊急叫來的尼亞，還有孟鬆，“我們有欲望和追求，很多時候這種欲望和追求是與天道相違背、相衝突的。我們不能違背天道，而是盡可能地求取某種平衡。”
    “在我眼裏，兩權之爭的根本衝突，就是神教想要好處卻又不想承擔責任。”孟嘯天看向拉法，“神，說是無所不能，可實際能真正解決萬眾多少事情？信仰，就是信任、信賴。隻要能做到承諾的事就能獲得信任、信賴和信仰。”
    “願多做，那就把神教和國家真正結合起來，讓萬眾真真切切感到神帶來的種種切身好處，你不傳教他都信你。”
    “不願多做，那就如尼亞這般沉到人間，以神之名切切實實為萬眾做事，自然也能收獲信仰，量少質高更純粹。”
    小山上一時陷入寂靜，拉法微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尼亞也若有所思，事不關己的姬紅眉和黑妹隻是聆聽，唯有孟鬆有些茫然。他猜到這事肯定和自己有關，卻又不知道具體是什麽。
    孟嘯天拍拍他肩頭，孟鬆立即挺起身來。
    “你的修真路是斷了，正好可以嚐試下，把修真者信奉的自我修行和修神者奉行的信徒信仰結合起來，走出條有所不同的路。”孟嘯天看向宇宙深處的繁星，“你這條路，介於青梅院長、周舒醫師走的功德路，和月神尼亞走的修神路之間。”
    “舉例說，青梅院長編著的靈魂功法《道文》如今已在凡間推行，它源自你修煉的《護星決》，更源自我的功法。凡人初次接觸《道文》必然困難很多，你可行走凡間去幫助他們。”
    “以你之名。”
    孟鬆沉思片刻，“以你之名。”孟嘯天笑著搖搖頭，“我不需要。”
    “那就以月神尼亞之名。”孟鬆又道，“我能有此機緣全因尼亞小姐。”
    孟嘯天看眼尼亞，“月神尼亞和靈魂功法有些隔閡，強扯起來不好。這樣吧，你已成凡，修真種種已自動消失，不如你正式進月尼會，尊尼亞為師、供尼亞為像，以月尼會首席俗家弟子的身份行走凡間。”
    “既然是個組織，那就必須要有核心思想，以之約束自己又方便傳播出去。尼亞，你和孟鬆自行商議吧，要對萬眾有利且容易被記住。”
    尼亞和孟鬆點點頭，不知何時抬頭聆聽的拉法突然道，“這事我有經驗，我幫他們一起弄。”孟嘯天大喜，“那最好。月尼會是橫跨修凡的組織，要注意契合修凡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