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高誌凱今天來到這裏，根本不是為了挑釁或阻止，那太愚蠢了。
    這座機場，也不再是他眼中的釘子，反而可能成為他通向新靠山的投名狀，或者未來他仍能在西北保持影響力的新支點。
    想通了這一切，高誌凱忽然有種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開闊之感，連連日來陰鬱的心情都好上了許多，不過眼神卻是變得更加幽深難測了。
    那是一種將所有情緒、所有野心都深深埋藏於冰麵之下的極致冷靜。
    當他參觀到最後，再次將目光投向整個機場時，他看到的已不再是威脅，而是一個...巨大的、可能被他利用的跳板。
    他緩緩轉過身，不再看那忐忑的上校團長，聲音平穩得聽不出任何波瀾，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份量：
    “工程很重要，抓緊幹，我會隨時過來視察進度，一定要保質保量！”
    “告訴你們趙青雲副團長，”他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夜幕，望向遙遠的東方，“就說我高誌凱...改日，親自去拜訪他，有要事相商。”
    說完，他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朝著自己的車隊走去，身後的貼身警衛人員也是連忙跟上。
    留在原地的上校團長，徹底懵了。拜訪趙副軍團長？有要事相商？這....這唱的是哪一出？！
    難道這裏麵還有自己這個層級不知道的事嗎？
    ...
    嗡嗡嗡——
    然而就在此時，天際盡頭，一陣低沉而富有韻律的、不同於任何地麵機械的持續性嗡鳴聲隱隱傳來！
    這聲音初時極微，混雜在機場的喧囂中幾乎難以分辨，但很快，它就以一種不容忽視的速度迅速增強、變得清晰，如同滾雷般從遠天逼近！
    “嗯？”正準備上車的高誌凱腳步猛地一頓，霍然抬頭，那雙鷹隼般的眼睛瞬間鎖定了聲音傳來的方向——西南夜空！
    機場上，許多正在作業的官兵們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循聲望去。
    那嗡鳴聲越來越響，逐漸演變成一種籠罩四野、穿透耳膜的巨大低頻轟鳴！
    它不再是單一的聲音，而是由無數個強勁有力的脈衝匯聚成的、令人心膽俱顫的天空的咆哮！
    “有飛機來了！！”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
    下一秒，機場塔台頂部的巨型探照燈猛地亮起，巨大的光柱如同利劍般刺向夜空，開始進行高空引導！
    同時，塔台內部傳來調度員清晰而急促的指令，通過遍布機場的高音喇叭傳出，瞬間壓過了所有地麵噪音：
    “注意！注意！空域01，接待編隊進入最終進近！所有地麵單位，按預案清理滑行道A、B，引導車就位！重複，這不是演習！接待編隊即將降落！”
    隨著話音落下，整個機場仿佛被這指令注入了新的靈魂，地勤人員如同上緊了發條，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奔跑起來！
    引導車閃著黃色的警示燈衝向指定位置，所有還在跑道和滑行區域的活動瞬間停止，為其讓出通道！
    高誌凱眯起了眼睛，緊緊盯著那片被探照燈光柱隱約照亮的深邃夜空。
    首先闖入視野的，是幾個在極高遠處閃爍的紅色航行燈，如同幾顆移動的、充滿壓迫感的血色星辰！
    緊接著，這些紅點迅速放大、變多！它們的下方，更多龐大的、模糊的黑色輪廓開始撕裂夜幕，顯現出來！
    一個、兩個、三個…整整十二個巨大無比的陰影，排列成整齊的空中編隊，如同從洪荒神話中飛出的巨型鵬鳥，帶著碾碎一切的磅礴氣勢，陸續朝著中川機場的主跑道俯衝而下！
    運20B戰略運輸機的體積極其龐大，翼展遮天，龐大的機體在機場刺目的地麵燈光和自身閃爍的航行燈照耀下，反射出冷硬的灰黑色金屬光澤！
    四台碩大的渦扇發動機在機翼下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尾部噴出的氣流甚至在夜空中造成了細微的光線扭曲！
    第一架運20B戰略運輸機的高度越來越低，速度卻絲毫不減，那龐大的陰影幾乎要籠罩整個機場，帶來的視覺衝擊力和心理壓迫感是無與倫比的！
    仿佛天空都要被這些鋼鐵巨鳥所填滿！
    “我的天…”有年輕的士兵張大了嘴巴，忘了呼吸。
    “這…這就是…”上校團長也忘記了高誌凱的存在，仰著頭，臉上寫滿了震撼與敬畏。
    而高誌凱本人，則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軍服下擺在飛機引擎卷起的巨大氣浪中瘋狂舞動，獵獵作響。
    他仰望著那幾乎是從他頭頂緩緩壓下的、如同山嶽般的鋼鐵機腹，感受著那幾乎要震碎內髒的低頻轟鳴，以及那冰冷金屬造物所帶來的、最直接最野蠻的力量展示！
    他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那雙總是充滿算計和桀驁的眼睛裏，此刻清晰地倒映著那十二個越來越近的龐然大物，以及它們所帶來的、令人窒息的絕對力量！
    最後的一絲僥幸、最後的一點不甘，在這一刻，被這鋪天蓋地的鋼鐵之翼徹底碾得粉碎！
    他之前所有的算計、所有的權衡，在這一刻都有了最終的答案。
    這，就是中州戰區！
    這，就是他必須靠攏的力量！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這充滿了航空燃油味和力量感的空氣深深烙入肺腑。
    當他再次緩緩吐出這口氣時，所有的掙紮和猶豫都已消失，眼神變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凍土般冰冷而堅定。
    投靠！必須投靠！
    他甚至直接收回了已經踏進車內的右腳，猛地轉身，關上車門，沉聲對司機喝道：
    “走！立刻回去！”
    話音落下，高誌凱快步往停機坪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抬起頭，望向那正在依次接地的龐大空中巨獸，嘴角緊繃。
    西北的天，真的要變了。
    而他高誌凱，必須成為變天之前，最先嗅到風雨的那隻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