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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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省,冷靜的住處。
一向有些清高的袁騰,今日獨自前來拜訪所謂的隱相冷靜。
陳立群被趕出朝堂之後,袁騰高興了沒幾天,就發現這件事對自己的好處遠沒有想象的大。
他和陳立群鬥了一輩子,彼此間誰也奈何不了誰,但是出了一個葉青,雷霆手段宣戰不到一個月,就將他徹底趕出了貴霜的廟堂。
自己和陳立群,其實是一個水平,袁騰越想越心驚,而且他和葉青的仇怨,可比陳立群和葉青大得多。
為了自保,袁騰不得不對冷靜低頭,隻有這個底蘊深厚的靠山,才能庇護他免於葉青的讒言。
冷靜用布帕包頭,身穿一件錦緞長袍,靠著軟墊和袁騰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說的話也都是些建康趣事,沒有絲毫營養。
貴霜隱相冷靜,手裏握著近百個執事的衙門,對付政敵向來既快且狠。往往人還反應不過來,就已經落馬。
唯獨一個葉青,現在已經了他的心病,甚至自己親自出馬都無從下手。
這廝勾結了一個皇城司,攛弄了一個緝事廠,加上他自己的萬歲營。三個衙署鐵板一塊,無論從哪一方麵攻訐他,都繞不過這三個衙署,半路就被截停了。
他們真的放進去什麽彈劾的話,到了皇帝跟前的,也不過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
葉少宰強搶民女,還是一對雙胞胎,蔡茂嗬嗬一笑,最多評一句風流狀元;葉府奢侈糜爛,人家蔡茂更不會多說什麽了,自己的內府小金庫,每年從葉青手裏支取的不下百萬貫。
皇帝吃喝玩樂,起高樓、修園林、蓋廟宇都是葉青賺來的錢。
朝廷中的鬱鬱不得誌的官員,投奔他的極多,全都被安插到實權衙門。
沒有辦法,葉青天天能見到皇帝,把官家哄開心了張嘴就要官,一要一個準。
戶部尚書陳顯,多大的官,一句話就給換掉了。宦海沉浮日久,就沒有愚笨的人,現在少宰葉青明顯就是禦前第一紅人。
本來這個寶座上的冷靜,僅僅幾年便權傾朝野,靠得不就是官家的寵信。
葉青才當官多久,哪有什麽班底,這時候投靠他是最合適的。
袁騰跟冷靜閑談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了,率先道“冷大官,這次鎮西軍獻捷,出盡了風頭。這些西北武將世家,豪奢不下建康,長期割據一方,極難管控。要知道,當初的李繼遷,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呐。朝廷養出一個東夷,滅之可謂是傷筋動骨,若是再來一個,斷難再堅持半年。”
冷靜輕笑一聲,道“曾相所言,大有道理,來日早朝,我們可一並上書,請奏陛下,裁撤鎮西軍。”
兩人對視一笑,隨即又各自飲茶,仿佛說的隻是一件尋常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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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德坊,葉青的書房內。
老楊小楊齊至,在此等候葉青。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來葉青的書房,兩個人都是大儒世家傳人,雖然已經成了將門,依舊是飽讀詩書。
小種觀瞧之下,牆上全都是官家和馮泉的筆跡,可見葉少宰對這兩個人的書法十分喜愛。
一幅幅觀看下來,楊忠義笑道“兄長,你來看,少宰不愧是官家的近臣,竟然還有官家為他專門繪作的一副梅花圖。”
楊忠信並沒有起身,而是憂心忡忡,絲毫沒有聽進去。
一陣腳步聲之後,兩個人一起轉向門口,才發現進來的是一個美貌侍女,端著兩杯茶道“兩位貴客,我家老爺在後院跟著梅道長練習吐納,一會便來。”
楊忠信點了點頭,道“無妨,我們等著便是。”
楊忠義繼續欣賞牆上的書畫,突然被一份書帖殘片吸引,背襯深色柚木,已經泛黃,上麵仔細的蒙著了紗籠。
“竟然是真跡!”
這下連楊忠信也被驚到了。
根本無需贅言,明白人隻一眼便知它的珍貴。
兩個人欣賞之時,門被推開,葉青進來笑道“我侄兒前去日本,無意中尋到了之後,出重金買了回來。”
楊忠信回頭道“少宰福澤深厚,才能使此寶失而複得。”
“不過是一書帖而已。”葉青深諳裝逼之道,滿不在乎道“與之相比,我更喜歡官家的這幅晴雪圖。”
兩個楊經略都跟沒聽見一樣,稍微有些尷尬,好在葉青馬上轉變話題道“鎮西軍獻捷,已然圓滿,朝中定有小人,要上書裁撤鎮西軍,這是不可避免的。”
楊忠義急道“願少宰勸諫陛下,切勿聽信讒言。”
楊忠信卿卿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搶話。
葉青輕笑一聲“今日一早,我已經奏請陛下,擇日將李乾順一門斬首。東夷賊作惡至極,荼毒百年,耗費錢糧無數,損失兵馬百萬,罪大惡極。
那金人使者,三天兩頭討要公主,一個個區區宗室女,好像成了什麽了不起的人物。
我與他言談之間,很是撂了些狠話,相信不久之後,金人就會有所動作。
河東河北諸路兵馬,誰能擋住金人鐵騎南下,此時還要落到你們頭上。若是去河北道,駐紮一段時間,裁軍之事便是虛妄了,又何必再和陛下奏請。”
兩人對視一眼,沒想到葉青通過這種方法,把鎮西軍給保住了。
雖然要抽調一些人去河北,也可以來回換防,朝中有了少宰扶持庇佑,還怕什麽。
老楊小楊深深一拜,此恩不可謂不大,鎮西軍因為沒有靠山,被朝廷玩弄於股掌之間,將他們分割成一個個小股兵力。
誰能想到,最能打的西北屏障二十萬將士,三年之內連一顆糧食都沒有領到。是西北將門自己出錢,支撐著這些人的糧餉和物資。
他們比誰都知道,朝中無人的窘迫和困苦,所以也就格外重視肯收容他們的葉青。
西北將門,世代積攢,並不缺錢。
他們的孝敬也絕對不算少,除了小桃子這個活色生香的小禮物外,西北地區的財貨美人葉青是予取予求。
這一切都不重要,葉青最看重的,是萬歲營的商業帝國,到了西北比在老巢太平州還要順利。
而西域商道隔絕百年,更有邊關馬市即將蓬勃爆發,這一切都是無盡的潛力和財富。
隻要有當地將門的支持,在讓他們從中分一杯羹,西北的財路不比市舶司來的窄,甚至猶有過之。
現在沒法進行大航海,西域商道的重開,意味著一條遍地黃金的康莊大道開啟。
誰取得了西北將門的支持,誰就能在這條大道上,獲得最多的利益。
江南戡亂,時日已長。
到處都是魔教餘孽,想要肅清並不簡單,他們往深山裏一鑽,或者隱匿於百姓,根本無從搜尋。
好在幾個隨著陳瑜舉事的頭目,都被抓的差不多了。
拍欄一笑大江橫,號太平州亦浪名。春水秋濤流不盡,半年農事半年兵。
太平州這次又是重災區,幾乎全部的的戰爭,都會將戰火燒到這裏。隻因為此地靠水天塹,是天然的險要之地,得之易守難攻。
在一個不起眼的鄉紳府邸內,庭院中有一個美麗的女子,坐在樹下的她秀致的臉蛋上,勾著淺而澹然的微笑,偶爾還流露出一絲聖潔的光輝。
在她懷裏,一個嬰兒肥嘟嘟的十分可愛,眼睛烏黑而明亮。
她一邊搖著孩兒,一邊笑著吟唱童謠。
初夏的晴空,天色湛藍得教她覺得刺眼,她眯起美眸,細細體會吹過臉頰的清風。
江南剿匪的官兵突然收攏,停止了追殺,讓殘餘的魔教徒長舒一口氣。
這個院子裏的,就是他們最想抓到的魔教聖女,以及所謂的轉世魔王。
蕭曦月自小便被父母遺棄,所以更加疼愛自己的孩子,即使他的父親
外麵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幾個漢子的笑聲,蕭曦月眉頭一皺,臉上的笑意也慢慢消失。
不一會,兩個人結伴進來,都是魁梧的壯年漢子。
他們首先看向聖女懷裏的孩子,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曾經他們對這個孩子,滿懷無限的崇敬和希望,這些人都是陳瑜的死忠,在他們眼中這個孩子就是魔王轉世再生。
可是後來,一些不好聽的話逐漸傳開,教眾在背後也是指指點點。
“譚高、鄭彪,你們有事麽?”
臉上一道疤痕的鄭彪,抱拳道“聖女,那狗官葉青的侄兒葉星,如今在太平州祭奠他的契弟,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屬下等人準備去宰了這賊廝鳥,為教中死難兄弟報仇雪恨。”
蕭曦月一聽,心裏十分不情願,剛過了幾天安生日子,他們又要去招惹官府。
自己懷裏的孩子,也經不起折騰了,她現在隻想好好把懷裏的孩子養大。
若是殺了葉星,那葉青位高權重,豈肯幹休,恐怕非得把江南翻個底朝天不可。
覆巢之下,自己懷裏的孩子豈能幸免。
蕭曦月素手兒微揚,道“教中遭逢此難,元氣大傷,現在官兵暫時收攏,正是我們休養的好時機,不可輕生禍端。葉星不是等閑之輩,當初在兩淮漕河上,我們爭鬥了多少次,都殺不了他。現在他的叔叔成了朝廷重臣,手下鷹犬如雲,豈是那麽好相與的,沒來由多送幾條教中兄弟性命,殊為不智。”
譚高眼珠一瞪,大聲道“有仇不報,非為人也,聖女所言恕難從命。我等兄弟,自去報仇,絕對不會連累聖女便是。”
說完竟然攜手離開,氣的蕭曦月雙手顫抖,最近有一些風言風語在教中傳開,說是那天救出聖女之時,她衣衫不整憔悴不堪,床上一片狼藉,隱隱有血跡。
再結合聖女產子的時間,和那時候正好對了起來,魔教中不乏聰明人,都已經開始懷疑方樂是不是魔王轉世,還是說根本就是仇敵的孽種。
雖有陳馬康等人的竭力彈壓,再加上官兵追的急,魔教來不及內鬥,這件事還沒有爆發。
現在官兵不追了,大家閑下來之後,關於此事的風雨風雨也愈演愈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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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州,江心亭。
幾條大漢喝的臉紅耳赤,呂泰玄坐在地上,笑道“還是這大江上的河風,吹得人舒服,建康府東京都,連風裏都有娘們的脂粉香,不是說不好,容易膩。”
幾個人哄笑起來,葉星歎道“可惜了小六,肯定喜歡建康。”
雷棟接過話茬,道“昭德坊如同個女兒國一般,還樂此不疲地往裏填。前些日子追著四哥,討要了幾十個使女,真不知道他是什麽做的身子。”
正在給他倒酒的沐清玄,嘟著嘴嗔道“五叔不許你說我義父。”
看到她的反應,幾個人哈哈笑了起來。
呂泰玄突然耳朵一動,使了個眼色,亭中都是生死兄弟,半輩子的默契,都警覺起來。
雷棟更是輕輕把沐清玄護到身後,突然水中一陣聲響,有人單手攀著亭子的底角,一躍而出。
來人像獵豹一樣縱身躍起,長劍直刺葉星咽喉。
葉星的身軀肥壯得猶如肉山,動作卻極為敏捷,他閃身封住來人的去路,一腳將刺客震飛,大笑道“小家夥,你還嫩了點。”
刺客舉著短匕格擋,一個骨碌爬到一旁,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笑著吹了聲口哨,湖中躍出幾十條人影。
“鄭彪,原來是你。”
鄭彪踉蹌著退了幾步,手裏的兵刃崩碎的反震之力使他手臂一陣劇痛,胸中氣血翻湧,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但臉上仍然殘留著一絲猙獰與瘋狂混雜的笑意。
“葉星,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葉星冷哼一聲,劍髯怒張,他揮手一掄,將桌子掀翻,朝水中上來的刺客麵門而來。
“某葉星,金盆洗手至今,藏拙十五年,十分本事用一分,尚壓的淮南群雄喘不上氣。你們直如此小覷於某,要殺葉星,就來了這麽幾個人手,是瞧某不起麽?”
一言說完,年長的魔教徒都有些發怵,年輕人則對這座肉山沒什麽畏懼。
雷棟拎起一把大刀,叫道“四哥,帶小玄兒先走。”
葉星抄起兩個石凳子,鬥誌勃發,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這是石頭做的凳子,在他手裏如同輕便武器一般,眾此刻這才緊張起來。
葉星哈哈一笑,腰身微沉揮舞著兩個石凳,每次揮舞都發出低沉的呼嘯聲。
所過之處,刺客無不落水而亡,就這兩個凳子,是誰碰著誰死。
譚高看得目呲欲裂,雙臂肌肉虯結隆起,暴喝著挺刀上前。
葉星龐大的身子擋在前麵,沒注意身後的譚高躍來,倉促間雷棟避開對手舉刀去擋。
譚高拚死一擊,雷棟左肘被刀鋒刺中,傷處幾可見骨。胸前更是多了一條令人觸目驚心的傷痕。
葉星殺得興起,轉頭一看兄弟受傷,怒喝一聲狀似瘋魔。
肉山般的身體竟然騰空而起,雙手各握著一個石凳,揮舞起來朝譚高砸去。
譚高格擋第一下,口吐鮮血,第二下,刀刃碎裂,第三下胸口砸出一個洞來。
殺人之後,葉星像隻肉球般在地上一滾,又砸斷了鄭彪的小腿,帶著身後的兄弟往亭外殺去。
所有的魔教徒悍不畏死,隻是可惜他們人手太少了,官兵追剿幾個月又是人人帶傷,實力不濟之下又錯誤地估計了葉星的實力,才有此敗。
遠處一個瘦削的教眾,竟然躍下水中,想要逃跑。
葉星神色一動,道“老四,抓住他。”
就這麽一個怕死的,便極有可能從他嘴裏問出話來,知道了他們的老巢,好去一網打盡。
呂泰玄水性最好,輕笑一聲放開了身後的沐清玄,躍入水中不一會提溜上一個黑衣人來。
畢竟是鹽販出身,即使是和反賊火拚,葉星等人也沒有報官的習慣,丟下這滿地的屍體,帶著活捉的那個,匆匆離開。
葉星出了一身的汗,邊擦邊道“好久沒有動手了”
雷棟起身道“我先去審一審那個小子。”
沐清玄不滿地道“五叔,先別動,先讓我給你塗好這金瘡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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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譚高和鄭彪剛剛離開之後,蕭曦月便去叫陳馬康。
陳馬康一副送菜郎打扮,進到府內,卻看到聖女身邊的人,都在忙裏忙外收拾東西。
進到房內,先是看了一眼躺在搖籃裏的嬰兒,小家夥看見他之後,笑的十分開心,嘴裏直冒泡泡。
“聖女,這是?”
蕭曦月利落地收拾,一邊道“譚高不聽我的話,強要去殺葉星,我料定他必然出事,此地有可能會暴露,不如早日搬離。
這些人入教晚,當初以聖教之力,在兩淮廝殺奪利,我跟隨義父曾親眼見到葉星兄弟六個,一刀刀拚出了鹽王的名號。如今聖教衰落,還強要去刺殺,不是送死是什麽。”
陳馬康楞了一下,歎了口氣道“可惜了這個院子,清清白白又戶籍地契,本可以讓其安穩長大。”
蕭曦月飄出一聲輕哼,神色似乎有些生氣,凝脂般的雪白纖手輕輕捧起自己的兒子,道“走吧,估計譚高他們已經死了。”
蕭曦月帶著兒子,鑽進陳馬康賣菜的車中,不一會從後門離開。
過了片刻,砰地一聲,打門被人砸開。
一群人衝了進來,尋了半天,也隻有一群臨時雇傭的外圍下人,問他們都不知道主人家到哪去了。
隻知道這裏有一個婦人,帶著自己的兒子,平時根本不出門。
葉星臉色陰晴不定,甚至看上去有些緊張,剛才審問出來,說是聖女蕭曦月懷了一個孩子,說是魔王轉世,但是卻風言風語傳道是被俘之後所生的孽種。
葉星馬上就想到,蕭曦月那個尤物,豔極無雙,是他生平所見最媚的女人。
這樣的人,放在自己小叔麵前,簡直就跟在餓了三天的狗跟前放一根肉骨頭一樣。
在萬歲營,這塊羊肉,能落到別人嘴裏?
葉星心中砰砰亂跳,如果是真的,那麽這個孩兒
想到此處,他的心裏激動的如同當年做成第一單買賣一樣,渾身的躁動不知道如何釋放。
“快!派人到處找找,我回一趟建康,記住,萬萬不能傷到那個嬰兒,哪怕是放走了他們,也不能下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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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葉青心中十分輕鬆,剛剛送走了獻捷的大軍,金人也如自己所願,陳兵邊境。
滿朝文官,頓時閉了嘴巴,誰也不敢再說裁撤鎮西軍。
朝廷派姚古率兵五萬,前往河北防備,然後派遣使者到金人,說明貴霜沒有惡意。
昭德坊內,阮香玉揚起臻首,星眸眯起,陶陶然發出貓兒般的嗚嗚聲,白皙修長的喉嚨努力吞咽。
葉青十分受用,拍了拍大腿,阮香玉幫他整理好袍子,這才從地下的蒲團上爬起來,坐到他的腿上。
“你放心,這次在我的勸說下,陛下已經發兵,你也看見了。不出兩個月,管教高氏一族俯首帖耳。到時候,我也不會虧待你的。”
阮香玉臉色紅暈,輕輕偎到他的懷裏,心裏卻想等到交趾的權奸被清除,自己便入廟裏還願,從此青燈古佛,做一個出世的公主。
突然,丫鬟闖了進來,叫道“老爺,星爺他回來了,急吼吼地要見你呢。”
阮香玉從他懷裏跑了出來,道“既然如此,香玉便回去了。”
葉青點了點頭,將她送出院子,上了一輛馬車,從後門偷偷出去,然後對著丫鬟疑道“他最近喜歡亂跑,輕易不肯著家,這次突然回來是什麽大事?”
丫鬟噘著嘴,不是很開心,道“老爺自己去了不就知道。”
葉青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什麽味道這麽酸,醋壇子打翻了?”
丫鬟腰身一擰,不理不睬地就走開了,葉青在後麵追上笑道“整個昭德坊,就你麵子最大。喏,這個釵子給你戴。”
丫鬟剛想拒絕,看了一眼就挪不開眼睛了,這是一個栩栩如生的蝴蝶釵,做工精美至極,好像真的要起飛,戴在頭上風兒一吹便是振翅狀,十分好看。
葉青笑道“笑一個,爺才肯給你。”
人為財死,丫鬟眯著眼,假笑了一個,然後拿著釵子跑開了。
葉青快步來到大堂,果然自己那侄兒正在坐立不安,看見他進來上前按住葉青的肩膀。
“怎麽了?”
葉星一臉興奮,剛想開口,卻語塞了
這等混賬下流的事,自己做爹的,如何問得出口。
“小叔,我問你,就是,那個”
葉青難得見他這麽反常,皺眉道“到底是何事,你倒是說哇。”
事關老楊家血脈,葉星一跺腳,道“小叔,您和蕭曦月有沒有就是那個。據說她被抓進了萬歲營,你和她”
“沒有!”葉青麵不紅心不跳,鎮定地走到桌前坐下,麵不改色地道“怎麽可能,不能乘人之危的人。”
葉星歎了口氣,道“她在江南產下一子,魔教中傳言是被抓之後懷上的,如此看來和我們葉家沒有關係。”
“什麽?”
葉青拍案而起,吼了一聲,道“竟有此事,快去把他們找回來,這孩子八成跟你是同輩啊。”
葉星激動之餘也連聲道“若是真是小叔你的,這倒是一個好事,開枝散葉是宗嗣大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葉青搓著手,痛心道“沒想到我有兒子了,可憐見的遺落外地,跟著一群反賊掉入了賊窩。定然過得是朝不保夕,那蕭曦月若是遷怒於他,我那孩兒啊,肯定日日受她的毒針紮身,說不定還給他捏的紫一塊青一塊,我的兒啊!”
葉星見他眼角有淚,溫聲安慰道“小叔別急,我在江南查到了他們的蹤跡,可惜去晚了一步,聽那院子裏的下人說,小嬰兒未受虐待,蕭曦月待他極好。不過就是現在有些魔教徒,暗裏傳出他的身世來,久而久之爹隻怕有人對他們母子不利。”
說完之後,葉星把自己的經曆,一五一十地說給葉青聽。
葉青這才知道,自己兒子危險,侄兒也遇刺,實在是雙重驚嚇。
血脈牽係,隱隱中自有一股命數糾纏,讓葉青心緒難寧。尤其是想到,這個孩子的命運不在自己掌控,就更讓他憂心,沉思片刻後道“我要去一趟江南。”
葉星點了點頭,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已經暴露了,到了江南難免成為魔教的盯梢目標,到時候他們就可以繞著我們走了。我自去江南,統籌安排,誓要把孩兒奪回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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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宰葉青,在巧勝隱相一籌,保住了投奔他的鎮西軍之後,竟然主動提出要離開建康,為官家巡視江南。
他上奏的理由,是艮嶽壽山缺少一塊靈石,葉青夜觀天象發現石頭在江南,所以要去一趟為皇帝尋找。
滿殿君臣,對這番話半點也不信,除了蔡茂
皇帝禦賜金龍白璧,準許少宰葉青離京,巡視江南。
散朝之後,這迅速引起各派係的討論摸索,葉青離京到底是為了什麽。
內侍省,冷靜歎道“這潑賊,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你們都小心些,莫要讓他再算計了去。”
王黼、馮智、高俅這些人深以為然,簡直是人人自危。
馮泉府邸,禮部尚書藍從熙和直龍圖閣學士高屐等人,也聚在一塊。
馮泉歎了口氣,道“我本意將幼女靈寶嫁與葉青,並且找了皇後做媒,誰知道這小子鼻子這麽靈,竟然提前拋出建康。”
高屐有個兒子,為了他向馮泉求親好幾次了,都遭到了拒絕。現在明顯帶著點酸味,道“太師這一招固然是好,不過葉青不是等閑之輩,他是天子近臣中的近臣,可謂是官家麵前第一親近的臣子。想用此計使官家對他產生嫌隙,恐怕會得不償失。”
馮泉心道,本官和葉青結親,又把兒子送給冷靜,正是所謂狡兔三窟。
任憑貴霜朝堂風雲變幻,我馮氏一門始終不倒,還有弟弟馮林也是朝中一係,可謂是八麵玲瓏。
“葉青實在太奸猾了,這次出巡江南,他必然是有深意的,可惜本官實在猜不透”
許久不曾齊聚的正義三巨頭,在樊樓設宴,為葉青送行。
萬歲營的精幹人馬,已經全部派往江南,京中暫時也沒有大的風浪。
此時葉青去江南,影響不算大,鄧宏林笑道“我阿姐從禁中傳出話來,說是皇妃們都想到艮嶽居住,一來艮嶽寬敞,二來環境也優雅,離著陛下還近。你覺得這件事如何?”
葉青想了想,道“既然是皇妃們的共同心願,那我們可以跟陛下進言,隻需掏出些錢來修建幾個宮殿而已。”
自己即將獲得西北的聚寶盆,些許錢財隻是身外之物,隻有花出去才是錢。
能用錢換來的權勢,都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和其他士大夫喜歡積攢家產不同,葉青始終認為這玩意堆在家裏的倉庫,便是一堆廢鐵。
交好蔡茂的後宮,才能保證皇帝對自己的觀感始終不錯,何樂而不為。
喬力更是興奮,禁中始終是冷靜的天下,自己的緝事廠從他的嘴裏搶了一點點的吃的,便被他視為眼中釘一般。
現在禁中空了,倒要看他怎麽鉗製自己,到了艮嶽皇妃、內侍們誰還用看他冷靜的臉色。
葉青灌了幾口酒,道“不說這些了,等到我離開之後,你們自向陛下進言便是,這費用我可以拿。”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十分開心,夠仗義,這種人情帳都讓到了自己頭上。
鄧宏林更是開心,到了艮嶽,他姐姐可就自由多了。
回家省親,也不用再看冷靜的臉色,姐弟團聚的時間也多。
一入宮門深似海,陛下每年都廣納後妃,這宮中寂寞難捱,並不是說說而已,有家人排遣當是好事。
樓下停著一輛馬車,呂望上來道“少宰,時辰不早了,不如就此出發吧。”
葉青站起身來,迎著樊樓上的清風,道“兩位哥哥,小弟離京一段時間,建康就靠你們看著了。”
“老弟放心。”
葉青振衣下樓,登上南下的馬車,心裏七上八下的。
自己的兒子,還是一張白紙,對他來說現在是最重要的時間。
如果不能快點奪回來,任由那群魔教徒,往這張白紙上畫魔鬼,畫毒蛇,畫長角的鱷魚,那麽將來父子相見,該如何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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