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病了讓他來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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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船兒天邊至,酒旗兒風外颭。
一帆風下江南,正是楊花柳絮隨風飄,霽山青處白鷗飛的時節。
來到了蘇州城,落榻在同樂園,進到園中之後葉青直奔書房。
推開門就見沐清玄拿著個小算盤,手指十分靈活,啪啪啪的作響。
見到他進來,沐清玄嬌笑一聲,眼睛眯起笑的開心:“幹爹!”
葉青應了一聲,然後好奇地看著她拿著的算盤,奇道:“原來這玩意已經出現了。”
沐清玄晃著小算盤道:“幹爹連這個都不知道呢。”
說完殷勤地倒了杯茶,遞給葉青,看得出她十分高興。
葉青瞟了她一眼,一手拿過茶盞,一口喝幹,道:“你在江南這麽久,跟著葉星,有沒有學到什麽本事?過來匯報匯報,說給幹爹知道。”
沐清玄隨著一群江湖大豪,走南闖北,別的不說性格開朗了許多。
麵對葉青也敢玩笑耍鬧,不似原先拘謹了,聞言笑道:“本事學了不少,跟四叔學了喝酒,跟五叔學會了吹牛,不知道幹爹要先檢驗哪一樣。”
葉青本來就一肚子心事,被這個義女一摻和,稍微放鬆了些,笑著罵道:“油腔滑調,討打!”
原來沐清玄早就知道了自己義父來此的目的,插科打諢也隻為了讓他放鬆一下,聞言更是乖巧地蹲到他的座位旁,輕輕地揉捏著葉青大腿,做著舒服的馬殺雞道:“幹爹不要太擔心了,弟弟一定會找到的,到時候幹爹準備怎麽教他?”
葉青長舒了一口氣,道:“這可是你爹第一個親兒子,當然是先拿出三個時辰學習琴棋書畫,培養他跟他老子一樣的高尚的情操和優雅的藝術品位。
然後拿出三個時辰血射箭、馬術、蹴踘、捶丸、格鬥、兵刃器械在內的各項技藝,免得成了一個四體不勤的軟蛋。
到了晚上再學天文地理、農商雜道...”
沐清玄暗暗為自己的弟弟捏了一把汗,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度,耳邊卻傳來一陣輕微的鼾聲。
葉青一路舟車勞頓,再加上心累,還沒等到自己的人馬到來安排調度,就先睡著了。
沐清玄輕輕起身,脫下身上的月白衫子,蓋在幹爹身上,卻隻蓋住了巴掌大一塊地方。
沐清玄不滿地看了一眼自己嬌小的身子,有些垂頭喪氣,轉眼一看葉青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英俊,嘴角就算睡著了,都有一種壞壞的感覺。
沐清玄的心不爭氣地怦怦亂跳,突然生出一個危險的想法,這個想法一出現,沐清玄便似著了魔一般,小臉紅的如同熟透的石榴籽,摸一摸就會感覺到熱的燙手。
五官雖然依舊青春稚嫩,但眉眼兒間透著一點嫵媚,她閉上雙眼,雙手背在身後,輕輕踮起腳尖,慢慢靠近...
如同蜻蜓點水般,少女唇瓣點過葉青的嘴唇,然後落荒而逃。
同樂園的一角,滿院的芳菲掩映,小小的沐清玄坐在大樹上建造的亭子裏,腳丫懸空來回晃蕩。
遠處潔白的雲朵映在她的眸心深處,悠悠的,彷佛她心底流轉的思緒。
少女情懷,甜的似蜜,酸如瑟汁,畫聖難畫,詩仙難詩。
......
葉青一口氣睡到黃昏,醒來發現滿屋子都是人,正坐在書房等待自己。
“怎麽不叫醒我。”葉青這皺眉頭罵了一句,呂望、陸謙隻是笑嘻嘻地並不頂嘴。
打眼一看,來的人真的不少,萬歲營的七八個虞侯、呂泰玄手下三五個莊客頭領,將書房擠得滿滿當當。
“你們應該都知道了吧,本官遺落了一個血脈,在魔教手中。你們的任務,就是尋出他們的下落,並且萬萬不能傷害到他們母子的性命。”
眾人一起點頭,葉青猶自不放心,又叮囑了一遍。
如今魔教徒被清洗的差不多了,聚集的大股人馬都被殺散,也為搜尋增加了難度。
眾人集思廣益,準備從太平州的府邸入手,抽絲剝繭順著一點點線索,搜查他們的蹤跡。
葉青點了點頭,又在地圖山標出一塊,道:“魔教人酷愛躲進深山老林鑽洞,當初陳瑜就是躲進了清溪山,若不是我幹兒機警,韓五勇武,還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捉到他。這一塊是山區,也要好好搜索一番。”
濃綠色的苔蘚仿佛厚厚的茵毯,覆蓋著黑色的岩石。
一道溪水從石間流過,發出淙淙的水聲。
一名美婦半跪在溪澗畔,掬起一捧溪水,左右環視機警地仔細看了半晌。
她身上隻披了一件不合身的男式外衫,小腿和腳腕處白豔的肌膚上沾著星星點點的汙泥,看上去頗為狼狽。
確定沒人之後,才捧起水喝了幾口,若是讓葉青看到,定然勃然大怒。
自己寶貝兒子還喝你的奶,不好好各種進補休息,竟然在山溪間亂竄,喝沒有燒開的溪水,定然是要好生教訓一頓的。
蕭曦月喝足了水,回到一個樹下,緊隨她們來的隻有寥寥幾個人。
現在的蕭曦月,誰都不肯信任,除了自己。
教眾們看向自己的目光,越來越不和善,這些人混到如今的地步,都是拜魔教所賜,卻還十分虔誠地信任魔王轉世之說。
作為聖女的蕭曦月,卻對此嗤之以鼻,從頭到尾,她都知道那些所謂的神跡,都是如何被造出來的。
大樹下,幾個心腹正在啃著幹糧,一堆火上架著個木棍,烤炙著一隻小獸。
陳馬康把蕭瑀抱在懷裏,一邊晃著一邊歎了口氣:“聖女,咱們到了這個地步,躲在山中不是萬全之際,光是這些毒蟲就對瑀兒十分危險。不知教中,是否還有虔誠信眾,未被官府發現的,去投奔則個才是長久之計。”
他是半途入教,一向不喜歡魔教徒鑽進山洞,就跟回了家一樣快活的做派。
這些地方毒蟲猛獸極多,對陳馬康來說,甚至還不如當年和阿娘棲身的破廟安逸。
蕭曦月接過孩子,笑了一聲,道:“毒蟲再毒,也毒不過人心,我寧願躲在洞裏,也不願再和人接觸。”
四更深夜,天色漆黑。
貴霜與交趾交界,是一片空曠的山穀,由於土壤不適種植莊稼,而且每逢雨際,河水總會漫上地麵,所以人跡罕至。
密密麻麻的士卒,悄然摸進了這片山麓,嘴裏咬著布條避免發出叫聲。
沿邊的土司勢力不算很大,這種土皇帝,把自己的地盤看得比命還重,你要是派人來幫他守,馬上就會引起當地土司們群起攻之。
貴霜北邊一直叛亂不停,西邊也有心腹大患,從來沒有過南下取交趾的意圖。
百年以來,交趾也習慣了這種安逸,就好似在溫水中泡的正舒服青蛙。
現如今來了個廚子葉青,加了一把火,要吃掉這個比貴霜立國時間還長的小國了。
京族先民“河蠻”就擁有“數十姓,以李、趙、楊、董為名家”。
如今京族內,最大的勢力是高家和楊家,而作為交趾皇帝的阮氏,根本就是有國無權。
京族人崇尚文化,他們的族中高門,也往往喜歡把自己和曆代王朝中的名人沾上點關係。
守在此地的首領,名字叫做李樂進,年近六旬,精神矍鑠。
李樂進睡得正香,懷裏抱著一個新納的少女,突然外麵傳來廝殺聲。
多年的內鬥,讓他警覺地起身,披上衣服到寨子前往外一看,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賴以為屏障的山前暗寨,沒有發出一點警告,便被人突破了。
上下星星點點亮著百十個火把,李樂進不明所以,隻得下令敲鼓召集族中戰士。
蠻兵剛剛到位,忽見下方鬼火幢幢,亮著剛喝的火把一化十,十化百,迅速變的如同滿天繁星,將叢林照的如同白晝。
悄無聲息間,已經有十萬人殺到了眼前,這已經超過了李樂進的思考能力範圍,站在原地愣怔著不知該如何下令。
幾個勇敢的戰士,吼叫著衝了上去,瞬間被射成了篩子,釘死在大樹上。
火把漸漸逼近,終於有人看清了來者,大叫道:“是貴霜軍!”
底下的貴霜人,高聲喊道:“貴霜應交趾皇帝阮氏之求助,入交趾平叛,阻擋者死!”
李樂進腦子裏終於緩醒過來,原來是皇帝請了援兵,來對付姓高的。
交趾國就高氏楊氏不斷地內鬥,姓高的做了皇帝,姓楊的不願意,這才便宜了阮皇帝重新登位。
他們自來爭鬥,我們小族跟著湊什麽熱鬧,不如早點投了。
不管是誰打贏了,還不是要靠我們擁護。
李樂進把刀往地上一插,道:“阮皇帝請了貴霜人打高皇帝,和我們姓李的有什麽關係,打開寨門給貴霜軍放行。”
寨門緩緩打開,周康神色一喜,揮軍而入。
大軍如同洪流過境,把這個小寨洗劫一空,所有能戰的男子,都被集中起來關押。
李樂進這才知道上了當,但是毫無辦法,現在的差距就如同大人打嬰兒一般。
交趾的軍隊弱麽?一點都不弱,他們打得烏斯丟盔棄甲,百年之內國土不斷變大,從未丟失過一寸。當初立國時候,白夷三十六寨,一個比一個凶悍。
但是他們的精兵,都集中在都城羊城和幾個大領主的城池內。
周康進了寨中,看著場地中央,李樂進全家都被抓了過來。
“哪個是領主?”
有個士兵指了指李樂進,道:“回將軍,就是這個黒廝。”
周康瞪了他一眼,小兵這才發現,李樂進雖然黑,可是比起自家將軍來還算白淨。
周康笑吟吟地上前,扶起橫眉冷對的李樂進,道:“李頭領,軍情緊急,事急從權,隻能先委屈你一下了。來啊,把李領主一家帶到後軍,隨軍看押。”
李樂進怒道:“你們要對交趾宣戰麽?”
“我們隻是應交趾皇帝的請求,前來助他平亂,是你們的公主親自到建康去求救的。唉,交趾貴霜既是兄弟之邦,又有藩屬之情,交趾皇帝受製於奸佞,我們貴霜人不能不救啊。”
周康站在寨中的高崗,俯瞰山穀下的交趾風光,夜色誘人。路邊亮著的火光,如同一條條火龍,將山麓間的地勢、與大致的綠色映照出來。
從今夜開始,貴霜正式開始了對交趾國的用兵,打的是交趾皇帝阮福典派公主求救的旗號。
沿途的交趾諸部,態度曖昧的多,誓死抵抗的少。
再加上隻要不抵抗,沒聽說貴霜軍殺人的,越來越多的部落選擇觀望,不願意摻和到皇帝和高家的爭鬥中來。
周康率兵,一路前行,所經過城寨部落,排兵布陣,如有神助,各處敵情,全都了若指掌。
即使是古之名將,也沒有這個本事,交趾諸部逐漸覺察出事情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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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趾國都,羊苴咩城。
高泰明怒火衝天,率兵直抵交趾皇宮。
沿途的內侍宦官宮女,紛紛嚇得跪在道路兩側,不敢抬頭。
高泰明衝進皇宮,正好阮福典也嚇得臥病在床,見他進來驚得渾身哆嗦,掙紮著要爬起身來。
高泰明是烏蠻領袖,交趾國實際的掌權者,所謂的“烏蠻”,不是指固定的番族,而是西南諸族的泛稱。
十二年前,高泰明奉父命,還帝位於阮福典,自領相國,政令皆出其門,交趾國人稱為“高國主”。
實際上,西南諸族都聽他的號令,阮福典不過是一個傀儡而已。
阮福典奮力起身,勉強擠出笑容道:“高相國。”
高泰明上前,冷哼一聲,一把掀翻了床頭的藥,燙的阮福典嗷嗷呼痛。
“陛下好大的膽子,竟然串聯貴霜人,派出阮香玉那個賤婢,引來了十萬貴霜軍,是要誅殺我們高氏滿門麽?”
自凡是傀儡皇帝,都過得有些憋屈,阮福典也不例外。
他在心底,把自己的寶貝女兒罵了一百遍,就算是請貴霜人助戰,也不能這麽請兵啊,這不是要把你爹害死麽。
阮福典苦笑道:“相國不要中了貴霜人的奸計,這必定是貴霜人貪圖我們交趾的疆域,使出的奸詐詭計。”
高泰明陰森森道:“貴霜人對我交趾山川險要,了若指掌,會和你們父女沒有關係?”
誰都知道,當初立國的豪傑段思平,曾經派人在國土內丈量土地,繪製地圖。
如今貴霜人如有神助,不難猜到是皇室把地圖獻了出去。
得了交趾的山川地理藏兵圖,真不知道怎麽打能輸,畢竟國力差距在那擺著。
阮福典心急如焚,急切之間想不出其他主意,唯諾不言更是惹得高泰明心中凶性大起,跳到床邊揪住阮福典的衣領,將他狠狠摔在地上。
皇宮內的宮女太監,都是高泰明的人,這時候躲得遠遠的。
一國之君,權柄淪喪,竟至可憐如斯。
阮福典麵色死灰,本來就是驚悸過度出的毛病,這下口吐鮮血,麵如蠟紙,眼看是要死了。
高泰明恨恨地朝他胯下踢了三腳,踩著皇帝的腦袋,道:“別以為那個小賤人搬來貴霜兵就能救你,若是貴霜人打了過來,我先把你活剮了。”
等到高泰明退了出去,這才有一個年邁的老宦官,上前扶起皇帝,捏住他的人中往嘴裏灌藥。
不一會,阮福典悠悠醒來,眼前昏暗頭暈腦脹。
一陣狂風從殿外吹進來,偌大的殿內隻剩下他和一個老太監,淒涼無限...
老太監伺候了他一輩子,上因為老實,所以沒有被高家清洗。
他上前給阮福典緊了緊衣服,然後起身關上殿門,道:“陛下,快休息吧。”
與此同時,周康的大軍還在繼續推進,在他軍中關押的,都是各族的領主。
其他諸族,襲取了教訓,率領精壯戰士,凝結在一起。
周康分兵而行,朝廷又發燮州路官兵,沿路南下,進入交趾國建昌、會川二府轄地。
周康率兵沿途招降納叛,把交趾國轄地,都收歸到貴霜的帳下。
首領和字出降,為貴霜軍引路。
交趾國西北的軍事防禦體係,以及無數的“蠻夷”部族所形成的緩衝區域,至此全部被“天兵”所破。
王朝立率領的西路軍,也抵達龍首關外,兩路大軍合兵一處,乘勢攻破龍首關,交趾國“首邑之地”的北大門洞開。
發兵至今,不足兩個月,已經取得了如此驕人的戰績。
周康、王朝立這兩個名不見經傳的殿前都虞候,在貴霜萬眾矚目中,成為了一顆隱隱升起的將星。
隻有寥寥幾個人知道,他們手裏握著交趾的藏兵圖,可謂是知己知彼。
高泰明並不服輸,他深知對方如此厲害的原因,決意和貴霜人決一死戰。
貴霜開國的戰績並不足以讓這個烏蠻領袖心服口服,他在集結了交趾國十萬能征慣戰的戰士,倉促和烏斯和解,割讓了許多土地,換來和烏斯的休兵。
旌旗蔽日,刀劍如林,交趾最強的戰力集結在此,準備和來犯的貴霜人廝殺一場。
龍首關下,貴霜軍大營,中軍大帳。
周康端坐其上,黑乎乎的臉上掛著和善的笑意,對下麵幾個京族小領主道:“交趾貴霜,一衣帶水,世代睦鄰。你們幾個進城中帶個話,隻要高氏打開城門,放出皇室,我們絕對撤回,一寸土地也不侵占。”
李樂進心道,你這黑廝說話如同放屁,信了你交趾必定亡國。
嘴上卻道:“上國將軍放心,此時包在我們身上,必定說服高國主開城投降。”
周康一天派出兩個領主進去,都如同肉包子打狗一般,從沒有一個回來報信。
暗地裏,貴霜軍卻依照地圖,派了一支千名精選的軍漢,從杳無人煙的懸崖古道出發。準備繞過交趾大軍,沿山麓小道,很快直抵羊苴咩城下。
這裏常年人跡罕至,鳥獸橫行,遍地青苔,稍有不慎就會跌落萬丈懸崖。
派出去的小領主,也不過是麻痹交趾君臣,準備來個神兵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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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太平州,連日的暴雨,讓江麵上波瀾壯闊。
潮水拍打著堤壩,發出駭人的浪聲,葉青親自率人沿江而下,直撲河道西畔的一處山林中。
“少宰,這裏有個山洞!”
葉青神色一喜,早就收到情報,說是這裏經常有炊煙升起,果然是藏了貓膩。
眾人點起火把,衝到洞裏,卻發現早就人去洞空。
地上殘留的火堆,還有餘溫未消,床上有許多婦嬰用品。旁邊的石桌,擺著鍋碗瓢盆,葉青臉色陰沉,上前拿起一個,裏麵還有剩餘的飯菜。
他抓了一把,咬了一口嚼了嚼,馬上往地上一吐。
呂望大急,道:“少宰,不要輕易吃喝,小心中毒。”
他說完,隻見葉青臉上,一臉的悲戚。
“少宰?”
“給我追!吃這種東西,缺油少鹽,我兒子恐怕連奶都喝不到。蕭曦月,別讓我抓到你,不然看我怎麽收拾你。”
眾人一陣無語,收拾兵刃將洞中又搜了一遍,不一會幾個小狼營的童子軍進來,一人手裏牽著一個狗鏈。
十幾隻乖巧的大狗,左聞聞,右嗅嗅,十分歡快。
身後的小狼營番子,把他們牽到洞裏各個角落,熟悉這裏的味道。
沐清宇越眾而出,道:“義父,三哥他發現,訓練好的狗可以尋味追捕,這些狗是我們在建康練出來的,正好派上用場。”
葉青眼色一亮,道:“清黃說的不錯,趕緊追吧!”
山澗的雨水衝散了腳印,也衝淡了味道,一群人跟著十幾隻軍犬,慢慢追尋。
不遠處的樹上,幾個人看到這一幕,罵道:“怪不得最近官兵鼻子這麽靈,還以為他們長了狗鼻子,原來是真的帶了狗來。快去通知聖女,不要休息了,繼續往南逃吧。”
他話音剛落,一支利箭射穿了他的肩膀,劇痛讓他哀嚎著落到樹下,藏在洞外的陸謙上前道:“小家夥,你們不專業啊,當初那些遮奢的魔教徒,和俺們弟兄廝殺的好漢子,都跟著陳瑜死在清溪山了麽?”
陸謙拄著刀站在樹下,另一個魔教徒爆喝一聲,朝他頭頂躍下砍來。
擰著身子一側,陸謙沒有絲毫地拖泥帶水,閃過之後一腳踏住挑斷了此人的腳筋。
看著被自己輕易製服的兩人,陸謙輕輕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在緬懷還是在歎息。
這看在兩人眼中,倍覺羞辱,獰聲道:“狗官,要殺便殺!”
陸謙舒了一口氣,盤腿往半截樹根上一坐,道:“當初俺初出茅廬,也跟你們一樣懵懂無知,但憑著一腔血氣行事,隨著鹽王在兩淮討生活。
那一天,在秋野港,是俺第一次見到江南陳瑜。”
說到這裏,陸謙的眼角竟然出現一絲讚歎之色,眉毛一挑道:“他就往那裏一站,麵闊口方身軀魁偉,聲若洪鍾義氣幹雲,好生讓人心折。也難怪江南無數豪傑,投在他的麾下,那實在是一個惹人敬重的遮奢漢子。”
兩個人都受了傷,失去了逃跑或者反抗的能力,雖然不知道這個朝廷的武將為什麽不殺自己,反而講起了魔王的往事。
不過聽他的言辭,對魔王沒有惡意,反而充滿了讚溢,兩人冷哼一聲也就沒有繼續叫罵。
陸謙頓了頓,似乎是沉浸在往事中,臉上的表情變幻,十分豐富。
在萬歲營,一向是冷著臉的陸虞侯,此時竟然真情流露。
“你們見過殺了陳瑜的韓五麽?”
兩個人一起搖頭。
陸謙笑道:“那韓五,綽號叫潑韓五,胡子拉碴不修邊幅,滿嘴汙言穢語,不知道挨了多少軍棍。俺曾奉命查過他的底細,這廝在鄉是個潑皮,欺壓的當地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到了軍伍還是個賭棍,往往是殺敵斬首賺點錢就輸個精光。在西北最髒最賤的窯子裏,不知道和人打過多少風流架。賴掉嫖資,不還賭債,十足的醃臢潑才。
這樣的潑軍漢,奮起勇力,帶著五十人便斬了你們的魔王。可憐一眾愚夫愚婦,還篤信什麽魔王轉世。縱使他英雄半生,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被砍也流血,削了腦袋也得死翹翹。”
兩個教徒見他辱及魔王,頓時勃然大怒,掙紮就要起身拚命。
“狗賊,莫以為叔們不知道你的想法,叔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休想從我們嘴裏套出半句話來。”
陸謙搖了搖頭,道:“俺的本意,是看你們可憐,這麽個年紀本該是孝敬爹娘的時候,不想著混出點名堂孝敬爹娘,卻在這為沒有生你,沒有養你的所謂魔王賣命,何曾想著從你們兩個嘍囉嘴裏套出什麽有用的訊息來,你們這個級別又能知道多少有用的情報了......看來你們中毒已深,是救不過來了。”
隻消兩刀,陸謙殺完人擦了擦刀刃,扛著刀走出這片叢林。
地上的影子拉的很長,連著有些落寞的背影,陸謙嚼著一根樹枝,把苦澀的汁液嚼到平淡無味,往地上一啐:“呸,世道本不為英雄,一世英雄、一世孤窮,自負多情罷了。”
遠處的葉青等人,順著蹤跡搜尋,到了大江畔,十幾隻狗都不往前了。
葉青臉色陰沉,沐清宇上前道:“義父,隻怕是渡河而逃了。”
葉青嗯了一聲,歎道:“可惜,好不容易找到這個地方。”
“這有何難,義父隻管包在我們小狼營身上,管教他們無處遁形。”
葉青歎了口氣,道:“速速渡江,沿河岸搜尋,我就不信這蕭曦月能飛到天上去!”
......
大江對岸,一處臨時歇腳的破廟內,蕭曦月恨得咬牙切齒。
他已經確信,葉青知道了孩子的身世,而且想要把瑀兒搶回去。
這對她來說,是最不能接受的,如今兒子是她所有的羈絆,不允許任何人搶走。
陳馬康看著眼前的聖女,神色複雜地遞了塊烤兔肉,他不是傻子,相反還很聰明。
從官兵不顧一切地搜尋、狗皮膏藥般地追蹤來看,這個孩子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至於說是魔王轉世...那是騙傻子的瞎話。
蕭曦月接過兔肉,咬了一口,兔肉多油,滴到孩子身上,燙的他哇哇大哭。
蕭曦月趕緊低頭,笨拙地哄起兒子來,她雖然已經二十七歲,還是第一次生養孩兒,以往的那些心計經驗用在這個小祖宗身上都不管用。
陳馬康見她屬實狼狽,上前道:“我來吧。”
“你行麽?”蕭曦月將信將疑地問道。
接過孩子,陳馬康笑了笑:“試試唄。”
他抱著蕭瑀,來回搖晃,一邊朝他做著鬼臉。
算起來,這孩子已經三四個月了,臉上已經有了各種表情。
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非常喜歡陳馬康,咧著嘴笑了起來。
蕭曦月笑罵道:“小沒良心的,就知道整治我,跟他爹....”
說到一半,戛然而止,陳馬康神色一動,隨機裝作沒有聽到。
蕭曦月整理了下鬢角,捋了捋貼在耳旁的秀發,裝作不經意地瞥了他一眼,發現他神色如常。
這個時候,自己失口說出瑀兒他爹,陳馬康應該是驚訝的,但是他卻這幅死樣。明顯是這小子猜到了什麽,還在這裝模做樣,蕭曦月嗔怒般瞪了他一眼。
這一記白眼,放在一般女人身上,會惹人生厭。
但是由這等不世出的尤物來做,又是另一番風味,饒是陳馬康沒有其他想法,仍不免耳紅心跳。
蕭曦月看著他局促的樣子,突然笑出聲來,拿了根木棍扔到他身上,道:“你聽著,盡管我不想承認,瑀兒他是葉青那個狗官的種,如果我真的堅持不住了,就在他們抓到我之前自殺。你帶著瑀兒,去找他爹吧,或許可以送你一場富貴。”
“聖女,我...”
“別叫我聖女了,義父死的時候,魔教就亡了。現在剩下的這些,哪個上得了台麵,誰又能壓服諸雄。要不是官兵追的緊,恐怕不用朝廷出手,先是內鬥就死完啦。”
蕭曦月劈手奪過兒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隨即轉為滿眼的柔情,道:“沒良心的東西,你將來...到底會怎樣,娘好想看看。”
龍首關下,旌旗遍野。
周康和王朝立合兵之後,厲兵秣馬,就是要啃下龍首關這個硬骨頭。
龍首關已經是烏蠻中心,兵力極廣,地勢險要,並沒有什麽捷徑小路可以繞過。
周康捋了捋胡子,道:“隻要咱們攻下龍首關,占住這個鎖山控海的要地,交趾的都城羊苴咩城就是囊中之物。”
王朝立一路殺過來,憑借著手裏的地圖勢如破竹,但是卻難得沒有膨脹。
他點了點頭,舒了口氣,道:“集結了交趾所有的精兵悍將,不容小覷,高泰明遲遲沒有動作,多半是要擇機與我等決戰。打不好,可就前功盡棄了。”
抬頭看了一眼龍首關,周康深以為然,此地作為交趾的北部屏障,是真正的鎖山控海、易守難攻。
龍首關城占地約三千畝,四周有五道城牆,五道城門,每一處都有各種軍事設施。
藏兵圖上寫的清清楚楚,若是強攻此地,極有可能是損兵折將而徒勞無功。
周康和王朝立回到大帳,拿出藏兵圖,一邊觀看一邊想著其他出路。
畢竟帶出十幾萬將士,若是慘勝回朝,也對不起少宰為自己做好的萬全準備。
連交趾的山川地勢藏兵圖都帶來了,還不能酣暢淋漓地大勝一次,有何麵目回朝複命。
突然,周康福至心靈,道:“難過不能繞過這裏,兜一圈來到蒼山之後。”
羊苴咩城就在關後,敵國都城距離這麽近,沒有人會想著長途跋涉繞交趾半圈。
但是在交趾其他地方,根本就來不及或者說也無力改變,既然如此便把整個交趾打個天翻地覆,反正沿途有的是補給。
兩個初次領兵,便要滅掉一國的將帥,湊著頭商議出這個辦法來,但凡有一個有經驗的宿將,都不會同意。
因為孤軍獨自在敵國縱橫,實在是太危險了,上一個這麽幹還成功的,估計隻有冠軍侯霍去病。
如此一來,算算時間,也不用在關下苦等了,等到繞過去,差不多走懸崖的奇兵也可以出山了。
貴霜定南軍統帥周康在龍首關下放一把大火,濃煙三天散去,十幾萬貴霜軍已經失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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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州,三清觀。
一株巨柏枝繁葉茂,猶如巨傘立在峰巔,樹下擺著一個棋盤,葉青和一個老道士正在下棋。
葉青舉著棋子,不知如何走棋,老道士勝券在握,笑吟吟地道:“師叔,你已經思索了半刻鍾了,舉棋不定不如早早投降,時辰還早再來一局說不定還能扳回一城。”
葉青瞪了他一眼,道:“剛才我就不該那麽走,一著不慎啊。”
在樹外的廣場上,匆匆走來幾個萬歲營番子,抱拳道:“少宰,人跟丟了。”
葉青刷的一下,把棋盤掀了,怒道:“這也能跟丟,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你們還追不到,要你們何用。”
與此同時,在古城當塗縣,一個破舊的山神廟前。
幾十個孩子趴伏在地上,沐清宇臉色紅潤,按著身下的愛犬,小聲道:“他們就在裏麵,這一回非同尋常,裏麵是義父的親兒子,都給我留心點,別把好事辦砸了。”
身邊幾個孩子像模像樣,比起普通的萬歲營番子,也沒有什麽兩樣,道:“頭兒,你放心吧,咱們的網子已經布下,一會故意打草驚蛇,讓他們自投羅網。”
“這十方大羅網,連大蟲都捉的,還捉不了幾個人。”
沐清宇點了點頭,他一拍身下的狗子,其他人有樣學樣,頓時一群狗叫聲響起。
一群小孩子喝五吆六,山神廟中毫無動靜,不一會,在遠處的樹上,吊起了一張大網內,陳馬康使勁掙紮著喊叫。
沐清宇一拍手,道:“著了!走,過去接我弟弟。”
等走過去之後,才發現隻捉住了一個男的,沐清宇上前一看,兩個人頓時傻了眼。
“是你...”
陳馬康笑道:“小恩公,你救我一命,死在你手裏也不冤。”
沐清宇對他感覺不錯,當初這個人把自己當成了難民,對自己十分照顧。
自小的經曆,讓幾個兄弟,對善待自己的人十分感恩,他小臉一擰,道:“陳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在義父麵前為你求情。”
“義父?這麽說,當日酒樓下那位公子...”
“對,那就是我們義父。”
陳馬康灑脫的一笑:“一飯之恩,就當我送諸位恩公一個前程。”
他不知道,葉青的前程,不需要這點微末的功勞。
沐清宇吩咐人把他綁了放出來,然後緊張地問道:“我弟弟呢。”
蕭瑀他果然是葉青的種,聖女那天在軍營中,原來真的是受了葉青的侮辱。
陳馬康笑道:“她們母子,早就跑啦,他對我也不是很信任呢。”
蕭曦月已經覺察到有人跟了上來,她的行蹤不可謂不隱秘,還是屢屢被人追尋到,多疑地她不免懷疑身邊的陳馬康。
所以趁著他疲累至極,在山神廟睡著了,蕭曦月帶著孩子獨自逃走了。
沐清宇垂頭喪氣,功虧一簣啊,隻能悻悻地帶著陳馬康回去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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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觀內,葉青正在大發雷霆,與親生骨肉幾次失之交臂,讓他越來越擔心。
這時候,山腳下,一個狼狽至極的女人,抱著一個嬰兒,慢慢地走來。
沿途所有人都忍不住駐足觀看,這個女人實在是上清黃予男人的恩物。
一身粗布麻衣,擋不住婀娜的身段,精致的狐媚臉上,即使泥巴點點,也難掩天生的殊麗。
守在山下的呂望雙眼一瞪,拔刀在手,眯著眼如臨大敵。
“蕭曦月...”
“你也認得我麽?哦,你是葉星的人吧,你去和葉青說一聲,孩子病了...我...我沒有辦法,讓他來救!”
她雖然身陷敵群,這句話卻說得理直氣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