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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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府,楊忠信府邸。
老楊的年紀實在是太大了,雖然身子骨比一般的老頭的壯實,但也不愛走動了,整日就在地龍烘得暖暖的書房花廳臥房裏麵打轉,輕易不出來見人。
若不是葉青來西北,等閑見不到他走出自己的宅子。
饒是如此,鎮西軍大事,總還得由他來拿主意。
鎮西軍雖然是百年將門集團,但是也都是百年來給文臣士大夫來回的整治怕了,鎮西軍托庇於葉青,全軍上下卻並不放心,朝中文臣之間爭鬥動輒就是貶官到瓊州海島。
葉少宰被貶黜尚可以東山再起,但是他一旦倒了,自己這些將門世家勢必遭到清洗,至少也是杯酒釋兵權。
帶著這樣的共識,還有鎮西軍將門再度一齊找上了老楊相公的行轅。
眾人並沒有等候多久,老楊就派人將他引了進去,直到老楊的書房。一進書房,眾將就看見老楊一臉倦容的擁裘倚在一張胡床上麵。
姚古上前抱拳道:“老楊相公,身子骨可還康健?”
“西宴,你們這不過年不過節的,空著手又來我這將死之人的府上,不是來提前吊唁?”
聽得出他話裏語氣不善,眾人都是苦笑一聲,姚古更是趕緊說道:“老相公說笑了,咱們雖大多是平輩,卻都是您一手提拔起來的。這鎮西軍上下,誰不曾受過您老恩惠。如今大家心裏沒底,不來找您拿主意,還能找誰,還能指望誰去?”
這句話的確是姚古的心裏話,也是在場許多人的心裏話,鎮西軍諸將,誰不是老楊看著長大,一手一腳的提拔上來的?鎮西軍諸將說實在的資曆差不多,都是世代將門,鎮西軍內部也各有各的勢力,誰能服誰?隻有一個楊忠信,算得上是鎮西軍當世領袖。
楊忠信淡然一笑,歎道:“老夫當年也是英姿勃發,能騎劣馬開硬弓,便如你們今日一般。那時節當真是不知道什麽是怕,橫衝直撞創下些許微末功勞,也做了無數的傻事。如今我老了,前番陪葉少宰來回奔波,坐的是馬車都已經吃不住了。你們要謀劃什麽事,隻管跟我這老東西說一聲,該做的我不會推辭,不是還有二哥麽。
不該做的,若是你們聽我一句,我也會給你們個警示,左右不要讓祖輩的心血毀在我們這些不肖子孫手裏便是。”
楊忠信是唯一能將鎮西軍捏合成一個整體的唯一人物,眾將聽他語氣蕭索,都有些畏懼。
老楊相公畢竟年紀大了,小楊又是個冷傲的性子,根本不能服眾。
大家敬重的不是楊家,隻是楊忠信而已,若是他真的沒了,鎮西軍山下一盤散沙,又該如何自保於對武將世家極不友好的貴霜朝堂。
姚古上前,湊到他的耳邊,低聲道:“俺們這些人,都認為葉少宰護得了咱們鎮西軍一時,卻護不了一世。鎮西軍立身之本就是打仗,為貴霜戍邊,現如今東夷已滅,難道就沒有新的敵手了麽。
葉少宰害怕起戰事,那是因為河北諸路兵馬全是草包,哪有一個能打仗的。俺們討論後一致認為,金人雖大,已經是外強中幹,未必有東夷厲害。
咱們能在自己的故土上,踩著先輩的骸骨和東夷人打了百年,如今背靠秦隴,有了後盾還有緩衝,難道還怕和金人開戰麽。自古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隻有打起仗來,才是俺們鎮西軍的立身之本。”
楊忠信的眼皮慢慢垂下,蓋住了渾濁的眼光,老邁的臉上古井無波。
“沒了西賊,還有北虜...”
黑山腳下,新建成的烏梁海,是荒漠中的綠洲,草原上最熱鬧的集市。
站在城牆之上,兩個柔然漢子身後跟著一群隨從,忽兒劄指著下麵熱鬧的集市道:“我的安蠹,你看這來來往往的商人,這就是我們克烈部強盛的源泉。”
在他身後是一個個子不是很高,十分粗壯的柔然人,頭上裹著白布,柔然乞顏部首領八哩丹。
乞顏部和克烈部世代交好,彼此首領的兒子往往在很小的時候,就結為兄弟,以安蠹相稱。
此地開市,徹底打破了草原上勢力的平衡,本來就強橫的克烈部,一時再無敵手。
草原上大大小小的王國常常是可以在短短的幾年中威風凜凜地建立起來,又常常在短短的幾年中土崩瓦解。
究其原因,就是缺少必須的物資和底蘊,如今和貴霜接壤的廣袤土地上,不斷開啟的互市,正在改變這一點。
八哩丹語帶豔羨,道:“你們克烈部和東夷挨著,貴霜滅了東夷,你們便有條件和富裕的貴霜人做買賣。”
忽兒劄仰天一笑:“別的部落我不敢保證,你們乞顏部可以放心的從克烈的每一條道路上經過,這裏的勇士會像守護自己的族人一樣,守護你們安全。”
八哩丹笑了笑,想要說些具體的數目之類的,卻發現在集市的一頭,很多人圍了上去。
巨大的吵鬧聲,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忽兒劄伸手遮陽,道:“怎麽回事?”
身邊的近衛瞧的真切,道:“我看是西北招討司的人,莫不是金狗鬧事。”
西北招討司,是金人為統治柔然所設立的軍政一體的機構,管轄範圍涵蓋整個草原。
忽兒劄臉色一寒,他們克烈部幾乎過幾年就要叛亂,對西北招討司也不是很畏懼。
草原上的漢子就是這樣,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死了,饑餓、仇殺、風雪、酷寒...隨時都會失去的生命,讓他們無所畏懼。
提著馬鞭來到城牆下,此處已經圍的鐵桶一般,一群士兵拔刀驅散人群,進去一看是一群買馬的貴霜人和金人發生了爭執。
金人看上了一匹馬,不巧的是剛來的貴霜人也看上了,金人先來一步卻出不起貴霜人那麽高的價格。
賣馬的當然想要多賺點,便不已經和金人談好了價格,反悔賣給了貴霜人。
這是一起簡單的糾紛,但是涉及了三個民族,語言不通隻能簡單地交流,雙方的火氣一大,便失去了控製,各種髒話罵出來全都是語氣不善。
忽兒劄進來之後,分開了爭吵的三方,通過一番交涉,了解了事情的起因。
他雖然是克烈部的族長的親弟弟,和金人常年打仗,和葉青、鎮西軍諸將關係很好,但是卻並不偏袒貴霜人一方。
“既然已經把馬賣了出去,就不該因為有人出更高的價格而反悔,你的女人娶回家之後,也會因為被人比你強壯而離開麽?”忽兒劄板著臉把賣馬的訓斥一番。
沒有買到馬的貴霜人馬隊,總共有十幾個人,憤然離去。
八哩丹笑道:“安蠹,這件事做的漂亮,難怪你們的集市這般興隆。”
買馬的貴霜人們離開了集市,突然半途停下,聚在一塊。
不一會祂們四散而去,很快消失在荒漠中。
此地是一個三不管的地區,若不是開辟了馬市,常年都是人跡罕至。
落日熔金,孤煙直上。
烏梁海的荒道上,金人西北招討司派來監視集市的官吏一十三人,被殺死之後吊在路邊的枯樹上。
等到西北招討司的人,出來尋找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七天。
禿鷲啄食著腐壞的骨肉,看上去分外詭異,駿馬奔馳而來,鳥獸四散。
忽兒劄捂著鼻子,看著已經發臭的屍體,一股不安在心中動蕩。
周圍的親衛上前,道:“這些人是被人射死之後,吊起來的。”
“不管凶手是誰,金人不會輕易放過我們,至少也是無休止的勒索索賄。”
忽兒劄冷哼一聲:“這肯定是貴霜人做的。”
“要不要派人去詢問。”
忽兒劄擺了擺手:“沒有必要,貴霜人不會承認,金狗也不會聽我們解釋,西北招討司的金狗貪婪的就像是困了一個寒冬的餓狼。”
“呸。貴霜人和金人,都不是好東西!”
楊忠信在延安府和幾個鎮西軍重將,商議出這條毒計來,既然北伐不行,就讓大戰在西北開啟。
克烈部自己抵擋不住金人,勢必請求貴霜增援,到時候鎮西軍又成了西北的壁壘,誰還敢說裁撤鎮西軍。
金人早就看不慣茶馬互市了,這個集市讓強敵貴霜平白得了無數戰馬,而金人的馬源卻減少了。
克烈部得到了糧食等輜重,讓他們不必掙紮在生死線上,勢力隱隱上漲。
草原上的部落興起,是非常迅速瘋狂的,金人當年也隻不過是給人打鐵的奴隸而已。
西北招討司派人前去討要罪犯,並且將克烈部恨恨羞辱了一番,沒有等到第二天,克烈部首領餘古赧下令,斬殺金人上官,起兵叛金。
西北大戰一觸即發,早有準備的鎮西軍上下集結在火山軍。
東京建康,風冷葉黃,秋意深深。
一處水榭,四麵輕幔遮掩,微風襲來,紗幔隨之搖曳,如霧如障。
這裏是葉青新買的一處大宅子,掛在阮香玉的名下,是為了她的即將來到建康的族人準備的。
交趾公主阮香玉一襲棉絲軟袍,上繡垂枝牡丹,耳聽著愛郎給她講述在朝堂上如何力保交趾阮氏,免遭馮泉迫害。
美目中又是感激又是愛慕,偎在葉青身側,美目流眄,櫻唇含笑,白皙修長的素手,剝好一顆顆水嫩多汁的葡萄,挑去籽送到葉青嘴邊。
葉青低下頭,捏著她的下巴,問道:“給你安排的事做的怎麽樣了?”
阮香玉中了葉青的毒,被他一看都覺得暈陶陶的,好似飲了醇醪,雙頰融融,嫵媚動人。
“人家幫她抽到‘則去偷香竊玉上用心,又不曾得甚。自從海棠開,想到如今。’是婚姻下下簽,讓她自己舍棄了上官雲才好叫葉郎得手。上次下了山,見到上官雲在河邊放浪形骸,小妮子回去趴床上哭了半天,眼睛都紅腫了。
到時候,再跟她說‘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那時節,你合該柳下邂逅,讓她紅鸞星動,我在攛弄幾句,讓她心裏掛念,夢裏成思,才好配成良緣。”
葉青十分滿意,將她攬到懷中,調笑道:“香玉寶貝這麽可心,要我怎麽疼你?”
阮香玉紅暈遍臉,粉頰酡紅,從他懷裏掙紮著翻過身子,趴在地上仰首道:“香玉是你的,葉郎想怎麽疼就怎麽疼...”
葉青興致高昂,剛想扶住佳人肩膀往下按,外麵隔著紗幔,傳來陸謙的聲音:“少宰,西北出大事了。”
一行騎士,護送著葉青縱馬馳騁,路上行人紛紛躲避。
“賊廝鳥,潑軍漢,此必是鎮西軍的鳥人所為!”葉青恨恨地罵道:“終歸是一群軍閥秉性,養不熟的狼,這他娘的是挾邊關自重,其心可誅。”
周圍的親衛不敢說話,任由他發泄不滿,不過心中都不以為然。
在他們看來,鎮西軍打了這麽久的仗,死人無數,怎麽會挑起戰爭。
葉青千算萬算,卻沒有想到,因為鎮西軍想要自保,在邊境惹出這些事端。
大金的內亂,不是起於東北的肅慎,而是西北的柔然。
如此一來,大祚榮肯定不會錯失良機,肅慎人也有可能提前動手。
金人就像是個百病纏身的巨獸,這一回究竟是豪傑盡起挽救危亡,還是提前完蛋,都成了未知數。
葉青最大的依仗,對於曆史大勢的先見之明,終於還是不複存在了。
柔然人...肅慎人,一個比一個凶狠殘忍,一個比一個殘暴好戰,這兩個貨要是瓜分了大金,還有貴霜什麽事麽...
葉青寧願要一個金人這樣的鄰居,也不想要肅慎和柔然作為邊境草原上的鄰國。
金國皇帝多麽可愛,蕭奉先簡直是金奸,這倆貨湊在一塊簡直是貴霜的守護神。
換成肅慎部那些****的畜生,天知道他們對於南朝的富麗是多麽的眼饞。
縱馬來到明堂,馮泉等人早就討論了半天了,見到葉青進來,人人臉上都有喜色。
“葉青呐,為何姍姍來遲?”馮泉笑道。
他實在有理由開心,冷靜心心念念的北伐大計,亦或是葉青力保的鎮西軍,都將在未來一段時間,為自己所用。
一旦大戰開啟,他這個宰相便可以主持全局,定計貴霜該如何應對,到時候功勞就成了自己的了。
葉青抱拳道:“些許小事,耽誤了腳程,不知道西北戰局如何?”
高俅有些訝異地說道:“未曾想金人這麽不經打,幾十萬大軍在烏梁海廝殺一場,竟然被七萬人殺的大敗而逃。早知如此,何必年年進奉歲幣。”
葉青心中頓時一沉,這些鳥人難道隻知道關注金人的軟弱,沒有注意到這異軍突起的柔然人,是多麽強悍麽...
馮泉搖頭道:“高殿帥此言,為時尚早,那金人縱使損失百萬,依舊有控弦之士,執戈兵卒,披甲戰馬,領軍大將。反觀克烈部,死了一萬人,已經是傷筋動骨。國力強盛的金人,定然不會一蹶不振,這仗還有得打。”
高俅不以為然,但是卻不想和馮泉爭辯,這老東西現在權勢日炙,高俅有個趨利避害的性子,自然不肯在他鼎盛時唱反調:“太師所言,大有道理。”
馮泉對這個牆頭草很滿意,轉頭問道:“葉青以為,我們該支持誰?”
葉青沉吟片刻,凝聲道:“若是克烈人摧枯拉朽,將大金打得毫無招架之力,我們便該和克烈部結盟。
若是大金反攻,克烈部支撐不住,我們就該暗中支持柔然人,給他們糧食和物資,繼續為戰。
若是雙方僵持不下,我們就該作壁上觀,坐視兩方損耗,等著收漁翁之利。”
馮泉沒有想到葉青竟然是這個主意,在他看來,葉青為了自己手下的鎮西軍,肯定會鼓吹鎮西軍參戰,從而贏得更大的話語權,到時候自己又可以和他一道,坐收功勞而打壓冷靜。
畢竟對於如今的馮泉來說,冷靜對他的掣肘,遠遠大於葉青。
能有機會打壓任何一方,他都會樂意出手,財力的爭鬥讓他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大權獨攬的宰輔時光,已經讓馮泉飄然若仙,那滋味可比享用美食、美酒、美人都要舒服幾十倍,幾百倍。
“葉青你在西北,不是和克烈部有君子協定,若是金人動手,一定會上奏陛下出兵麽。”
眉毛一動,葉青暗暗罵道:媽的老賊,老子在談判桌上的話,你竟然一清二楚。派人暗查你那孫子,你也知道。
心裏罵的起勁,葉青卻笑嗬嗬地攤手道:“恩相,學生君子了這麽久,為了貴霜偶爾不君子一次,實屬正常。”
草原實在是太大了,克烈部打了一場勝仗,然後便帶著帳篷趕著牛羊,來到烏梁海躲避漠北的風雪。
金人追趕了一陣,沿途殺了許多其他部落的牧民,提著首級回去請功。
對於柔然諸部的叛亂,金人的朝廷早就習以為常,這次也沒有引起他們足夠的重視。
死的人雖然多,但都是邊遠地區的軍馬,蕭奉先等人瞞著金國皇帝一個,隻說是又發生了些小叛亂。
克烈部於是有了充足的時間,從烏梁海補充自己,積蓄實力。
此時在上京,此時此刻,天氣已經極寒。天空飄著碎粉也似的小雪。
幾個頭戴皮帽的肅慎人,坐在上京的酒舍飲酒,上京雖不及建康,對於肅慎來說已經是出奇的繁華,哪怕天氣寒冷,街巷之中,仍然到處是人頭攢動。
大祚榮飲了一口熱酒,抹嘴道:“柔然人在西北,和貴霜人販茶販馬販鹽,日子過得好不快活。這番又殺了金人十幾萬大軍,越發的風光了,可笑這上京的金人,還是這般安逸自在,渾然不顧西北的軍情。”
“首領讓咱們進上京探查虛實,想來不過是這般光景,再探也沒有鳥用,不如回去之後召集族內勇士,俺們也風光一把,試一試金狗的斤兩。”
“克烈部能聚齊七萬男兒上馬打仗,我們呢,最多也就兩千人!”
幾個肅慎人討論了半天,大祚榮一拍酒杯,道:“兩千人又如何,狼追殺羊群,從來不數有多少隻羊。這金人早就失去了開國時候的銳氣,便是有百萬大軍,也隻是不堪一擊。”
周圍的幾個肅慎漢子,全都精神一振,圍在他的跟前,問道:“要打麽?要打麽?”
“大哥讓俺們來上京探聽金人的虛實,眼看這裏根本就是爛泥一灘,若是不反難道還由著他們騎到俺們頭上作威作福?”
秦鳳軍大營,武裝到牙齒的貴霜精銳鎮西軍,擺脫了錢財的桎梏,越發地精壯強悍。
一匹匹戰馬停在空曠的校場上,此地方圓十裏,全是大軍演練所在。
得了軍馬補充,又補齊了三年拖欠的糧餉,鎮西軍上下人人摩拳擦掌,想的竟然是再立軍功。
大丈夫生在秦隴,父兄皆戰死,難道拿著撫恤的這點錢財,回去守著物是人非的故居淒淒惶惶哀歎後半輩子麽。
中軍大帳,楊忠信臉色陰鬱,姚古站在中間來回踱步:“沒想到金人好大的名頭下,卻是這般不禁打,西南招討司號稱五十萬人,被克烈部擊退,簡直是笑話,天大的笑話。”
“俺們鎮西軍這次枉做小人,若是朝中少宰不知覺還好,萬一知道了是俺們動的手腳,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克烈部打退了金人的鎮壓,躲到烏梁海避漠北的風暴去了,這暴雪夾雜的狂風,吹過的地方斷然沒有活人。
鎮西軍挑起金人和柔然的戰事,想在西北和金人廝殺的計劃就此落空,不光是他們,誰都想不到克烈部能抵擋大金兩個招討司的兵馬。
鎮西軍尾大不掉,是文臣的眼中釘肉中刺,若不是一力護著他們的葉青權勢實在太大,滅東夷之後就是他們西北將門被解除兵權的時候。
楊忠義眼睛睜開,歎道:“必須求得少宰原諒,我們若是抱著僥幸,裝作事外之人,惹怒了葉少宰,萬事皆休。那萬歲營的車馬遍及西北,少宰的手段你不是沒見識過。”
帳中眾人一起點頭,折可求站起身來,道:“此事我已問過老楊相公,必須有人去一趟建康,你我族中幾個後生晚輩,和少宰有同行之緣,便讓他們置辦厚禮前去。”
楊忠義站起身來,道:“隻讓晚輩小兒前去,怎見心城,我得親自走一趟。”
“唉!說到底,還是金人忒也無能,泱泱大國打一個草原部落,竟然能打成這樣。”
克烈部有七萬控弦之士,金人輸了已經被罵成這樣,殊不知在黃龍府有兩千五百個披甲肅慎青壯,磨刀霍霍,正準備起兵反金。
建康,艮嶽壽山。
蔡茂一身窄袖短衣,脫了帽子,僅用網巾籠著頭發,在池畔空地上擺弄著一個紅鞠。
紅色的鞠球高低飛舞,起伏不定,蔡茂除了用腳踢外,頭肩臀胸腹膝等部位無一不用,花樣繽紛,煞是好看。也不知道這是使了什麽技藝,球吸附在他的身上翻滾不停,無片刻離身。
周圍的宮娥太監拍掌叫好,這時候外麵一陣腳步聲,幾個內侍引著葉青喬力快步走來。
蔡茂這廝耳聰目明,聽得真切,來了一個收尾,馬上有宮女遞過溫熱的手巾。
兩楊上前行禮畢,蔡茂笑吟吟地說道:“兩位愛卿平身吧,這次把你們招來,是有一件事要托付給兩位卿家。”
喬力斂眉垂目,受寵若驚地說道:“官家盡管吩咐,老奴拚了命也給官家做的圓圓滿滿。”
葉青心裏翻了個白眼,老喬年紀大了演技越來越浮誇,當即抱拳道:“臣也一樣。”
蔡茂笑的有些心虛,道:“皇後自從跟了朕,性子端謹,少有歸寧,朕前番應了她為她老父鄭紳修葺宅院,內府一時有些拮據,兩位愛卿修建這艮嶽,若是有些邊角餘奉,不如...抽出幾個人手,幫她整修一番。”
葉青一聽,你放的什麽狗屁,老子每年給你內府百萬貫不止,你還拮據...
這擺明了是來打土豪來了,萬歲營的營建確實是為了修築艮嶽壽山,但是恐怕也隻有蔡茂把它當成一個建築隊了。
喬力馬上答應下來,反正這事和緝事廠關係不大,葉青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是修幾個院子,臣安排一下也就是了。”
蔡茂大喜,他是窮過的人,曾經拖欠這鎮西軍三年糧餉不發,還要出錢給大金送歲幣。
也就是馮泉上台之後,朝廷的收入增加,而葉青修建艮嶽經營蹴鞠聯賽,又給他賺了一些錢財充盈內府,誰要是從他的內府拿錢,無異於與虎謀皮。
蔡茂笑吟吟地喚來準備好的宮女,命宮娥捧上銀盤,盤中有玉帶緞靴塵笏。
“臣無功受祿,伏為天恩,誠惶誠恐。”
“葉愛卿忠君體國,理當受賜。”
這些東西自有人會送到葉府,葉青行禮之後,正準備和喬力退出去,蔡茂又到:“喬力,你先退下,朕和葉青有話要說。”
喬力暗暗豔羨,少宰才是陛下最親近的臣子,他臉上不動聲色,輕笑著退了出去。
蔡茂稍微有些猶疑,擺了擺手屏退了周圍的宮娥,道:“每年這個時候,番邦進貢的香榧到了,朕都要賜下香榧杏仁酥黃獨給趙居士。如今朕為了神霄聖體不見她,也不知道伊人靠何謀生,可憐見的,不如愛卿替朕送去幾盒。”
趙靈兒?葉青眉頭一皺,板著臉道:“陛下!何不自愛!臣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這艮嶽風水,莫非要陛下非要毀壞殆盡,為了趙居士把臣好不容易聚起的福運散盡耶?若是陛下隻重一風塵女子,願陛下準許臣辭去營建艮嶽之職,為陛下盡忠於廟堂即可。”
蔡茂不怒反而有些惴惴,艮嶽萬歲山他十分在意,不然早就偷偷派人送去了。
他叫住葉青,也隻是希望有什麽破解的辦法,但是讓他為了趙靈兒冒險影響福運,他是不願意的。
現在葉青這麽義正詞嚴,他倒是有些竊喜,畢竟這也意味著自己的神格福運是千真萬確的。
“既然葉愛卿如此說,朕豈能不聽良言,唉...這一盒就賜給愛卿吧。”
葉青氣咻咻地離開艮嶽,提著一盒香榧杏仁酥黃,直奔趙靈兒的居處。
現在這裏沒有了皇帝的臨幸,慢慢褪去了神秘,建康一些權貴也都有些蠢蠢欲動,眾所周知皇帝對此看得並不嚴。
皇帝看的不嚴,葉少宰看得卻比誰都嚴,所以整個建康盯著的這塊好肉,誰也吃不到嘴裏。
摘星樓,趙靈兒繡房。
原來的丫鬟婆子已經被葉青換成自己人,就是在江南殺李彥時候,那六個清倌人。
看見推門進來的葉少宰眾女一臉喜色上前給他更衣,脫去外袍,端茶看座。
趙靈兒正在和幾個人閑聊,一看葉青先是一驚,隨後看到他手裏的食盒,頓時百感交集。
葉青眼珠一轉,上前說道:“官家今日分發此物,禦賜下來與我,想著你許是以前吃過,便帶來給你嚐嚐。”
說罷就感覺一陣溫香暖玉入得懷來,腿上軟綿綿坐上一個軟香身軀,趙靈兒也算是心思敏捷,馬上猜出了葉青的試探,趕緊投懷送抱道:“以前的事,靈兒早就忘了。”
葉青笑著摸了一把她的臉蛋,又覺得不夠過癮,挑起她雪潤的下巴,在俏頰上拍了兩把道:“算你個小玩意識相,你有什麽能為,哪裏逃得出我的手心。”
趙靈兒一擰身子,端著茶杯斂裾拜倒,深深一個萬福:“靈兒不舍得逃,靈兒欠主人太多,永遠都給您當牛做馬。”
“你欠的是什麽啊?”葉青故意問道。
“三個市舶司,幾百萬貫的錢財...靈兒是個風塵女子,古往今來都沒有這麽貴的嫖資,都是主人心慈手軟才收留靈兒。”
葉青滿意地點了點頭,將她拉到懷中,吩咐在這個院子擺宴。
六女嬌笑一聲,一個個穿花蝴蝶一般,將冰湃葡萄、蜜煉山楂、掛枝楊梅、碎丁香瓜等果品,裝在琉璃托盤上擺放,又上幾壺香茗秋茶。
然後才是幾碟小菜,熏肉,美酒...
幾個人伺候著葉青酒足飯飽,往一張鋪著柔軟的白狐皮子的太師臥榻上一躺,摟著趙靈兒看幾個行首花魁出身的侍女們,各展所能。
這些人本就是江南的花魁,自小學培養下、歌舞身段、奉承人物、琴棋書畫、詩書雜藝,都盡量教習。
臥榻上葉青欣賞著歌舞,懷抱著趙靈兒,又吩咐將蔡茂的香榧杏仁酥黃獨拿出來,分與眾人吃了。
夜色漸濃,葉少宰夜宿摘星樓,不過是一夜操勞。
翌日清晨,陸謙將葉青接著,直接前去鄭太師府上,準備為他修葺宅子。
看得出蔡茂對鄭皇後屬實不錯,這個人的優點便是對待親近的人,都十分貼心。
不然他也不會拋棄了趙靈兒之後,還記得給她送酥黃獨,可惜一番好意沒有好用,隻害的趙靈兒現在還起不來。
鄭府門口,已經得了消息的鄭紳親自站在門外迎接,他的身份特殊根本就不會在乎朝中大臣的權勢,哪怕是馮泉親至估計也沒有這個待遇。
可是葉青不一樣,他在鄭紳眼裏不是當朝少宰,而是財神爺。
葉青下了馬車,步伐十分囂張。
打了個哈欠,陸謙忍不住提醒道:“少宰,年紀輕輕,身體為重。”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遠遠看見鄭紳站在門口,陸謙笑道:“鄭太師以國丈身份,也得臨門相迎,少宰果然不愧是眾望攸歸、赫赫之光。”
“老子有什麽嗬嗬之光?我估計是錢財光芒萬丈,哼,鄭太師笑的跟朵菊花一般,卻不知道老子的錢不是這麽好花的。”
想到鄭雲瑤那誘人模樣,葉青陰笑兩聲,打起精神邁步而行。
“哈哈,葉少宰大駕光臨,我們鄭府真是蓬蓽生輝啊。”
葉青笑的幹淨清爽,俊逸的臉上不乏英氣,朗聲道:“太師太客氣了,葉青奉了皇命前來,心裏卻也暢快。我今日帶了幾瓶兩浙路產的好酒,卻是想在太師府上蹭一頓飯,還望太師不要驅趕呐,哈哈。”
兩個人胳膊攬著胳膊,親熱無比地跨進鄭府,葉青指使著萬歲營招募的工匠前去那幾個新開辟的院子觀瞧。
這裏本來是隔壁人家的宅子,鄭皇後孝順自己地老爹,便花錢找人買了過來。
蔡茂無意中聽說,便大包大攬,承諾幫她修葺。
鄭皇後當然感恩戴德,好生伺候,承情涕零。
蔡茂哪裏有這個閑心,隨口就吩咐給國家重臣,當朝少宰。
葉青倒是覺得無所謂,真的在明堂點卯,國家大事他也插不上手。
馮泉老賊搞出一個講義司,真正的實現了宰執天下,葉青懶得去馮泉的一言堂,看他耍威風。
鄭府的花園內,一張小石幾,兩個蒲團櫈。
葉青觀瞧著鄭府的精致屋宇,蕭疏花影,笑道:“太師,這個宅子當初也花了不少錢吧?”
鄭紳歎了口氣,道:“陛下開恩,賜下的這處房產,少宰知道這是誰的宅子麽?”
“願聞其詳。”
鄭紳眼裏好像有些落寞,道:“這是前朝宰相章惇,章相公的府邸。”
葉青暗暗咋舌,蔡茂竟然把章惇的宅子賜人,隻能說明他把老宰相給抄了家了。
這樣的人物,若不是肅清了他的餘黨,震住了他的門生故吏,就算是死了皇帝也不敢輕易拿他開刀。
葉青與鄭紳閑聊幾句,便被他迫不及待地把話題引向袖樓。
鄭紳是國丈,他的女兒並沒有生下皇子,想要在朝堂上給子孫後代留下一些政治根基,他既沒有這個本事,也不會有這個機會。
對這一點看得清楚明白的鄭紳,餘生的追求便是斂取更多的錢財。
葉青卻沒有興趣應付一個老財迷,等到萬歲營的人回來,便站起身子道:“既然已經看好了院子,回去之後好生規劃,這件事是陛下親口吩咐的,務必要做到盡善盡美。”
幾個萬歲營的工匠連連點頭稱是,葉青扶了扶腰帶,笑道:“既然如此,本官便告辭了。”
鄭紳趕忙挽留:“這如何使得,勞煩少宰為我們操心,難道鄭某連一頓飯都拿不出來麽?少宰若是不嫌棄,一定要用過午膳再走。”
葉青擺了擺手,拒絕了他的好意,直言道:“本官既然接了陛下這個差遣,少不得將來時常叨擾,太師別嫌煩就行。”
登上馬車之後,葉青透過車簾,看到一輛精巧的馬車停在府前,掀開簾子,是兩個女孩一起挽著手下車,嘴角不禁勾起一絲笑意。
阮香玉如何不認得葉青的車架,她光是在這裏麵被弄的癱軟如春水就有七八次,車簾裏麵就是自己的愛郎,阮香玉朝著那裏粲然一笑。
鄭雲瑤歪著腦袋,看了看她,奇怪地道:“香玉姐,你笑的什麽?”
阮香玉捋了下耳邊的青絲,甜笑道:“我想起高興的事。”
建康秋意漸濃,遠隔千裏之外,黃龍府早就是冰天雪地。
大雪紛紛而落,金人東京道大地上,一片白茫茫。
雪花紛飛中,來流水河凍成了一條長長的堅冰,一群騎士穿著厚厚的獸皮,腰裏別著弓箭,打了鐵掌的馬蹄翻動,將一路的殘冰淺雪踏得四下紛舞。
蹄聲很快淹沒在呼號的北風中,冬日剛剛來臨,大雪漫天道路隔絕,絕不是適於大軍行動的時節。
就在這種極端惡劣的天氣下,肅慎首領大祚榮,集結了兩千五百人,起兵反金。
肅慎人已經展現了他們的凶狠殘暴與強悍的戰力,沿途旋風一般擊破其他部族的塢壁堡寨,搜其糧草,屠其老弱,強迫青壯在後麵給他們運送物資,就是有不聽他號令的肅慎人,也是屠其首領,並其部眾,收其糧草輜重。
大雪封山,這般偏遠的地方根本不會有人傳出消息去。
兩千人沿途血跡累累,終於殺到了寧江州,這個方圓幾十裏內唯一的金人城池。
寧江州的城牆低矮破舊,一應附屬守備設施全都沒有,守城器械也是空空如也。
從地理位置來說,寧江州控製著東京道諸多部族,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軍事重鎮。在寧江州的東邊,生活著渤海人、肅慎人、鐵驪、兀惹、突厥、東夷等部族,全都是聚眾成落。
而大金無兵駐守...
甚至,城牆上連個兵卒也不曾有,寧江州的知州還在房內烘烤著火爐取暖,便傳來了廝殺哀嚎聲。
他皺著眉推開房門,冷風灌入,隻見麵前立著一個麵闊口方,魁偉冷戾的肅慎人。
“大祚榮?你要叛亂麽?”
寧江州靠近肅慎部,是金人統治肅慎人的第一線,往日裏這個知州沒少去肅慎部落耀武揚威,殘虐欺壓肅慎人。
肅慎幾十個部落,他強行薦席玩弄過的首領妻子和女兒,就不下三十個。
隻要一眼,他便認出了這些肅慎人,往日裏的威風再次湧上心頭,甚至是出於慣性的訓斥張口就來。
接下來的喝罵聲還沒出口,迎接他的是一把來如閃電的刀刃,將他從臉上劃開,大祚榮一腳踢開屍體,走到屋內。
他的手下魚貫而入,很快把這裏的男女老少全部砍殺,血腥混合著木炭燃燒的暖流,氣味難聞至極。
在場的韃子全都沒有任何反應,這種血腥對他們來說是熟悉而親切的。
大祚榮環顧四周,他的親信盡在,全都是能在林中獵熊的勇士,終於開口道:“金人沒什麽了不起的,殺人比打獵收獲的多,今日洗劫了寧江州,就是俺們肅慎人縱橫天下覆滅金人的開始。凡是城中的子女財帛,誰搶到算誰的,在這城中待上三天,俺們便去打下黃龍府。”
歡呼聲驚天動地的在房內外響起,粗壯的肅慎甲士揮動手中軍器,放開喉嚨,如狼群一般呼嘯而出。
大祚榮踞坐在知州房內,一手支頤,一手輕輕敲打著腰間佩刀刀柄,靜靜地坐著,等待著自己的手下把寧江州染成人間煉獄。
東京道各地的局勢,聽聞自己起事之後金人的反應,已經在他腦中無數次的演練過了。
而幾名肅慎親衛按刀侍立,個個都臉上掛著興奮,如同磨牙吮血的鬼怪。
誰能想到,幾百年來飽受欺辱的肅慎軍馬就在這冰寒天氣,翻越險絕山脈,殺到了寧江州。
數百年來,漁獵於白山黑水當中,追逐獸跡於冰天雪地之中。磨礪出的堅韌凶悍,此刻終於爆發。
兩千五百個粗壯的肅慎韃子,身上圍著一層層的獸皮,手持彎刀腰懸利箭,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攻破了無人看守的寧江州城門。
這樣的大雪中行軍,古往今來沒有幾個軍隊能夠做到,更不用說還要攻城殺人。
一扇扇大門,被人挨家踹開,金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一刀剁下了腦袋。
時值正午,家家灶上做飯,肅慎韃子便坐在主人家中,踩著剛剛殺完的屍體,提著滴血的刀,吃飽了之後再把惡狼一般的眼光巡視著房內的女眷。
拖拖拉拉集結起來的金人兵馬,沒有形成絲毫的抵抗,這座小城絕望地生受著肅慎的屠戮。
肅慎肅慎部首領召集肅慎諸部,翻出大山越過凍住的冰河,攻陷寧江州。
肅慎人叛亂,攻克屠盡寧江州。
在貴霜沒有引起絲毫波瀾,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大金的反叛多如牛毛,這次隻有兩千多人,打下一個破落州府,金人自己都沒當回事。
蕭奉先派出自己的親弟弟蕭嗣先,親率大軍前去刷軍功,蕭嗣先一路上吃喝玩樂,等到了黃龍府的時候,肅慎人已經牢牢占據了寧江州。
大祚榮在金軍集結之前,先發製人,在江寧州大肆殺戮,裹挾無數的生口為奴。
到了黃龍府之後,蕭嗣先漫不經心地派出了七千人,絲毫過問前線戰事,滿以為這七千人就能輕鬆平叛。
至於讓他去前線,根本不可能,蕭嗣先在上京上個廁所都有十幾個美人伺候,怎麽可能去那種苦寒之地挨凍。
七千金兵,號稱十萬,慢慢靠近寧江州。
夜色低垂,烏雲在夜空中層層堆積,直壓城頭。將星光遮得一點都看不見。城塞內外,隻聽見寒風嗚嗚卷動之聲。
這個夜晚,伸手不見五指。隻有在城頭在各處拱衛小堡上燃動的火光,才映照出在空中簌簌飛揚卷落的雪花。
大祚榮的大帳內,所有的肅慎韃子都有些畏懼,包括大祚榮本人。
十萬金軍,自己隻有兩千多人,加上炮灰生口也不過萬。
火把散發的黃光,照射在眾將的臉上,大祚榮鷹一樣的眼光巡視一圈,站起身道:“俺準備主動出擊,打金狗一個措手不及。”
這些肅慎將領心裏有些惶恐,卻沒有人怯戰,聞言都站起身來。
大祚榮見眾將有戰意,滿意地點了點頭,沉聲道:“今夜有雪,金狗一定沒有防備,更不會想到我們敢主動襲營。俺們偏偏今夜去廝殺,才好大獲全勝!”
眾人心懷惴惴,就像是少年時第一次跟著族裏的長輩一起出去獵熊時候一樣,心懷激蕩又有些緊張害怕地踏上了夜襲的道路。
金軍號稱十萬,其實隻有七千...
出河店,金軍大營。
夜裏的寒風呼嘯,來自黃龍府的金兵都有些煩躁,反叛的小部落不少,在冬天冰天雪地時候叛亂的,肅慎人還是第一家。
金人在各自的營帳裏,枕著胳膊罵罵咧咧,熱烈地討論著打敗肅慎之後,如何的羞辱他們泄憤。
大帳中燃著的篝火,不時爆出火星,小將完顏十吩咐身邊的親兵出去拿些木柴。
一聲淒厲慘叫,從夜空當中傳來。為寒風一遮掩,沒有引起注意,金軍輕敵之心盡顯,竟然隻有一個暗哨,輕易地被獵人出身的肅慎探子射殺。
兩千五百肅慎韃子,趁夜色殺入金營,當先放起火來。
火光之下,大祚榮一馬當先,襄著蹄鐵的戰馬一聲嘶鳴,衝進金軍大營。
肅慎人此時已經失去了路上的怯意,嘶吼著衝進敵營,殺氣勃然而出,揮舞彎刀屠殺從營帳避火的金兵。
完顏十披甲而出,大聲嗬斥指揮著手下迎敵,大祚榮瞧得分明,拔箭彎弓隻一箭射穿了完顏十的喉嚨,將他釘殺在帳前。
失去了將軍的金兵,匆忙拿起手邊的武器,衝出來之後先是環視一眼,發現漫營都是火光和肅慎韃子。
即便是放在漫長的曆史長河中,你也不得不承認這支被我們貴霜人世代痛恨的韃子的戰爭天賦,他們就是冷兵器時代戰場上的殺人機器。
第一次展開會戰的肅慎人,骨子裏的凶蠻之氣得到了最大的釋放,似乎這個民族存在了幾百年,就是為了此刻的殺戮。
火光照耀在肅慎人的臉上,從大祚榮,到任何一個普通韃子甲兵,都是一樣的表情,猙獰嗜血而且興奮。
金兵的反撲很快變成潰逃,雙方的關係也從互相廝殺的敵軍,變成了獵人與獵物。
踩在營中遍布的累累屍體上,大祚榮環視身邊眾將,突然放聲大笑。
金兵先鋒完顏十戰死,七千先鋒盡歿,肅慎人得到了數倍於己的人畜、車馬、兵甲。肅慎人終於引起了金人高層的注意。
貴霜建康昭德坊,一間寬敞的大廳內,上擺著的老君神像笑的十分慈祥。
神像下是一處高台,三足鎏金獸首香爐散出嫋嫋青煙,一陣陣安神的熏香彌漫在房中,更襯得此地猶如仙境。
蒲團上葉青端坐,雙眼閉著,身邊的蒲團環繞著六個小道童,隱隱排呈七星陣。
楊忠義和幾個留在建康的鎮西軍子弟,站在台下,額頭沁汗。
他們已經在此看了很長時間了,葉青連話都不想跟他們說,楊忠義終於忍不住了,躬身道:“少宰,此番我們進京,特來向少宰請罪。”
葉青眼皮也不抬,揮了揮手示意道童們離開:“你們先退下吧。”
幾個小道童一齊道:“是,師叔祖。”
等他們都退了出去,葉青一下子蹦了起來,將台上的蒲團踢飛。
“鎮西軍好大的本事,養寇的手法玩的妙啊,不如你們教給我,我也學習學習。”
楊忠義心裏咯噔一下:果然,少宰已經猜到了,或者...他已經跌倒了情報。可笑我們一群人,還想著瞞天過海引起邊境戰事,這一回說什麽也要求得少宰原諒才可,不然鎮西軍在朝中是去了庇護,會有無數的明槍暗箭射來,裁撤是早晚的事。
“少宰息怒,下官們知錯了。”
葉青越想越氣,金人在西北的窘迫,將他們羸弱的國力暴露無疑。
蠢蠢欲動的各路人馬,早就盯著這個暮年巨獸,想要取而代之成為北境之主的,大有人在。
葉青還不知道的是,早就有人開始行動了,還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