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穿越中世紀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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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斯科特在那場萬聖節晚宴之後就知道了,自己的女學生並不是常見的唯唯諾諾的小女人。而且不隻是膽量,她顯然還有著不錯的辯才——不過,這和教學本身並沒有太大關係,一個大膽的辯手或許不至於愚笨,但也可能因為驕傲而不善於學習。
所以在第一次上課時的課堂上,他先測試了路易莎的水平。
是的,他隻負責教授路易莎東羅馬帝國的語言文字與語法,但如果她本身的文化底子太差,也是會影響教學進度的。更何況,他並不是從頭教起...畢竟讓一個大學者啟蒙,這本身就無必要。
另一邊的路易莎,對於自己將多一個老師其實也沒有反對。中世紀日常是很無聊的,尤其是對貴族女性,除了每天數次的祈禱外,並沒有太多可做的。這一點上和華夏古代女性差不多,無可指摘的‘消遣’可能隻有做女紅這一項了。
除此之外,就連讀書也是有爭議的。有人覺得貴族女性在文學上有建樹是好事,也有人覺得女性最好連識字也不要,因為那樣會讓女性更容易走上邪門歪道。譬如能讀懂男子寫的情書,不就多了墮落的可能性——當然,這樣極端的觀點,即使是在男尊女卑的中世紀也不是主流。
這也和華夏很像,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真正貴族階層的‘女子無才便是德’並非是不識字。典型代表應該是《紅樓夢》中李紈那種,不能說是‘才女’,但能讀會寫,通讀過《女則》《列女傳》之類的書籍。
所以可以跟著一個老師學點兒東西,這本身就是不錯的‘娛樂’了...大環境就是這樣差,就連學習也是娛樂活動。
“路易莎小姐,您通讀過《聖經》麽?”在一番自我介紹和寒暄後,安東尼謹慎地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這絕不是多此一舉,雖然此時幾乎全民信教,但這可不是後世新教的時候!人們無權也無能力解釋《聖經》,隻能通過神職人員。如果說普通信徒是‘羔羊’,那那些神職人員就是‘牧者’。
所以大多數信徒一輩子沒讀過《聖經》真不奇怪,而如果能通讀《聖經》,本身的拉丁文水平也就毋庸置疑了——此時的《聖經》基本是拉丁文版本的。
中世紀貴族女性經常有一個手捧《聖經》,手不釋卷的形象,這不是假的。不過真實情況是,大家反複看的經常是《聖經》中的《詩篇》卷,如果是其他部分,很多都不能說是通讀過。
“是的,先生。”路易莎自然回道:“我過去在豐特羅的修女院呆了十年,我是在那兒學會拉丁文的,曾經通讀過五遍《聖經》。如果是一些重要的篇目,我沒計數過。”
修道院往往給人以重視教育的印象,修女院類似,隻是‘教學質量’普遍不如修道院。但這也不一定,具體要看這所修女院的傳統,以及修女院院長的水平。如果有濃厚的學風,院長又學術水平高,那修女院也不會輸給那些知名修道院。
豐特羅的修女院就屬於這種情況,不然巴爾紮克家族也不會習慣將女性成員送到那裏了。
問過這個最基礎的問題後,安東尼才能放心問其他。一番詢問他算是放下心來,路易莎顯然在豐特羅修女院接受了此時來說非常完備的‘博雅教育’。
博雅教育分為兩個階段,首先是‘三學科’,即語法、修辭、邏輯(當然,都是拉丁文的)。學過三學科後,就不算這個時代的文盲了,能夠以拉丁文讀寫聽說。然後就是‘四學科’,即算術、幾何、音樂、天文,再學過這些,就更進一步可以說是知識分子了。
雖然安東尼懷疑路易莎小小年紀就完成博雅教育,水平可能不高。或許就是因為她是女性,不必成為學者,教導她時豐特羅的修女也沒有很嚴格(或者她們也水平不足),這才算她完成學業的。但不管怎麽說,她各科都應該有點兒基礎才對。
然後是東羅馬帝國的語言文字,路易莎是最近一年多在布魯多宮廷學的,師從宮廷裏的吟遊詩人——此時出入宮廷的吟遊詩人也多是貴族出身,隻不過基本是家族中的次子,沒資格繼承爵位。
這樣的學習當然稱不上係統,再加上時間短,最終的水平在安東尼看來就是乏善可陳。不過這也不重要,一年時間學成這個樣子,至少可以說明這個學生頭腦不錯,學習態度也還可以。既然是這樣,之後的教學工作就不用擔心了。
就在路易莎愉快地開始自己的‘外語’學習之路時,才幾天功夫,她又多了幾個同學。首先是在布魯多宮廷服務的幾位年輕騎士侍從,他們對東羅馬帝國的語言文字很感興趣,便向伯爵請求做‘旁聽生’。
然後就是路易莎同父異母的妹妹伊娃了,雖然她對學習不太感興趣,伯爵夫人也不覺得學東羅馬帝國的語言文字有什麽用。但既然伯爵讓路易莎學這個,那伊娃就不能落於人後,所以也讓伊娃來學了。
這種心態大概就是‘別人有的,自己的也得有’,東西具體是什麽倒不重要了。
安東尼無所謂自己多了幾個學生,反正一隻羊是趕,十隻羊也是放。隻不過他始終記得伯爵邀請他來,是為了教授路易莎。其他人都是旁聽生,除非是特別好學,且合他心意的,不然他教歸教,卻不會分心關注。
而隨著‘外語’教學有所進展,安東尼很快發現自己唯一的正牌學生確實不錯。
她的語言學習能力並非是好的那種,頭腦不錯也彌補不了這方麵的進展緩慢。不過她的學習態度很好,學的認真、主動性強,而且一旦學懂了就不會再出錯——如果是普通學生,安東尼當然更喜歡‘天才’。但要是任務式地教導一個貴族子弟,這樣的學生倒是比‘天才’更好。
天才總有天才的毛病,出身高貴則會讓問題更加顯著,倒不一定好教導呢!
相比起路易莎,伊娃就是一個‘懶惰’&bp;得多的學生。這也不能怪她,她本來就不是自己願意來學的,相比起學習‘外國文字’,她寧願去學原本不感興趣的宮廷禮節。雖然那也很無趣,但至少用得上,足夠她展示貴族女性的風度。
“...
女人就應該這樣
四處撒網,以便捕獲所有男人”
貴族少女們的日常當然不隻是學習,更多時候宮廷裏的女性會聚在伯爵夫人身邊做任何事。譬如在侍女的誦詩聲中織布、繡花、給華麗的衣服鑲花邊兒...與此同時,侍女一邊彈琴演奏,一邊朗誦的是最為流行的詩歌《玫瑰傳奇》中的段落。
“因為,考慮到她並不知曉
從哪些人那裏她能得到好處
她應該用鉤子鉤住所有男人
這樣至少最後總能有一個上鉤”(注一)
路易莎聽著這詩歌繡花,心裏忍不住笑——這篇詩歌能成為此時的頂流不是沒有原因的。就譬如這一段,和此時主流的道德勸諫顯然不同,之前是以一位老婦的口吻‘教育’年輕女性如何梳妝打扮、表現自己等,最後做總結,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最終‘總能有一個上鉤’。
這固然很不符合此時要年輕女性貞潔、溫順、被動的訓誡,但符合‘人性’。
以後世現代的道德觀來說,這也不太好,像是海後在養魚了。不過考慮到此時對女性的苛刻,倒不能苛責如此行事的女性...她們一生的幸福、快樂就係於這事上了,這一點上她們和男人是不對等的。由此耍手段、玩心機,本身也無可厚非。
由此也能看出,不管多麽嚴格的‘閨訓’,理論和實際也是有差距的。華夏是這樣,西方也是這樣......
“噯,多可愛的一首歌兒啊。”伯爵夫人正做女紅的手放開,抬起頭來:“也不知道這首歌兒到底是誰作的,倒是說盡了‘愛情’的事兒呢...今天就先念到這兒吧——伊娃、路易莎,請你們以音樂來愉悅大家吧。”
伯爵夫人這樣說,路易莎和伊娃也隻能派侍女去拿樂器。伊娃用一種能抱在懷裏演奏的小型豎琴,路易莎則用琉特琴。豎琴在此時幾乎是貴族女性學習樂器的首選就不必說了,琉特琴沒那麽‘普及’,它大受歡迎還得等到文藝複興時代,不過也算主流樂器就是了。
伊娃先演奏了一曲,典型的中世紀樂曲風格,優美、空靈、田園、複調、即興...關鍵詞總是那些。路易莎對這個時代的音樂風格是很喜歡的,隻不過聽得多了就覺得乏味,因為大家都差不多。
路易莎在伊娃之後演奏,演奏的是後世知名英國民謠《綠袖子》。
此時貴族女性除了‘文化課’外,其他學習內容包括宗教、女紅、道德、禮儀,以及以音樂為主的藝術課程——詩人的詩歌裏總是讚頌貴婦人和貴族少女‘能歌善舞’‘精通音律’,實際上她們很多確實善於音樂,能唱歌,至少會一兩種樂器。
隻有‘舞蹈’是值得商榷的,宗教上不認可舞蹈,這就導致她們即使會一些舞蹈,也往往不會擺到明麵上說。
路易莎的演奏水平在此時的貴族女性中間已經很高了,所以她演奏完畢後搏得了在場眾人的一致讚揚。雖然之前伊娃演奏完畢也是差不多的待遇,但大家心裏都有杆秤,知道她的水平其實比伊娃高不少。
路易莎自認為比伊娃年長兩歲,有這種差距是很正常的。但伯爵夫人卻不會這樣想,其他人也知道伯爵夫人不會這樣想——熟悉伯爵夫人的人都知道,她就很自傲於自己的音樂素養,宮廷詩人也寫詩傳揚她這個宮廷女主人精通音律。
因此,她對伊娃的音樂教育也抓的很緊...現在讓路易莎和伊娃一起演奏,本就是要讓路易莎做踏腳石的。結果不如人意,當然很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