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最大的外掛!駕馭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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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
全部都是假的?
朱允熥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無比。
“這不可能!”楊士奇則是當即反駁道:“這些奏章來自邊關不同的將領和官員,所報的內容卻大都差不多。”
“若說有一兩個將領或官員謊報軍情,尚且說得通。”
“但這麽多的官員集體謊報,卻是斷無可能之事。”
朱允熥沒有出言,隻是盯著道衍和尚。
姚廣孝笑道:“楊兄雖然聰慧,卻不曾經曆戰事,亦不在邊疆呆過,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關竅。”
“貧僧昔年隨燕王久居北平府,地處北方防線,卻是知曉不少軍務的。”
楊士奇聞名微怔,這倒沒錯。
對於軍陣之事,他完全是一名外行。
便也不再說話,聽姚廣孝繼續往下說。
“楊兄有一點說得不錯,這些將領和官員,斷無可能集體造假,向朝廷謊報軍情。”
姚廣孝微微一笑,道:“但如果他們收到的消息,本來就都是假的呢?”
朱允熥不由得問道:“此言何意?”
姚廣孝將報送軍情的奏章都拿了起來,道:“這些塘報,貧僧剛才都看過了。”
“所有塘報,皆是潛伏在北元的諜子傳回來的消息,卻並沒有一處邊關警訊。”
“諜子潛伏不易,探回來的消息,從來都是真假難辨。”
楊士奇道:“那也不至於這麽多諜子,都傳回了假信息了吧?”
姚廣孝笑道:“正常而言,當然不可能。”
“但如果再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問題所在。”
“北元要進攻的方向,集中在河套地區,而那裏正是晉王的防區。”
朱允熥心裏一緊,連忙問道:“有何奧妙?”
姚廣孝摸了摸胡須,道:“要在敵人內部安插諜子,需要大量的錢財。”
“若非如此,人家憑什麽出賣北元,給你通風報信?”
“但地方官員和邊將的俸祿並不高,自主權限亦有限。”
“安插諜子所用的經費,無從報起,亦無從查起。”
“故而,這項事務,素來是由鎮守邊疆的藩王負責的。”
朱允熥聽到這裏,眸子驟然睜大。
對啊!
用錢去收買對方的人,這筆錢歸誰出呢?
怎麽向朝廷報賬呢?
朝廷又要怎麽核實真假呢?
總不能由邊關的官員說,我花了一萬兩銀子買通的北元某某某,然後朝廷就給他撥一萬兩銀子的款吧?
誰知道他是真的花錢買通了間諜人員,還是將錢貪汙了,放進了自己的腰包呢?
畢竟朝廷也不可能去找北元某某某對賬核實真假!
即使是用美人計之類的,可美人難道就不需要付錢嗎?
因此,這項工作,也就隻能由藩王來負責。
藩王有大量的銀子,亦有鎮守邊疆之責。
真要巧立名目向朝廷弄銀子,也不差這一點。
“你是說,這麽多諜報,實際上都是晉王的人傳回來的消息?”楊士奇立即追問道。
姚廣孝點頭道:“不錯。”
楊士奇微微皺眉,道:“晉王如此謊報軍情,就不怕陛下震怒,下旨追責嗎?”
“怕什麽?”姚廣孝佛臉笑放,道:“晉王並沒有虛報任何軍情,收到的消息,並不是北元軍隊已然南下,而是諜子探出來的準備大舉南下……”
“隻是準備而已。”
“事情有變,或者諜子打探得不準,這些都是常有的事情,若朝廷因此而追責,那就沒誰敢給大明做諜子了。”
“晉王聽到消息後,聞訊而動,做出應敵準備,亦是應有之義。”
“此事從頭至尾,晉王何錯之有?”
潛伏在敵國打探消息,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線人傳遞消息也一樣。
隻要不是特意傳回假消息,偶爾有不準確的情況,一般都不會嚴厲追責。
北元王庭準備大舉南下,這是諜子們打探到的消息。
但如果事到臨頭,北元王庭又突然取消了南下的計劃,這就不是諜子們的責任了。
姚廣孝緩緩掐指,道:“算算時間,應該是殿下剛開始放出要辦大明軍事學院的風聲,燕王在大明日報上公開刊登拜師的消息時,晉王就悄悄傳命令過去了。”
“讓那邊的人,授意諜子傳來北元要大舉入侵的假情報。”
“其目的就是為了在大明軍事學院開學的時候,驟然反戈一擊。”
“晉王是多年領兵的人,不願兵權盡歸殿下之手。”
“故而早早做了布置。”
“如此一來,他不僅自己不用拜師,還能借此招大損殿下的威望,打亂殿下收天下兵權的計劃。”
他的話音剛落,就在這時,外麵又有人送來了一封奏章。
“秦王殿下上奏,近聞北元即將大舉南侵我大明邊境,軍情似火,心急如焚,故今日將率輕騎簡從,星夜奔馳,趕回西安。”
“請吳王殿下放心,秦王一定誓死保得我大明北境安寧。”
河套地區基本上都是晉王的防區,但與秦王的防區也相鄰。
北元若進攻那裏,很難說不兵鋒一轉,直指秦王所在的地區。
朱允熥接過奏章,望了姚廣孝和楊士奇兩人一眼,道:“好啊,我的兩個叔叔,都忍不住走了,你們怎麽看?”
楊士奇目光再度望向姚廣孝,道:“大師剛才所言,有幾分把握?”
“至少八分以上。”姚廣孝語氣肯定。
軍事情報的準確與否,沒有人敢說百分之百,姚廣孝說至少八分以上,已經非常高了。
“也就是說,還有一兩分的可能,那些情報是真的。”楊士奇神色嚴肅。
這可能才是問題所在。
換一個角度來看,哪怕北元大舉南侵的消息隻有一兩分是真的,大明也必須要嚴肅對待。
這不是小事,有備無患才是最好的應對方法。
說話間,燕王朱棣從外麵走了進來。
“我聽到北元即將大舉南侵的消息。”朱棣道:“但我所在北平府,並不曾有任何訊息傳來。”
“雖說此次北元南下,傳聞是要進攻河套地區,可我北平府,潛伏在北元的諜子亦不在少數。”
“若是絕密軍情也就罷了,可他晉王安插的諜子都能打探消息,便說明此事在北元已廣為人知。”
“我燕王府的諜子,也不應沒有一點察覺。”
“我覺得,這極有可能是二哥和三哥在故意搞鬼,借北元南侵為名,擾亂大明軍事學院的開學典禮。”
朱允熥沉吟片刻,問道:“那依四叔之見,我該如何做呢?”
“立即派人追回秦、晉二王,不讓他們離開金陵,同時對其進行嚴厲訓斥。”
朱棣目光閃爍,道:“這正是吳王殿下給他們倆一點顏色的大好時機。”
楊士奇卻在旁邊插言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北元大舉南侵的消息是真的,但此時知道的人還極少數。”
“潛伏的諜子,也大多都不知道此事。”
“可晉王的手底下,確實有一個或者兩個重要的諜子,將訊息傳了過來。”
“晉王收到消息之後,又故意讓其他諜子們傳回“實真似假”的消息呢?”
朱棣脫口而問道:“倘若果真如此,他們這樣脫褲子放屁,有什麽意義呢?”
話一出口,自己卻是先呆住了,道:“你的意思是說,三哥故意製造出這樣的假象,讓我們以為他在騙我們。”
“待到我們出手後,結果卻證實了他才是對的。”
“到那時,才會真的讓吳王殿下威望掃地,陷入極其被動的處境。”
楊士奇點頭,道:“正是此意。”
一時間,朱棣亦陷入沉思,半晌道:“這確是三哥能做出來的事,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於是,問題又回到了一開始的處境。
真假難辨!
朱允熥腦海內念頭飛轉。
正常而言,這種事其實很好處理。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反正邊境加強戒備,整軍備戰,總不會有錯。
最壞的結果,也無非對方沒有率軍前來襲擊,虛驚了一場。
這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但現在的情況是,大明軍事學院開學在即。
而此事又關係到他的聲望。
突然。
朱允熥眼前一亮。
對啊,自己似乎遺忘了自己的身份來曆了!
北元大舉南侵,不是小事,在史書上必定會有記載。
今年是洪武二十五年,是朱標身死的那一年。
在他的印象中,這一年,史書上並沒有任何關於北元大舉南侵的記載。
雖說他穿越過來,會引起一定的蝴蝶效應,使曆史有一定程度上的改變。
可應該還不至於影響到北元。
至少現在不會。
所以,此次北元大舉南侵的消息,必定是假的無疑!
作為穿越者,他知曉重要人物以及他們的能力,知曉曆史走向,未來發展的方向和道路,以及未受他自身影響而改變的重大事件。
正是以此為憑據,朱允熥才跳出來擋朱允炆上位。
也正是靠著這一點,他才能在楊士奇未發崛,妖僧姚廣孝聲名不顯之時,將兩人皆收到自己的麾下。
穿越本身,就是他最大的外掛!
一念及此,朱允熥的嘴角邊,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意。
“不用想了,這個消息是假的。”他斬釘截鐵道。
“何以見得?”楊士奇和朱棣同時出言問道。
朱允熥站了起來,笑道:“這一點,你們就不用多問了。”
“反正本王有絕對的把握,此事必是假的無疑。”
他轉而對朱棣道:“四叔,你與晉王不和,與秦王的關係亦不太好,這些事天下皆知。”
“此次就勞煩你上一封奏章,以晉王、秦王擅自離京為由,參他們一本。”
朱棣微微一怔,道:“以腳程來算,二哥和三哥應該還沒有走很遠。”
“此時帶人快馬加鞭,前往攔截,或許還攔得上他們。”
朱允熥卻是搖了搖頭,道:“他們兩人既然決意要走,必定早做了準備。”
“我們的馬快,他們的馬也不會慢。”
“此時去追,也未必能追得上。”
“就算追上,也無非是將其斥責一頓而已。”
“說到底,我終究是他們的侄子,又能因此事將兩個叔叔如何呢?”
“何況,此時他們都還可以用北元南侵的事當借口。”
派別人去追是沒有用的。
必須得自己親自去追。
但即使是朱允熥去,也不一定能攔得下來。
秦王和晉王一定要強行回去,他難道還能殺了兩人不成?
“既然如此,還不如放他們離開。”
“你再以此為由,去參他們兩人。”
“我會上奏,請皇爺爺念在骨肉至親,念在他們亦是為國護疆心切的份上,才被人蒙騙。”
“請皇爺爺對他們從輕發落。”
朱允熥的眼前,浮現那日老朱教導的話。
對他的那些叔叔們,就要讓他們犯一些事,再好好敲打,而後施恩挽救,如此他們便隻能乖乖聽命了。
這也是便宜父親朱標駕馭弟弟們的手段。
弟弟們犯錯,哥哥維護弟弟,兄友弟恭。
自此弟弟們對他便不得不服。
晉王朱棡絕對想不到,自己苦心造詣才想出來的破解朱允熥辦軍事學院的法子,竟會將自己給套進去!
這才叫機關算盡太聰明,最後卻搬起石頭,砸到自己腳了!
朱棣聽到他的話,頓時瞪大了眼睛。
怎麽我去做惡人,好人卻讓你來做了呢?
旋即便明白了過來,笑道:“你如此年少,便有這番心機手段,無怪父皇要你來執掌大明江山。”
“那叔叔我這便回去寫奏章,今日便請求入宮麵見父皇。”
說畢,匆匆離去。
待朱棣走後,朱允熥才吩咐楊士奇道:“你立即以本王的名義,向朝廷各部發令,告訴他們,北元即將大舉南侵是假消息,讓他們都不必驚慌。”
“同時,令在京的功臣勳貴及都督武將,皆不得擅自離京。”
楊士奇仍有些猶豫,道:“殿下當真要如此做嗎?萬一殿下的判斷失誤,北元真的南侵……”
即使北元南侵沒有給大明造成重大損失,邊關守將們擋住了北元的進攻。
可朱充熥將統兵大將都留在金陵城內的行為,仍然會引起大量的非議。
反之,聞迅便立即離京的秦王和晉王,則會收到讚譽聲一片。
朱允熥打斷他道:“絕無可能出錯!”
楊士奇見他說得如此肯定,也就不再多言,拱了拱手,當即離去。
場中隻剩下姚廣孝一人。
老和尚正閉目作深思狀。
朱允熥笑問道:“道衍大師還有什麽事嗎?”
姚廣孝佛眸輕抬,道:“後天便是大明軍事學院正式開學的日子,可據貧僧所知,梁國公藍玉還沒有來找過殿下,請求拜師。”
聽他一提起此事,朱允熥的臉色驟然沉了下去。
也不知道藍玉最近又是哪一點想不通了,竟一直沒有來找他。
王弼等人還關在監獄中,這恐怕便是藍玉的心結了。
“明日是大明軍事學院開學前的最後一天,也是公開登報的最後時間。”
姚廣孝道:“若要拜師,今日已經是最後期限,如此才來得及在明日見報。”
“若貧僧所料不差,藍玉今日必定前來找殿下。”
朱允熥望向他道:“大師就不必繞彎子了,有話直說便可。”
“阿彌陀佛!”姚廣孝念了一聲佛號,道:“吳王殿下既然用貧僧,那貧僧自當挑起重擔。”
“藍玉此人,帶兵多年,為大明立下汗馬功勞。”
“他在軍中的威望甚高,又自以為自己功勞大,桀驁不馴。”
“對殿下而言,藍玉還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姚廣孝緩緩道:“殿下若不立為儲君,則陛下必殺藍玉。”
“反過來說,藍玉若是被殺,則殿下必然不會成為儲君。”
“當日在朝堂上,正是藍玉一番慷慨陳辭,又趁機道出了殿下父親故太子在世時所說過的話。”
“再加上殿下那一哭,才使得陛下改變心意,不再想立獻王為儲君,而要將大明江山托付殿下。”
“在藍玉眼中,自己有擁立之功。”
“若非是他,殿下便沒有今日。”
“殿下應該對他投桃報李。”
朱允熥聽他說著,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藍玉這樣的性格和臭脾氣,難怪會在曆史上落得那樣的下場。
還真是取死有道。
可自己偏偏還不太好對其嚴懲。
一方麵是雙方的關係。
另一方麵,也正如老和尚所言,藍玉現在與他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藍玉覺得自己立了大功,可手底下的王弼等人卻被關進了大獄。
朱允熥明明已經監國,手握大權,偏偏對此事不聞不問。
他心中憋著一口氣,故而才一直沒有主動找朱允熥來拜師。
“大師這麽說,莫非是有助本王駕馭藍玉的法子?”朱允熥笑問道。
“正是!”老和尚笑嗬嗬的從懷中掏出了一幅卷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