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靈是晚上六點半赴約來的雲鶴酒樓。
    在包廂裏坐下才不過半個小時多的時間，陪著財務、審計和社會保障局三個部門的領導卻已經喝了好幾輪。
    甚至連飯菜都沒顧上吃幾口，就已經是紅酒混著白酒接連落肚。
    即便她的酒量在公司裏算是不錯。
    也扛不住酒桌前三個部門領導車輪戰般的勸酒相敬。
    短短一會兒功夫就已經有了六七成的醉意。
    而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
    加上過去幾天同樣如此的輪番應酬。
    身體更加吃不消。
    剛剛借口去上洗手間出門到外頭透了透氣想要緩緩。
    結果被冬夜裏的冷風一吹，竟催得酒意驟然上湧，惡心得控製不住直接扶著膝蓋彎著腰在酒樓露台的花壇裏吐了一地。
    吐過之後，勉強算拾回了幾分清醒。
    腳步還有些踉蹌不穩，但她依舊堅持著回到了包廂內。
    推門而入時，包廂裏酒桌上的三個部門領導抬眼看到韓靈，當即又是一頓熱情的招呼：
    “小韓回來了？”
    “等你好半天了啊！來來來！再喝一杯！”
    “咱們杜局長就等著跟你單獨再走一個呢，這麵子不能不給哦！”
    韓靈在座位上坐下。
    看著麵前已經被再次滿上的紅酒杯。
    看著杯中那紫紅色的晶瑩酒液，莫名又是一股惡心感湧上，險些控製不住隻想奪門而出再去吐一頓。
    但韓靈咬咬牙忍住了。
    她知道麵前這幾位部門領導對開心網這次公共信息平台搭建計劃的重要性。
    公司的這份公共信息平台搭建計劃。
    本就是一個恢宏巨大的項目。
    需要得到政府官方多個部門的協同配合與支持。
    每一個環節。
    都不容有失。
    她更知道這個項目對於公司而言的重要性。
    彼時在公司總部的大會議室裏，身為公司cso的小林總極少有過那般嚴肅的模樣，反複強調過這個項目在如今開心網任務序列裏的優先級。
    她更清楚記得小林總對她說的那番話。
    還有她自己咬牙倔強對著小林總和程總做出的保證。
    說了能做到。
    就一定要做到。
    不辜負自己的承諾。
    更不辜負小林總乃至公司對她的信任。
    ……
    深吸一口氣，抬起頭時韓靈已經換上一臉如花笑靨：
    “抱歉抱歉，剛剛去上個洗手間讓各位領導久等了。”
    “杜局長這杯當然是要喝的。”
    “不過不能是杜局長敬我，該我敬杜局才是。”
    說著她起身、舉起那滿滿一杯的紅酒，對著酒桌上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嫣然一笑：
    “這杯我幹了。”
    “我們開心網的公共信息平台搭建，之後還要請杜局多多支持。”
    身為審計局副局長的中年男人哈哈笑起來，意氣風發：
    “好說好說！”
    “韓美女把這杯喝了，我們審計局保證全力支持！”
    “你要是能再多喝一杯，那審計局就是雙倍支持！！”
    韓靈臉上神色不變，笑著回應：
    “行。”
    “那杜局可要說到做到。”
    說話間，她已經毫不猶豫舉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在酒桌上眾人的起哄加油聲中，迅速再次將酒杯滿上，深吸一口氣咬牙再次將酒杯送到嘴邊，仰頭再飲。
    喝得太急，杯中鮮紅的葡萄酒液沿著杯壁和韓靈的嘴角溢了出來，淌落在她修長白皙的脖頸和衣領上。
    透出幾分妖豔與淒美。
    兩杯飲盡。
    眾人轟然喝彩叫好。
    勉強落座的韓靈隻覺得腹中翻騰，強烈的惡心感幾乎抑製不住再次湧來，暈頭轉向間幾乎要當場吐出。
    偏偏這時候酒桌對麵又有人端起了酒杯，哈哈笑著開口：
    “小韓美女不能厚此薄彼啊。”
    “跟杜局喝了，是不是也該和我們社保局喝一個？”
    眾人再次起哄攛掇，大有不跟社保局這位劉局喝上一杯就是不給麵子的意思。
    此刻的韓靈已經有些搖搖欲墜。
    聽得這般話語。
    咬咬牙努力擠出笑臉：
    “要喝的。”
    “來，我再敬您——”
    說著她艱難伸出手去拿酒杯準備再次續上。
    卻就在這時。
    不知從哪裏伸過來了一隻手，平穩而有力地按在了她的酒杯上。
    韓靈茫然錯愕轉頭，當看清來人麵容的那一刻，驟然呆住。
    酒桌上的三個部門領導也都困惑看去，驚愕發現在那位美麗的開心網新聞發言人身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位清俊男子。
    男子一手按在自家下屬的酒杯上。
    抬起頭看向酒桌前的這一眾東海市官麵上都有著不淺聲望地位的領導。
    笑了笑：
    “不好意思。”
    “她不喝了。”
    ……
    剛剛還熱鬧喧嘩的包廂氛圍驟然安靜。
    認出來人的韓靈反應回過神來，臉色驟然一緊，有些慌亂著急：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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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兩個字的稱呼還未出口。
    林然卻已經對著自家下屬搖了搖頭。
    剛剛在包廂門外，聽到裏麵的交談對話，對情況已經了解了個大概。
    給公司裏協同配合韓靈負責這次公共信息平台搭建工作的其他下屬員工打了個電話。
    更加讓他了解到了一些之前不曾獲悉的細節。
    公共信息平台搭建。
    本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他催得急了些，話說的重了些，給到下麵員工們的壓力也就大了些。
    韓靈這樣倔強要強又負責任的下屬。
    立了軍令狀一心要將這事情做好，在和東海市官方各部門溝通交流時，不在意自身的姿態，把身段擺得太低。
    本來是為了表明心跡和誠意。
    卻沒曾想，讓一些人反倒覺得成了可乘之機。
    這時候酒桌上的幾個部門領導也都反應過來了，臉色微沉有些不悅地開口：
    “你是什麽人？”
    “沒打招呼就進來還講不講規矩？”
    語氣中都帶著領導的威嚴。
    林然卻隻是笑笑：
    “我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公共信息平台搭建這個項目，開心網全力以赴、無條件配合讓利，但退讓是為了東海，不是為了你們。”
    “是為了造福社會造福百姓。”
    “不是造福少數某些人的肚皮。”
    說話間，林然目光掃過桌前這一位位神色有些驚疑不定的各部門領導，語氣平靜：
    “開心網可以把姿態放低。”
    “但這不是讓你們抬高身段的理由。”
    “我們是和東海市政府合作。”
    “目前看來，在座的諸位或許代表不了政府。”
    滿堂寂靜間。
    林然掃了眼桌上的各式名貴好酒，笑笑：
    “好酒，不能浪費了。”
    “我替她喝。”
    隨手拿起一個酒壺往麵前空杯裏倒上半杯，舉杯再次看向桌前神色晦暗難明的眾人，心平氣和開口：
    “但諸位要掂量掂量。”
    “自己擔不擔得起我這杯敬酒。”
    說罷。
    將杯中酒液從容飲盡。
    放下酒杯，當著包廂內眾人的震動呆滯目光。
    林然拉起一旁座位上的韓靈，灑然離席而去。
    包廂內寂靜依舊。
    三個部門的領導相互間茫然對視，盡皆失聲。
    卻不知為何……
    剛剛那清俊男子說的那番話語……
    竟讓他們都莫名心裏發慌，隱隱心悸。
    有人吞了口唾沫，嗓子有些發幹發緊：
    “那小子……”
    “是什麽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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