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胡府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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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來再度踏入落衣巷,古桐城中為數不多的衙役將小巷深處的宅院封鎖起來,眾多百姓仍圍在小院外,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衙役們裝模作樣地盤問著周圍百姓,詢問昨夜是否有見聞。虞家這些年過得著實憋屈,古桐城的衙役中不乏胡家之人,所謂的盤問不過是走個過場,即便鹿柏言辭鑿鑿地指認胡敘,那些衙役卻對此充耳不聞。
    魏來朝那處望了一眼,未作過多停留,邁著步子朝落衣巷深處走去。陸五的傷勢極為嚴重,光是深可見骨的刀傷就有足足五處。昨日,魏來已將他送至王道安那裏,老先生看似平凡無奇,醫術卻高超得令人驚歎。一番忙碌之後,陸五性命無憂。魏來去求虞桐,希望這位小侯爺能出麵處理此事,卻遭拒絕,此刻心中鬱悶,仍需將這消息告知守著陸五的鹿柏。
    他穿過人群,來到那毫不起眼的小院前,正欲推門,院門卻出乎意料地從裏麵被打開。竟是王道安、鹿柏以及前來探望的龍繡等人。眾人見到魏來,皆是一驚,隨即孫大仁高聲喊道:“阿來!不好了!陸五不見了!!!”
    胡家的宅院位於古桐城城東的鬧市,占地麵積巨大,比起所謂的虞候府,無論大小還是裝潢,都勝出許多。若遮住府門上的牌匾,不明就裏的外鄉人定會將這胡家府邸誤認作侯爺府。
    一個男子步履蹣跚,緩緩穿過小巷,來到這座宏偉的府門前。
    他抬頭凝視著那座府門,府門巍峨,兩側有威武雄獅,紅木立柱撐起門楣,門口還站著兩位帶刀的護衛,腰身挺拔,氣宇不凡,一看便是武藝高強之人。
    男子盯著這些,雙眸中仿佛有什麽東西亮起、燃燒,隨後充斥了整個眼球。
    “你沒事吧?”
    “我剛見你昏迷在路邊,就讓我弟弟把你拖了回來。”
    “你別亂動,好好休息,王爺爺說了,你這腿要是在傷好之前再亂走,恐怕會一輩子瘸下去!”
    “這些東西是你送來的嗎?”
    “以後別送了,我阿弟在八方客棧做工,我也會些針線,一個月能攢下不少錢,用不了幾年就能為我弟攢夠擺脫奴籍的錢。”
    “陸大哥賺錢也很辛苦,要多為自己考慮。”
    “我聽別人說了些陸大哥的事……”
    “我不信,我覺得陸大哥是個好人。陸大哥以後別做那樣的事了,好嗎?”
    “踏踏實實賺錢做事,其實沒陸大哥想的那麽難。”
    “我爹就是因為謀財害命被官府殺的。我們姐弟二人受了牽連,入了奴籍。”
    “陸大哥的心思我清楚,真心待我好,我也知道,但我不想陸大哥一直這樣下去……”
    “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隻是想讓陸大哥答應我,以後不再做這樣的事,我們一起……一起踏踏實實過日子,不好嗎?”
    過往的種種如同流光一般在男子的腦海中逐一閃過,一切都清晰如昨,仿佛還能嗅到她身上的氣息,還能感受到她的溫度。
    “喂!說你呢!站在那兒幹嘛?這裏是胡府,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突然,一道飽含怒意的聲音響起,將男子從思緒中拉回。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頭,隻見胡府門口那兩位帶刀的護衛不知何時已走到他身前,其中一人指著他的鼻梁高聲喝問。
    男子側頭看向兩位護衛的身後,那座緊閉的府門中似乎有什麽在吸引著他,以至於對於身旁兩位身材壯碩護衛的質問,他都置若罔聞。
    兩位護衛對視一眼,皆麵露不滿,其中一人更是伸出手,用力推了男子一下,口中喝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這裏是胡府!不想死就滾遠點!”
    男子好似弱不禁風,在那推搡之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後退數步後才勉強穩住身形。
    二人見狀又是一陣冷笑,輕聲罵了句“廢物”後,便趾高氣揚地轉身走向府門。護衛府門實是件極為無聊的事,一站便是好幾個時辰,而這般做法象征意義遠超實際意義,胡家在古桐城的地位,城中百姓無人不知,至少在他們擔當這份差事的十餘年間,從未遇見過哪個不長眼的家夥真敢來胡府鬧事。偶爾有像方才那男子般的人讓他們罵上兩句,倒也算是不錯的消遣。
    當然,他們並不認為對方是來鬧事的,畢竟以那孱弱的身軀,就是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應幹出這等自尋死路之事。那家夥,倒更像是從哪家跑出來的瘋子或傻子。
    二人這般想著,雙腳已邁上府門前的石梯。
    他們卻未察覺,那個羸弱的男子穩住身形後,立在原地,目光炯炯地望著他們的背影。
    他的身子微微顫抖,蒼白的臉上先是浮現出一絲遲疑,轉瞬又變得無比堅定。他邁開步子,朝著二人走去,腳步越來越快,袖口中一柄泛著寒光的利器落入手中。
    那是一把短刀——準確地說,是將磨細磨尖的鐵片綁在木柄上做成的東西,稱之為刀著實有些勉強,它看上去極為簡陋,甚至因木柄與鐵片連接處的麻繩有些磨損的痕跡,整個“刀身”顯得有些鬆動,但隻要能準確地將這樣的東西刺入脖頸或心髒,依然足以取人性命。
    男子也是這般認為的,所以在靠近那二人時,他將匕首高高舉起,瞄準了其中一人的脖頸。那二人毫無察覺,仍在交談著。
    “老許啊,你跟城西羅家那姑娘現在進展如何?哥哥我還等著喝你的喜酒呢!?”其中一人問道。
    “快啦快啦!小彤的爹娘前日就已經答應了,等過幾日我就向胡家主請上幾日假,好好準備聘禮,小彤那麽好的姑娘,我一定得風風光光地將她娶進門。”另一人側頭看向自己的同伴,這般說道。
    即便男子所處的位置隻能看清對方的側臉,卻依然能感受到對方在說出這番話時,臉上洋溢出的真心笑意與喜悅。男子高高舉起、瞄準對方後頸的“短刀”在此時一頓,再也無法如他計劃的那般,毫不猶豫地刺下去。
    “看不出來啊!老許你還是個情種……”那人的同伴也側過頭笑著調侃,話未說完,便瞥見了男子高舉懸空的利器。
    他心頭一驚,喝道:“小心!”
    一隻手猛地伸出,擊在男子的手腕,那把“短刀”脫手飛出,名為老許的護衛也回過神來,轉頭看向身後,見那男子正躬身欲撿起“短刀”,他自然不會讓其得逞,熟練的擒拿手法使出,片刻之間,羸弱的男子便被人高馬大的兩位護衛擒住,動彈不得。
    他對自己即將麵臨的命運毫不關心,隻是死死盯著落在不遠處斷成兩截的短刀,雙目血紅,奮力掙紮著想要伸手去撿那物件。
    淚水不爭氣地從他眼眶湧出,他狀若癲狂地大喊。
    “放開我!我要殺了胡敘!”
    “殺了胡敘!”
    那聲音嘶啞、悲涼又高亢,從胡府的門庭響起,傳遍了街道的每個角落,有些扭曲變形,像極了某些野獸窮途末路時的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