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強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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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孽靈!?”宋鬥淵臉色慘白,看向魏來的目光中滿是震驚與憤怒。
    “孽靈?你稱他們為孽靈?”魏來衣衫破爛,臉上血跡斑斑,按理說這般狼狽模樣應是落敗之相,可他神情卻極為輕鬆。他伸手抹去嘴角鮮血,眯眼笑道:“不就是一兩隻被煉化的陰魂罷了,為何取這麽個古怪名字?”
    “我要殺了你!”宋鬥淵顯然已被憤怒衝昏頭腦,他怒吼一聲,再次驅動剩餘的十六位孽靈,手握幽綠色長刀殺向魏來。並非這位天闕界的世子心性太差,而是大孽界的修行極為艱難困苦,每一位孽靈的凝聚都需修行者忍受極大痛苦並耗費漫長時間。十八道孽靈,是宋鬥淵自幼懂事以來日夜修行凝練所得。
    它們是宋鬥淵在天闕界將星榜立足的資本,也是他日後修行之路的重要倚仗。如今莫名失去其中兩道,勢必對他後續修行造成極大阻礙,麵對如此動搖修行根本之事,宋鬥淵怎能保持平靜?
    遺憾的是,憤怒多數時候並非解決問題的良藥,而是讓人深陷的泥潭。
    麵對再度襲來的孽靈,魏來嘴角上揚。
    “之前出了些差錯,這次應該會順利許多。”他以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聲低語。
    隨即伸出手指,朝前方輕輕一點,胸前神門中那枚黑色水滴再度浮現。黑色光芒籠罩大廳,轉瞬又如潮水般退去。黑暗的升起與消散都極為迅速,對於在場的食客而言,那短暫的明暗變化幾乎難以分辨。
    而在這短暫瞬間過去之後。
    “不!!!”宋鬥淵撕心裂肺的怒吼再次響徹破敗的飯店。
    十六位孽靈,此刻僅剩下十四位,而魏來安然佇立原地,這一次他分毫未傷,宋鬥淵卻又白白損失兩尊孽靈。
    這樣的結果,足以讓這位天闕界來的少年陷入癲狂。
    ……
    “這……”衛姓老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方才還談論著的大孽界,竟在眼前被一個不知從何處冒出的小子如此輕易破解。
    想到此處,他下意識側頭看向身旁的黑衣老人,隱約察覺對方向來平靜的臉龐,似乎有肌肉微微抽搐。
    而再次損失兩尊孽靈的宋鬥淵幾近失去理智,雙目血紅,再度催動體內氣機,三道神門光芒閃爍,看樣子又要出手。
    “宋世子。”身著黑衣的左先生終於在此刻開口,高聲說道。
    不可一世的宋鬥淵聽到左先生的聲音,身子猛地一顫,即將出手的殺招硬生生止住。
    他轉頭看向左先生,咬牙切齒地說道:“先生,幫我殺了他!”
    此言一出,一旁的魏來雙眼一沉,看向老人的目光頓時充滿警惕。他能對抗宋鬥淵,完全是因巧合發現大孽界所生的孽靈實則是一種以秘法煉製的陰魂,而他手中的冥境黑水恰好能克製這些陰魂。若非如此巧合,魏來恐怕早已敗在宋鬥淵手下。而與宋鬥淵同行的這位老者,無論是周身氣度,還是宋鬥淵對其的態度,都表明對方絕非善茬。
    魏來不認為自己是這老人的對手,若對方出手,他的處境恐怕會更加艱難。
    他沉眸看向身後的孫大仁等人,示意他們小心。
    那左先生也在此時邁出一步,魏來心頭一緊,盯著對方的目光愈發陰沉,握刀的手也更加用力。
    啪!
    可就在魏來以為又將有一場惡戰之時,一聲清脆響聲在飯店中驟然響起。
    無論是周圍圍觀的食客,還是以衛姓老人為首的紫雲宮門徒,亦或是魏來一行人,在聲音響起的瞬間,皆目瞪口呆——身著黑衣的左先生確實出手了,但目標並非魏來,而是宋鬥淵。
    一記響亮幹脆的耳光過後。
    左先生神色冷峻,俯視著宋鬥淵。宋鬥淵捂著臉頰,眼中滿是驚愕,卻無半點怒色。
    “天闕界的規矩,第一條是什麽?”黑衣老人冷聲問道。
    宋鬥淵聞言,像是想起什麽,身子一顫,臉色愈發蒼白。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下頭,低聲囁嚅道:“同輩之爭,不予上人。”
    “哼。”左先生冷哼一聲:“天闕界乃北境第一宗門,你們入門起便擁有同輩人難以企及的豐富資源、強大功法。若有這些資本,你尚且不敵一位同輩修士,便說明你遠遜於他。你覺得這樣的你,還有資格留在天闕界嗎?又有資格讓我為你出手嗎?”
    這番話猶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宋鬥淵身子又是一震,隨後隻聽撲通一聲,這位方才還不可一世的天闕界門徒直直跪下:“左先生饒我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左先生又是一聲冷哼,並未回應宋鬥淵的求饒。
    宋鬥淵見狀,神色愈發慌亂,趕忙看向身旁的錦衣少女,說道:“師妹!師妹!你幫幫師兄……”
    可方才還與宋鬥淵一唱一和、神態親昵的少女,此刻看向宋鬥淵的目光也變得冰冷。
    “那就將其從將星榜貶下,降為天衍閣門徒,何時他能殺了此人,何時再恢複將星之位。”但過了一會兒,女孩還是開口說道。但她的語氣明顯帶著命令的意味。
    即便一旁的左先生聽聞此言,也未表示絲毫反對,他點了點頭:“就依桔寧所言。”
    說罷,左先生看向宋鬥淵,問道:“如此,你可滿意?”
    本以為會被逐出天闕界的宋鬥淵聽到這話,哪還敢有半點不滿,連連叩頭,口中不停說道:“弟子滿意,弟子滿意。”
    那模樣,哪還有半點先前取人性命時的囂張跋扈?
    “那就起來吧,別在這丟人現眼了。”左先生又是一聲冷哼。
    宋鬥淵趕忙起身,低著頭,唯唯諾諾地站到左先生身後,不再言語,活像一條喪家之犬。
    ……
    魏來回望還因老人突然“倒戈”而發愣的孫大仁等人。
    他向眾人使了個眼色,眾人回過神來紛紛領會,魏來收刀入鞘,轉身與眾人會合,便要趁著無人注意迅速離開。
    “小兄弟偷了我天闕界的孽靈,就想這樣走了?”可腳步剛邁,左先生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
    眾人欲離開的身子一僵,魏來轉頭看向老人,心頭暗自警惕,但麵上仍故作鎮定地問道:“老先生還有何指教?”
    “老家夥說得好聽,難道你還要替你那徒弟出頭?”一旁的孫大仁不願見魏來獨自麵對天闕界的老人,鼓起勇氣大聲說道,試圖用他拙劣的激將法幫魏來化解眼前的麻煩。
    “諸位今日清晨在寧霄城門口高呼天闕界之名,又自比天闕界聖子,且不說我天闕界自古無聖子一說,諸位此舉不免有辱我宗門之嫌。我門中弟子維護宗門聲望,本無過錯。但既然技不如人,依天闕界之規,這丟的麵子隻能由他自己找回。”左先生眯眼笑道。
    孫大仁聞言暗暗鬆了口氣,拉了拉魏來的衣袖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告辭了。”
    即便是孫大仁這樣的木頭腦袋,也知此地不宜久留。他說完這話,拉著魏來就要離開。可之前提醒眾人趕緊溜走的魏來,此刻卻呆立原地,孫大仁拉了好幾次,對方毫無反應。
    “阿來。”孫大仁心急,輕聲呼喚。
    可魏來依然沒有回應,孫大仁抬頭看去,隻見魏來此刻正皺著眉頭盯著左先生,神情凝重。
    孫大仁心中疑惑,但還沒來得及問出緣由,左先生的聲音再度響起:“小兄弟的本事不凡,即便在我天闕界,像小兄弟這般年紀有如此能耐之人也極為稀少。但你想憑自身本事掙脫我這道縛靈決,未免太不把老夫的修為當回事了。”
    “小兄弟還是省些力氣,莫做無用功了。”
    左先生話音剛落,孫大仁這才發現魏來周身有一道道淡黑色細線纏繞,若不仔細看根本難以察覺。孫大仁恍然大悟,原來不是魏來不想走,而是根本無法離開。
    “你還想怎樣?”魏來聽到對方之言,索性不再掙紮,沉眸盯著老人問道。
    老人微笑著邁步上前,看樣子要走到魏來跟前,一旁的孫大仁想也不想便擋在魏來身前,惡狠狠地盯著老人:“你別過來!”
    隻是孫大仁的威脅對老人毫無意義,老人輕輕抬手,孫大仁的身子便猛地飛出,重重砸在不遠處的地麵上。
    “你方才吸納孽靈所用是何法門?”老人看也不看倒地的孫大仁,雙眸緊盯著魏來問道。
    “這與閣下有何關係?還是說你們天闕界容不得別人的功法克製自家功法?”魏來眯眼反問,即便身子被老人的功法束縛,依然沒有絲毫低頭的架勢。
    “年輕人,逞一時口舌之快有時並非好事。”左先生聞言隻是冷笑,並未因魏來的冷嘲熱諷而惱怒:“天闕界作為北境正派之首,這點氣度還是有的。”
    “但你所使用的功法,老夫觀之與鬼修法門頗為相似。”
    “雖說按理你的性命應由我這不爭氣的弟子修行有成後再行取回,可鬼修邪道乃北境正道人人得而誅之。你若修習此等邪法,今日老夫便要取你性命!”
    “所以,我希望你能自行施展方才所用功法,老夫一看便知正邪。若你願意如實交代,念在你年少無知,或許我隻會廢你修為,留你一命。”
    周圍食客聽了老人這番話,加之老人天闕界來者的身份,自然對其所言深信不疑,一時間看向魏來的目光變得狐疑與古怪。
    “閣下懷疑我用的是鬼修法門,我就得施展功法給閣下查看。”
    “那我現在懷疑你天闕界的大孽界是鬼修法門,閣下也請將這大孽界的修煉之法一一道出,讓在場眾人評判這大孽界到底是不是鬼修之法!”麵對眾人狐疑的目光,魏來卻神態自若,冷笑一聲,提高聲音大聲說道。
    “混賬!你這鄉野小子,怎能與我天闕界的無上功法相提並論!?如此低劣手段就想偷學我天闕界法門,未免太過天真了吧?”黑衣老人聽到魏來此言,頓時再也無法維持之前的儀態,麵色一寒,當即高聲喝道。
    “在場諸位都看得清楚,就是我這鄉野小子,破了閣下引以為傲的大孽界,孰高孰低無需多言。要說偷學,也是你天闕界想偷學我這鄉野小子的!”魏來同樣高聲回應,嘴角掛著冷笑,語調滿是嘲弄。
    周圍食客聽聞這番話,飯莊中頓時響起一陣哄堂大笑。
    魏來眯眼盯著老人,臉上神情輕鬆,心底卻暗自警惕——他向來不是喜歡逞口舌之快之人,他清楚大孽界是天闕界極為重要的法門之一,如此輕易被他破掉,對方自然想弄明白魏來到底用了何種功法,而擁有此等功法的魏來對天闕界來說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巨大威脅。再者,魏來破解此法依靠的是冥境黑水對陰魂天生的克製力。可冥境黑水需以大量生人魂魄煉製而成,雖說此物並非魏來所有,但眼前的左先生想必不會耐心了解其中緣由,一旦魏來顯露出冥境黑水,對方正好有理由堂而皇之地殺了他。
    因此魏來此時唯一的選擇便是占據輿論上風,讓老人找不到動手的理由,他暗自想著天闕界即便再霸道,也不應在大燕地界明目張膽地殺人奪寶吧?
    那左先生的臉色確實因魏來這番話變得難看,但魏來卻低估了某些力量在這個世界的意義。
    老人此時看向身旁的紫雲宮衛姓老者,沉聲說道:“衛老,我聽聞蕭統領前些日子府上被盜走數百兩紋銀,那賊人四人一夥,兩男兩女,為首者使的是一把長刀,可有此事?”
    衛姓老人聞言一愣,心中暗自奇怪,他昨日才去蕭家做客,從未聽聞此事,況且左先生今日清晨才到寧霄城,又怎會知曉他都不知的事?
    衛姓老人想著這些,正要回答,卻忽然瞥見一旁的魏來,心頭一跳,頓時明白了左先生的意思。
    “對對對!左先生一提我就想起來了,我在蕭師侄府上還見過那賊人的畫像,正是此人!”衛姓老人當即大聲說道。
    世人皆知蕭家的先輩曾師從紫雲宮,後來來到寧州創建了紫霄軍,甲士盔甲上所紋圖飾與紫雲宮如出一轍,蕭家與紫雲宮關係密切並非秘密。左先生以此為天闕界捉拿魏來等人找個借口,即便周圍圍觀的食客都能看出這借口破綻百出,單是他們從未聽聞蕭家最近有失竊之事就足以令人心生疑竇。但無人會真的為了魏來等人去得罪天闕界、紫雲宮和蕭家這三方巨頭。
    “如此,那便由我代勞將這些賊人抓回蕭府,交予蕭大人一看,看看到底是不是那些膽大包天的賊人!”左先生聞言冷笑一聲,隨即猛地伸出手,一股強大的靈力從他寬大的袖口中湧出,將魏來等人籠罩,就要擒拿魏來等人——雖說他確實找到了擒拿魏來等人的辦法,但左先生也明白這個辦法並不光彩,難免會在這些尋常百姓心中留下天闕界不好的名聲。所以他沒給魏來等人說話的機會,準備以最快的速度將其擒獲,之後再通過紫雲宮的關係讓蕭家發個告示,將對天闕界威名的損害降到最低。在他看來,蕭家想必沒有理由拒絕與天闕界結下善緣的機會。
    想到此處,那磅礴的力量已然將魏來等人籠罩,下一刻便會將眾人身形束縛,任其擺布。
    鐺!
    可就在這時,一聲脆響忽然從飯莊門口傳來,一道雄渾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我偌大寧州何時輪到一個外人在此耀武揚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