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天魔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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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現在有一件一次性法寶,隻能選擇幹掉一個人,猜猜李供奉最想送誰立刻馬上原地升天?
答案不言自明。
許宣第一次覺得,自己平日裏那點吸引仇恨的能力,在此刻被徹底碾壓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此道的絕世奇才!
所以接下來,屋裏的三個人許宣、慧忍,以及怒氣值爆表的李供奉,六隻眼睛,三種不同的情緒齊刷刷地都看向了目前這小房間裏名義上的“話事人”——梁世子。
他臉上的得意和驕縱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唯有“不知所措”四個大字寫得分明。
表情變化之快就跟抽風了一樣,青白交錯;情緒起伏之激烈,如同一團亂麻;應對手段之空白,堪稱史詩級災難現場。
最終,在巨大的壓力下,心中一鬆,決定照實說了。
當然,是經過“藝術加工”的“實情”。
像是主動前去臨濟院尋釁、結果被台階差點單殺、還被鳥屎糊臉這種丟人事,自然是絕對沒有的!
支支吾吾講了一個自己如何“過五關斬六將”,憑借無上智慧與勇武,破開臨濟院所有和尚布置的重重關隘,最終才把許神醫“請”來的戲碼。
“那……那姓許的說自己有了新的治療方法,似乎頗有把握!本世子……本世子就是看在這件事的份上,才把人拿……請回來的!就當是給他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好了!”
他還特意強調:“你放心!若是他治不好,本世子定然狠狠處理他!絕不姑息!”
李供奉聽完這段漏洞百出、荒謬絕倫的“英雄故事”之後,隻覺得胸口一悶,喉頭一甜。
“這他媽是怎麽處理的問題嗎?!”
“還是你覺得老夫差你那點下作手段,不會殺人嗎?!”
他心中在咆哮,“要知道前幾天老夫差點就隔著半個睢陽城,開壇做法咒殺了許宣那廝!是你那‘英明’的父王攔住了我!現在你倒好,直接把人給我請到核心現場來了?!”
核心問題就是根本就不該再帶人進來才對啊,你這蠢貨!
更蠢的是,這一次不光帶了許宣,還多帶了一個禪宗支脈的方丈!
是不是下一次還要把道門的高人、儒家的學士也一並請來,在這開個百家爭鳴大會?!
你這麽能耐,咋不去城門口張貼皇榜,搞個天下海選名醫呢?!
李供奉氣得渾身發抖,順帶著在心裏把自己那位英明神武的大老板也給狠狠批鬥了一番:
“王爺啊王爺!前幾天您還信誓旦旦說要讓這小王爺‘長點記性’,還他娘的眼中寒光一閃,說什麽‘給他幾個好果子吃’……”
“老夫還真以為您終於拿出了什麽雷霆手段,要好好管教一下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結果就這?!關幾天小黑屋就完事了?這就是您說的‘好果子’?!這果子都快餿了吧!”
事實證明,就算是看著賣相很好的老道人,破防之後也會在心裏罵街。
現在這麽一搞,他是真的有些做蠟了。
隻是,隨著時間一秒秒推移,眼中的猶豫逐漸被決絕取代,殺氣越發濃重。
眉心之間,一縷縷代表著殺孽與劫氣的黑絲開始匯聚纏繞。
一個危險的念頭在他心中滋生、壯大:
“或許……就在這裏,立刻幹掉這兩個外人,才是保全王爺和那個驚天計劃最好的方式!一了百了!”
至於事後要付出的代價,要如何遮掩……
“總是要付出的。”
幸好,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許宣主動蹦了出來,打破了這既尷尬又危險的場麵。
他清了清嗓子,臉上帶著一種不合時宜的“公允”神態,朗聲道:
“咳咳,諸位,稍安勿躁。且容貧僧……來說句公道話。”
這開局第一句“公道話”,就意味著接下來必將是一場毫不公正的對決。
因為發話的“大魔王”本人,早已在心中安排好了所有攢勁的劇情。
隻見許宣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緩緩上前一步,對著怒火中燒的李供奉從容開口:
“李供奉,莫要誤會。小王爺此舉,雖然稱不上什麽大善大勇,但依貧僧看來,小善小勇,還是占了幾分的。”
慧忍在一旁聽得眉心猛地一跳,完全摸不清法海禪師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禪師……您這到底是何高見?”
李供奉眼神如刀般轉向許宣,心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有屁快放!少在這裏故弄玄虛!”
而許宣則是不慌不忙,悄然運轉白蓮法相。
即便在王府濃鬱的人道氣運壓製下,那玄妙的惑心之力依舊如涓涓細流般開始彌漫。
從容踱步,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此善勇,依貧僧看,有三。”
“其一,雖耿耿於懷,但懂委曲求全。”
目光掃過梁世子,語氣帶著一種近乎荒謬的“理解”:
“貧僧知道,這位小王爺自上次之事後,對我一直抱有敵意。而貧僧嘛……說實話,也確實有些瞧不上對方的某些做派。”
“但到了病人性命攸關的此刻,小王爺卻能暫時放下個人恩怨,親赴臨濟院將貧僧請來。這豈非正是《莊子》所言‘安忘其怒,出忘其讎’?”
微微頷首,給出最終評語:“嗯,有點東西。”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慧忍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嘴唇動了動,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無法附和,隻覺得禪師這道理……拐的彎也太大了些!
而李供奉更是氣得抬起顫抖的手指,直直指向許宣,眼睛瞪得如同銅鈴。
你……你修佛修傻了吧?!還是先天患有眼疾?!
他那是放下恩怨?!他那是把你騙回家,準備關起門來再宰了你!
你這……你這和尚到底會不會看人臉色?!
唯有處於風暴中心的梁世子,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帶著幾分茫然。
仔細回味著許宣的話。
雖然這姓許的好像還是在話裏話外瞧不起我……但……好像也誇了我兩句?
而且,他竟然把我帶他回來報複的惡意,誤會成了“委曲求全”、“以大局為重”?
這……這就有點意思了。
許宣卻是不管眾人那精彩紛呈的反應,PUA的精髓才剛剛開始展開。
麵帶慈悲微笑,繼續娓娓道來:
“其二,如駑馬十駕,雖無捷才,卻有恒心,終成器……嗯,不一定。”
刻意在此停頓,留下一個微妙的否定尾巴。
“想那千裏馬自然可以憑借天賦,輕鬆闖過臨濟院設計的重重關卡。但駑馬總歸是有駑馬的方法”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世子,“小王爺竟然能想到以身為餌,引得首座慧心不得不出手幹預,這份為了達成目的、堅持走下去的決心……”
再次停頓,仿佛在仔細斟酌用詞,最終給出一個看似勉強、實則精準拿捏的評語:
“嗯……還可以吧。”
李供奉聽得額頭青筋暴起,內心瘋狂咆哮:“……你說尼瑪呢?!‘駑馬’、‘以身為餌’?
這他媽不就是說他蠢到把自己作到差點死在外邊嗎?!
這麽多看似正麵實則陰陽怪氣的詞匯用在這小崽子身上真的合適嗎?!
你們和尚……都不修行口戒的嗎?!這比罵人還狠啊!
而一旁的梁世子,卻微微側過身,低下了頭。
自動過濾了那些不太中聽的詞匯,隻抓住了“恒心”、“決心”、“還可以吧”這幾個關鍵詞。
一股莫名的,難以言喻的情緒在他心中滋生。
他好像……有點懂我?
看到了我那份不為人知的堅持?
白蓮大魔王則是無喜無悲,眼神深邃。
深知若是不先“看清”一個人,不先“理解”一個人,又如何能精準地找到其心靈的縫隙,將其一步步拖入自己預設的思維深淵呢?
於是緩緩開口,拋出了第三條,也是最為“誅心”的一條:
“其三,暴虎馮河,輕敵冒進,但……勇氣可嘉。”
“我看王府之中,上至李供奉,下至尋常護衛,可能對於我等前來,都不是很歡迎,甚至可說是極力反對。”
“可小王爺卻能頂住這般壓力,力排眾議,毅然前來臨濟院將我‘請’來。這份敢於違背眾意、獨斷專行的膽量,倒是……超越常人。”
他最後總結道,語氣平淡得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這一點,沒什麽可說的。”
李供奉直接震怒,幾乎要控製不住周身澎湃的法力。
“你個滿口胡言的騙子!你到底在說什麽鬼話!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
然後他心裏猛地咯噔一下,如同被一盆冰水澆頭。
因為看到了梁世子的眼神……那眼神不對勁!
沒有了之前的憤怒和茫然,反而泛起了一絲……被理解甚至是被“賞識”的奇異光彩?嘴角還無意識地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你……你笑什麽?!他沒有誇你啊!!!
李供奉在心中無聲地呐喊。
若是後世人在此,定要抓住世子的肩膀瘋狂搖晃,大吼一聲:“你醒醒啊!他在PUA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