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白蛇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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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
白素貞:“……”
捏著那封由特殊渠道加急送來的信箋,沉默了片刻。
信的開頭是:“見字如晤。自西湖一別,雖常得書信相通,然每至夜深,憶及風采,洞庭煙波,猶覺……”
看完這通篇看似寒暄實則全是廢話的開場白,讓她心情有些微妙。
“這男人……在說什麽廢話?”
以她對許宣的了解,這般拐彎抹角,後麵必然跟著石破天驚的內容。
直接忽略掉那些有的沒的鋪墊,目光掃向核心內容……隨後,那清冷如冰湖的心境,也不由得泛起了漣漪。
還真是……讓蛇心驚。
原以為小青上次去北方招惹了地府裏的黑山老妖,引動了日火神芒,已經算是足夠波折離奇。
沒想到,許宣這廝的下一步更是狂放得沒邊。
竟然直接涉及到了“大火星”的星命流轉,以及人間實權藩王的隱秘謀劃!
這已非尋常的江湖風波或修行爭鬥,而是牽扯到了星辰法則與人道氣運的深層博弈。
“既然如此……”白素貞輕歎一聲,“還真不得不走這一趟了。”
她太了解許宣了。
“若是讓漢文自己瞎搞,以他的手段和‘運氣’,某種程度上確實能夠‘解決’問題……”
“但那個‘解決’過程會引發多大的亂子,會造成多廣的波及,可就完全不好說了!”
要知道,之前沛國“日夜出”的驚天異象,其帶來的影響和恐慌,至今仍在北方各州郡乃至江南的民間不斷傳遞、發酵,餘波未平。
現在又是梁國……
“按照這個順序和惹事的節奏,下一步是不是就該輪到濟陰郡,或者陳留郡了?”
她仿佛已經看到了一條清晰的“路線圖”,就這麽一路搞出大事直到洛陽為止……
這男人為什麽就不能消停一點呢?當真是走到哪裏,哪裏就必然風波驟起。
可理論上,越是靠近人道中樞,皇權籠罩,氣運應當越發鼎盛穩固,本不該如此頻繁地生出此等動搖根基的禍事……
“這究竟是大勢將傾,天命使然?還是……純粹因為這‘人’本身?”
想到許宣那看似溫和實則膽大包天、並且總能精準踩中每一個漩渦中心的特質,白素貞揉了揉眉心。
“如此下去,因果糾纏愈深,劫難層層加碼……他這般行事,我又該如何……方能護得周全,修得正果?”
白素貞也是個善於做夢的,至今仍未放棄勸導許宣走上修行大道的夢想。
盡管這夢想在某人一路火花帶閃電的搞事節奏下,顯得愈發渺茫。
收起那封暗藏驚雷的信件,起身走向靜室深處,開始翻箱倒櫃。
自從認識許宣之後,她對師門典籍的了解程度也在被動加深。許多從前隻是略讀未曾細究的冷僻內容,如今都被迫一一撿起,反複研讀。
畢竟,你永遠不知道那人下一次會捅出什麽簍子,又需要哪一門早已失傳的秘法來補救。
“大火星命,對應農時,色赤……”她指尖劃過泛黃的書頁,低聲自語,“若要平穩引渡其力,非‘東方青龍禳星科儀’不可……還需配套的‘離火璿璣玉衡’作為法器。”
小心翼翼地從一方紫檀木匣中取出一套形製古拙泛著淡淡赤光的玉器,又沉吟片刻,轉身走向另一側的多寶格。
“既然要去,便多做些準備。”
輕歎一聲,又取了幾樣專破禁製催發金氣的“金擊法器”納入袖中,“以他的性子,尋常麻煩也能走出絕境的姿態,有備無患。”
一切收拾停當,她走到窗邊,望向北方。
“既然是去商丘……”一個念頭忽然閃過她的腦海,“或許可以順道去尋一尋傳說中生於睢水之畔的‘相思樹’。”
若是自己孤身前去,大概率是尋不到這等靈性天成專為情緣顯化的仙植。
但若帶著許漢文一同去……那結果就不好說了。
以對方那離奇招引因果的體質,別說看到連理枝,就是引發相思樹當場開花結果、天降異象,也絕非不可能。
對於這些涉及到“愛情”、“姻緣”範疇的上古神物,她早已爛熟於心。
不再猶豫,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純淨白光,悄無聲息地掠過西湖水麵,直入雲霄,駕雲向北而去。
雲氣迅疾,轉眼已飛渡長江。
浩渺江心之下。
那位尊貴的龍君似有所感,抬首望向上方那道一閃即逝的白光,嘴角勾起一絲了然的微笑。
“看來北方,又有大事要發生了。”
“上一次是青蛇過江,引動大日隕落之奇景;這一次是白蛇親往……嗬嗬,定然不會是小場麵。”
搖頭輕笑,語氣中帶著幾分看戲的興味與淡淡的讚賞:
“許宣啊許宣,真乃……奇才也。”
“可惜,此番離我這長江太遠,這熱鬧,怕是看不真切嘍。”
長江龍君望著那道白雲劃過,心裏跟有片羽毛在撓似的。
他那橫跨諸多水域的顯影大神通,平日裏瞧個千裏外的熱鬧本不在話下,可此番卻是層層受阻。
距離本就極遠,中間還隔著一條已然重新覺醒水元澎湃躁動的淮水,再加上那許白蓮自身命格奇特,天機遮蔽,難以觀測……
層層削弱之下,法術光幕上竟隻能看到些模糊的光影晃動,連句囫圇話都聽不真切。
“嘖,真是讓龍難耐啊!”龍君煩躁地甩了甩尾巴,攪得江底暗流洶湧。
忽然,龍睛一亮,猛地一拍爪!
“等等!也不是不行!”
張口吐出一顆龍眼大小氤氳著水光的寶珠,神念一動,那珠子便化作一道流光,破開水麵,直追白素貞而去。
正駕雲疾行的白素貞忽覺掌心一涼,低頭看去,一顆水汽盎然的靈珠已靜靜躺在手中。
與此同時,龍君那帶著點戲謔的傳音跨越空間,清晰地在她耳邊響起:
“帶給許宣。”
“頂級法寶層次的留影珠?”白素貞微微蹙眉,瞬間明了此物用途,隻是怎麽會有這麽沒用的法寶?
對著長江方向遙遙行了一禮,雖不知許宣與這位龍君又有何新的“瓜葛”,但……“隨他們去吧。”
她心下無奈,這位龍君,有時也著實算不上個正經前輩。
收起珠子,繼續北行。
隻是飛臨那氣息明顯不同於往日的淮水流域時,想起了許宣信中看似隨意實則鄭重的叮囑。
於是按下雲頭,袖中取出幾顆又大又鮮靈、一看便知非是凡品的仙桃,輕輕投入那波濤之中。
撲通…撲通…
桃子入水,並未順流而下,而是被一股無形之力牽引,徑直落入水下深處一隻毛茸茸的手中。
那猴兒接過桃子,一雙金睛火眼懶洋洋地往天上一掃,撇了撇嘴。
“嗤,沒勁。”它心下評判,“這條白蛇道行是夠了,心思也夠堅定,可惜……渾身上下一點狂氣和戰意都沒有,規規矩矩,不過是一條一心追尋大道的‘癡蛇’罷了。”
它腦海裏浮現出另一個身影——那個說話不怎麽好聽,卻總能攪動風雲,讓它覺得“有趣”的人類。
“還是那姓許的小子有意思!”
“哢嚓”一口咬下仙桃,甘甜的汁水四溢。
似乎是被這“貢品”暫且安撫,原本隱隱躁動水元洶湧的淮水流域,瞬間安寧了幾分,迫人的壓力也悄然收斂。
感受到下方那股睥睨狂野的氣息在桃子入水後趨於平緩,白素貞心中微鬆,同時卻也泛起一絲凝重。
“許宣招惹的……又是一個難辦的。”
不再停留,化作白光,加速投向已然在望的睢陽城。
總算在梁國邊境一處僻靜山穀中,見到了那個倚在樹下仿佛等候多時的身影。
“好久不見。”
許宣的開場白帶著刻意的低沉嗓音,像極了三流文藝電影裏生硬的念白。
若非自身賣相確實不錯,青衫落拓,眉眼間那股亦正亦邪的氣質也足夠獨特,這般做作的言辭,放在尋常人身上絕對堪稱騷擾。
白素貞翩然落地,白衣不染塵埃,根本懶得接他這故作深情的茬,清冷目光在他麵上一掃,直接切入正題:“具體情形如何?信中所言太過簡略。”
她的直接讓許宣毫不意外。
說來,兩人初識之時,氛圍並非如此。
那時,她是高高在上修為深不可測的“白老師”,語調總是溫柔和緩,就連提醒與點撥都帶著恰到好處的分寸感,是真正的神女風範。
而他也確實以修行界後學末進自居,態度恭謹,每次前去請教,必會換上最為莊重的深色儒服,配以那雙層透雕雲紋玉帶,不可謂不用心。
然而,一切從郭北縣開始悄然變質。經曆生死,窺見隱藏在表象下的真實。
許宣的狠辣與算計,白素貞的決斷與並非全然無私的守護。親近與警惕如同雙生藤蔓,在一次次險境中並行滋長。
後來共同麵對的風浪越來越大,牽扯的因果越來越重,直到某些時刻連白素貞這般深厚的修為與心性都感到有些撐不住時,雙方的關係便徹底走向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特狀態。
他不再是那個謙遜的後學,顯露出到處惹是生非導致天下大亂的“魔王”本色。
她也不再是那個純粹傳道授業的前輩,無可奈何地一次次成了這個男人明晃晃倚仗的“大腿”,替他收拾殘局,鎮住場麵。
再後來,經曆了那場於夢境之中斬卻劫念險些現實裏大打出手的風波後,這關係就更加複雜難明。
敵意與佩服交織,斷不開的深厚交情與某人愈發隨意甚至帶著幾分憊懶與挑釁的態度混雜一處。
總之,此刻再見麵……
感覺……居然還不錯。
當許宣將自己如何在梁王府內抽絲剝繭連蒙帶猜發現的端倪,以及臨濟院那群倒黴和尚如何被卷入其中險些成了墊腳石的經過原原本本道出後。
即便是以白素貞的見多識廣,臉上的表情也隻能用“歎為觀止”來形容。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語氣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微妙:“這般陰差陽錯、環環相扣的事情都能被你撞上……真是‘好運氣’。”
白姑娘到底是過於溫柔了,很多諷刺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甚至這一點點陰陽之氣對於某人而言和打情罵俏也沒什麽區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