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誰躲誰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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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兵?!
    斧頭形狀的兵器可不簡單啊。
    在修行界,這種形製的兵器往往處於兩個極端,要麽是雜兵專屬的製式裝備,要麽就是大有來頭的上古重器。
    許宣覺得對方在這個節骨眼上,絕不會隨便拿出一件尋常物事來對陣,這柄石斧必然有什麽特殊的來曆與說道。
    心中一動,回想起在太乙救苦天尊殿前與對方交談時的情景,頓時有了主意。
    於是單手示意對方暫且停手,朗聲說道:
    “天尊殿外你我也算是相談甚歡,然造化弄人,天意如此,終究要兵戈相向。”
    “隻是就算作為敵人,我也不願占你便宜。”
    他將螭龍劍平舉身前,語氣鄭重如立誓言:
    “此劍名為螭龍,劍長三尺七分。乃人間白蛇帝君於三千年前擒拿東海螭龍,以三昧真火煉製七七四十九年而成粗胚,又經天雷鍛打九九八十一日方得成形。”
    “開鋒之日,日月無光,煞氣倒衝鬥牛。”
    “分金斷玉,開山破海隻若等閑。分割陰陽,橫貫星空也是尋常。”
    “劍鋒之下亡魂無數,曾一日連斬四境大妖三十二。”
    “兩年前更是曾以此劍斬殺西方降龍羅漢,染血佛門。”
    他頓了頓,目光直視窫窳:
    “所以.這是神兵,你可要小心了。”
    好一個光明磊落之人!好一個劍中君子!好一個人族好青年!
    說完這番話,許宣還鄭重地做了一個“該你了”的手勢,儼然一副公平較量的姿態。
    窫窳、石王、寤生:“.”
    場麵上出現了短暫的寂靜。
    三位來自不同時代、不同種族的強者,此刻卻展現出如出一轍的無語表情。
    寤生將信將疑地看向許宣,他對這位盟友的信任程度本就不算特別高,此刻更是直接滑落到了穀底。
    雖然千年不履人間,但以他對人族狡詐本性的了解,這種戰前還要鄭重其事地通報自家兵刃來曆的風格,未免太過跳脫了。
    隻是考慮到涉及的都是妖魔鬼怪之事,生前那套識人之術未必適用,這才勉強保留了一分相信。
    石王則是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岩石構成的麵容上看不出任何波動。
    若是有人問它信不信許宣這番話,它的回答必然是篤定的信任。
    百分之百的信。
    它在人間打架時也是走流程的,先報兵器來曆,再報戰績威名,這套操作早就習以為常了。
    所以,不要再問了。
    而窫窳的表情最為精彩——這位上古神聖先是微微睜大眼睛,隨後嘴角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整張清雅的麵容逐漸扭曲,最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開懷的笑聲如同驚雷般炸響,回蕩在整個黃泉地獄。
    窫窳笑得前仰後合,仿佛聽到了什麽特別有趣的笑話。就連它身後的血色霧氣都隨著笑聲搖擺晃動,腳下的島嶼也在跟著顫抖,黃泉水麵被音波震出一圈圈劇烈的波紋。
    這位即將活出第三世的上古怪物,已經很久沒有這般暢快地笑過了。
    上一次這般開懷,或許還是與黃帝並肩作戰的歲月。
    笑了半晌才緩緩收起笑容,隻是嘴角依然帶著愉悅的弧度。用那雙墨玉般的眸子打量著許宣,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
    “我隻是死了,不是傻了。”
    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因為它活過的歲月比在場所有人加起來都要漫長。
    “想不到後世人族的眉眼之中,已經沒有了永恒不化的愁苦。”窫窳的目光中流露出幾分追憶,“竟然還有這般心思.”
    在那個與天爭、與地鬥、與妖魔廝殺的遠古時代,人族的臉上總是帶著化不開的憂患。
    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卻能在生死相搏之際,還能耍這等小心思。
    “姬軒轅看到肯定會高興的。”
    到底是天地精華孕育的先天精靈,即便經曆了死而複生、化作怪物的曲折,骨子裏依然保留著那份超然的智慧與洞察,自然不會輕易被這等小把戲所蒙騙。
    許宣那番故作鄭重的介紹,反倒觸動了窫窳深埋的記憶。
    它想起遠古時代的人族——那些在洪荒大地上掙紮求生的先民們,活得苦啊,活得累啊。天災頻仍,妖魔肆虐,每一聲嬰啼都可能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所以在那個年代,人族為了生存與壯大,可謂不擇手段。
    他們學習妖魔的搏殺技巧,竊取神靈的修行法門,用盡一切方法變強。
    在那樣沉重壓抑的環境裏,很少有人會誕生出許宣這般近乎戲謔的幽默感。
    據說帝舜的手下有一個叫做禹的孩子.也是很喜歡笑的,不知道是不是同款風格。
    可惜當大禹嶄露頭角時,窫窳早已成了失去理智的凶獸,在弱水中肆虐,無緣得見那位傳奇人物的風采。
    而許宣一點沒有被戳穿的尷尬,反而依舊理直氣壯。
    有棗沒棗打一杆子而已,萬一對方真被唬住了呢?
    然後,這個“萬一”還真的出現了。
    “還是滿足你的心願吧。這是作為神,對於人的應許。”
    窫窳鄭重地舉起手中的石斧,模仿著許宣先前的姿態:
    “無名石斧,取少鹹之山石所製。”
    “斬殺過先天神祇,妖怪,還有人。”
    說到這裏頓了頓,語氣平淡地補充:
    “不是神兵,山間隨手可取。”
    這就是上古時代兵器的真實來曆——簡單,質樸,卻蘊含著最純粹的力量。
    在那個年代,大家的武器都比較粗獷,石頭做的斧子、棍子、長矛才是主流。這些材質經過天地靈氣的長期蘊養,都堅硬無比,隻要能打磨成形,就是上好的武器。
    “這一把還是當年被大羿射死,滾落黃泉時一起被卷下來的。今日打架,才想起來。”
    它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舊物。
    許宣聽完對方的介紹,心中稍感安慰。
    看樣子在兵器品質上,自己應該能稍占優勢.吧?
    畢竟螭龍劍是白素貞耗費心血煉製的神兵,而對方隻是隨手從山上撿來的石頭斧子。
    這要再打不過,實在說不過去。
    那就戰吧!
    正好大半年後還要和那隻猴子幹架,今日就先拿這個上古風格的敵人練!練!手!
    想到這裏不再猶豫,當即挽起袖子,提著螭龍劍就踏過了奈何橋,來到了那座剛剛被黃泉之雨洗滌得幹幹淨淨的島嶼上。
    空曠的戰場中央,隻有他和窫窳遙遙相對。
    這份公平竟讓許宣都有些不太適應。
    對方很明顯是神魂之身,而且擅長各種術法神通,按理說應該拉開距離施展大威力法術才對。
    可這位上古神聖竟然也願意拿著石斧,選擇貼身近戰。
    但這些雜念很快就被拋到腦後。隨著雙方越走越近,戰鬥的意誌開始在胸中熊熊燃燒。
    一個是要順著本能完成複活,重臨世間;一個是要阻止對方複活,避免蒼生受難。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阻道之仇,幾乎等同於殺身之仇。
    許宣提著長劍,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步伐從最初的從容,逐漸變得急促,最後幾乎是在狂奔。
    皮膚表麵泛起超脫凡俗的晶瑩光澤,骨骼之中充盈著精純的仙靈之氣。在這死寂的地獄裏,周身澎湃的生機顯得如此紮眼,如同黑夜中的明燈。
    仙肌玉骨,開!
    金色的佛光從體內淨土洶湧而出,如流水般環繞周身。萬法不侵之威加持己身,大金剛神力運轉到極致,誓要斷盡一切煩惱障礙。
    佛門金身,開!
    赤紅色的氣血從心髒迸發,如同長江大河般在體內奔湧不息,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那是屬於活人的熾熱生機,在這陰冷的地獄中格外醒目。
    人族氣血,開!
    許宣的氣勢在這一刻攀升到頂點。
    不再保留,將三年以來的所有修行成果盡數展現,常規戰力之最!
    若是在空中往下俯瞰,許宣前進的路線已然被一條金紅色的熾熱線條所取代。整個人化作一道流光,拖著長長的尾焰,帶著一往無前的強大意誌不斷前進!
    金紅色的軌跡在昏暗的黃泉地獄中格外醒目,如同撕裂夜幕的流星,所過之處連空間都在微微扭曲。
    就連本人此刻也感覺自己很強大,非常強大。
    仙肌玉骨讓身體輕盈如羽又堅不可摧;佛門金身賦予萬法不侵的防禦;人族氣血則提供了源源不絕的戰鬥能量。
    三重狀態加身,讓他有信心麵對任何強敵。
    打一個沒有肉身的窫窳,沒問題!
    而窫窳.根本不在乎自己有沒有肉身這回事。
    在看到許宣疾衝而來的那一刹那,古老的記憶如潮水般湧現。
    特別是當人族氣血之力爆發出赤紅色焰火時,那雙墨綠色的瞳孔中更是迸發出無盡的光彩。
    祂仿佛回到了上古的時代,聞到了洪荒大地上帶著血腥味的風,看到了那些在絕境中依然奮起抗爭的人族。
    於是,活了過來。
    不是肉身的複活,而是屬於先天神聖的戰鬥意誌在這一刻徹底蘇醒。
    沉睡數千年的戰魂,被這熟悉的人族氣息所喚醒。
    雖然眼前這個人族花裏胡哨地整了一堆光影特效,在祂看來不夠淳樸,但那種不屈的意誌、那種敢於向強者亮劍的勇氣,卻是對味的。
    是那些遍布大地、而且越來越多的人族特有的味道。
    “來得好!”
    窫窳低喝一聲,提起石斧,邁開腳步,對著前方也開始了衝鋒!
    如過去那般。
    腳步越衝越快,越跑越快,仿佛在倒轉著時間的齒輪,重返那個金戈鐵馬的遠古年代。
    身形在衝鋒中微微前傾,每一步都踏得地動山搖,帶著某種原始的、蠻荒的韻律。
    甚至在這種生死相搏的關頭,它還有心思在想這人族的雙腿跑起來,確實比它當年那蛇身人麵時的尾巴要舒服得多,難怪能成為天地主角。
    想著這些久遠的事情,力量也從沉睡的過去歸來。
    它踩著風,踩著雨,踩著不堪回首的死亡記憶,周身帶出黑藍兩色的扭曲光影,如同穿越時空的凶神,筆直地撞向那個金紅色的人族修士。
    兩個因為立場注定要分個生死的戰士,終於要在這一刻正麵碰撞!
    若是按照後世的技巧和戰術來看,這種毫無花哨的正麵碰撞似乎毫無必要,甚至顯得愚蠢。
    完全可以遊鬥周旋,尋找破綻,或者施展遠程法術互相試探。
    但對身經百戰的強者而言,這一撞必須要爭!
    爭的是氣勢,爭的是道心,爭的是誰才是這片戰場的主宰!
    力大勢沉者勝!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雙方在刹那間對視的眼神之中,都帶著不會動搖的堅定信心。
    許宣的眼中燃燒著守護人族的決意;窫窳的眸中則閃爍著屬於先天神聖的驕傲。
    這個時候,誰會躲呢?
    誰躲誰孫子!
    許宣咬緊牙關,將體內所有力量瘋狂灌注到螭龍劍中。
    什麽八大天龍護法,什麽五大明王加持,什麽淨土厄土的佛魔之力,通通塞了進去!
    這一劍已經超出了平時的極限,是修行至今最粗暴的一擊。
    手臂上青筋暴起,肌肉賁張到極致。
    像是掄斧子一樣,用最野蠻、最直接的方式掄出了這一劍!
    螭龍劍帶著劈開山海的力量,撕裂空間,悍然撞向那道黑藍色的身影。
    劍鋒所過之處,連黃泉地獄穩固的空間都被劃出一道漆黑的裂痕。
    什麽上古神祇!
    什麽不死凶獸!
    和這個世界說再見吧!
    而窫窳的嘴角咧開一個最狂放、最原始的笑容,那笑容甚至撕開了原本俊秀清雅的麵容,露出近乎猙獰的表情。
    屬於先天神聖的雍容氣度在這一刻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洪荒凶獸的暴戾本色。
    寬大的繡袍在極速衝鋒中被空氣拉扯得筆直,神魂波動更是激蕩到了極致,在它周身形成肉眼可見的扭曲力場。
    如果說許宣的劍法像是掄斧子般野蠻直接,那窫窳就是真的在掄斧子,而且技巧極其高明。
    石斧在它手中看似簡單劈落,實則暗含天地至理,斧刃軌跡中迭加了不知多少重暗勁,一重比一重剛猛,一重比一重暴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