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心中湧現出諸多疑惑，神情卻未有變化。
    赤髯見狀，又繼續道：“我父王在長安城找到袁守誠之後，先做了一番試探，便以次日的行雲布雨之事，與袁守誠做了一場賭約。
    但沒曾想，我父王才回宮，天上的旨意就來了，上麵寫的時辰點數，竟和那賣卦先生算的毫發不差！
    而我父本就衝動易怒、勝負心很強，當時也是迷了心竅，竟聽信讒言，在次日行雲布雨時，改了時辰、扣了點數，因此犯下大錯。”
    聽到這裏，孫悟空心中已經有了判斷。
    這確實是一場針對涇河龍王的算計，尤其是神課先生的所作所為，更加印證了這一點。
    但卻不能據此說這頭老龍是完全被冤枉的，因為他是自己往別人坑裏跳。
    由此可見，做這場算計的人，是吃準了涇河龍王的脾性。
    想到這裏，孫悟空更好奇了。
    費盡心思做這場算計的人，是為了什麽？
    難道真如小白龍敖烈所說，隻是木德星君的報複？
    此刻，敖烈和赤髯見孫悟空依舊沉默不言，兩龍相視一眼，神色間都有些黯然。
    他們都清楚，剛才說的那些，依舊是空口無憑，根本不能當做伸冤的有力證據。
    之所以來向孫悟空求助，是因為敖烈知道大師兄的性子。
    無論是昔日的齊天大聖，還是如今的鬥戰勝佛，眼裏從來都容不下沙子。
    西行路上，但聞不平事，便要管一管。
    而這次……
    敖烈清楚，大師兄出手的可能性確實不大。
    因為姑父的死和他自身也有一定的關係，並不能簡單的以善惡來論。
    正想著，卻忽然聽見孫悟空又問：“後來呢？”
    敖烈和赤髯的眼睛一亮，好像看到了希望。
    赤髯連忙道：“後來我父王就直接去掀了袁守誠的攤子，但沒想到對方當場就道破我父龍王身份，並指出我父犯了天條。
    我父王這才發現自己已是死罪之身，便向袁守誠求取活命之法。
    那賣卦先生也不知是好心還是歹意，最後真指點了一番，讓我父王去向大唐皇帝求救。”
    和唐朝皇帝扯上關係了？
    孫悟空有些詫異，但也沒有太意外。
    因為當初黑水河一難中，敖順就說過，涇河龍王是被天曹降旨，著人曹官魏征在夢中斬了腦袋。
    而魏征正是唐王李世民的丞相。
    赤髯繼續道：“我父王夢中求救，唐王也答應相救，但沒想到那魏征竟是夢中斬龍。
    而唐王沒能救下我父王就罷了，事後竟然還命人將我父王的頭懸於市曹，著黎民圍觀。
    我父王因此有怨氣在身，死後不得解脫，便去夢中向唐王討說法。
    唐王因此受到驚嚇，很快便病入膏肓，時日無多了。”
    說到此處，他停了一下，麵帶疑惑的說：“奇怪的是，我聽說大唐朝堂當時都準備為唐王操辦喪事了。
    但沒過多久，唐王竟然又大好了，一直活到現在都未壽終。”
    “定是死過一次，又還陽了。”孫悟空心中冷笑。
    他為別人還過陽，當然清楚其中的變化。
    而且地府那裏肯定和唐王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不然絕不會放唐王還陽。
    果然，就聽赤髯又道：“大聖，我這些年一直在暗中追查我父王的事。
    其中有一些奇怪的發現，我也拿不準，不知道對不對。
    比如唐王大好之後，曾張榜招賢，招人進瓜果到陰司裏去。
    後來一個叫劉全的均州富戶揭了皇榜，頭頂一對南瓜，服毒自盡了。
    但奇怪的是，我在均州暗訪時，卻見到劉全活得好好的，並且還娶了一位與他原配同名的貌美新婦，哪裏像服毒自盡的樣子？”
    聽到此處，孫悟空更加確認剛才的猜測。
    隻是這劉全自盡時，為什麽要頭頂一對南瓜呢？不能是其他瓜果嗎？
    赤髯見孫悟空還在聽，猶豫了一下才道：“大聖，另有一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孫悟空沉聲道。
    赤髯咬了咬牙，鄭重道：“唐王原本是個尊道抑佛的皇帝，但他大好之後，竟然出榜招僧，開了一場佛門主持的水陸大會，此後更是全力支持玄奘法師西行，求取大乘……”
    聞聽此言，孫悟空眸中神光如箭。
    旁邊的敖烈更是麵色大變，大喝道：“赤髯，你胡說什麽！”
    他能聽出來，這明顯是想把涇河龍王之死和西天取經聯係起來。
    孫悟空冷笑：“激將法，怎麽，你也想算計我老孫？”
    赤髯看見了那雙駭人心神的眼睛，但他卻忍住了心中的恐懼。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認真行禮道：“請大聖恕罪！我確有激將之意，但我所說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言！
    隻求大聖能為我父王伸冤，事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孫悟空盯著跪伏在地的赤髯龍，卻散去了臉上的冷意，笑道：“起來說話。”
    赤髯這會兒反而緊張起來了，還是小白龍連忙將他拉起。
    “多謝大師兄！”小白龍又高興道。
    “大恩不言謝，我赤髯這條命以後就是大聖的了！”赤髯龍恭恭敬敬的行禮。
    “你的命值幾個錢？”孫悟空卻毫不留情麵，然後正色道：“記住，我沒答應為涇河龍王翻案，你們也別再四處伸冤，可聽明白了？”
    小白龍和赤髯相視一眼，當然明白這話語中的暗示。
    兩龍當即應是。
    隨後，小白龍又猶豫道：“還有一事需勞煩大師兄。
    方才提到，我姑父死後，我姑母和鼉潔都被北海接去了，當時他們還帶走了涇河龍族的全部家產。
    後來我姑母病故，鼉潔也被關押起來，這家產就落到了敖順叔父那裏。
    前段時間，我和赤髯也為此事去了北海龍宮。
    本以為我這廣力菩薩的身份，能有幾分薄麵，但沒想到敖順叔父十分強硬，根本沒有交出涇河龍族家產的打算，最後甚至差點將我們趕了出來。”
    赤髯接著道：“大聖若能幫我涇河龍族討回家產，我可以做主，將除了四瀆權杖之外的所有家產的七成，贈予大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