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番外】莫尋(4)
字數:8693 加入書籤
“肯定是張鶴安搞的鬼,儀器跟著我一起來了...是他啟動了儀器。”莫尋耗費了一點時間,接受自己是李青尋的真相。
她摁住劇痛的太陽穴,勉強理清了前因後果。
她的魂魄受到儀器影響,百年後重生成藥王穀的莫尋。
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儀器。儀器的輻射重,觸碰者難以長命。如此危險的東西,張鶴安應該不會留在身邊。
思索一番,莫尋懷疑張鶴安把儀器留在南楚的皇陵裏。
莫尋決定去南楚。
想到南楚國的現狀——南楚皇帝李元禮正在處理謀權的皇族,南楚殺成一片。莫尋頭痛極了,這幫不孝子孫!她當年嘔心瀝血建立的南楚國,竟被後代糟蹋成這樣!
好氣!
莫尋立刻去找沈薇辭行,千裏迢迢前往南楚國。半途中,她遇到了沈薇的弟弟沈修明。
沈修明如今也算半個權臣,舉手投足風範十足。他得知莫尋要去南楚,勸阻無果,沈修明親自護送她去南楚國。
南楚境內亂成一團。
莫尋渾水摸魚,千辛萬苦潛入皇陵。南楚皇陵裏,莫尋溜達了一圈兒,還是沒找到儀器。
她想不通,張鶴安到底把儀器帶到哪裏去了?難道隨身攜帶?可隨身攜帶,他那脆弱的身板兒能受得了儀器的超強輻射?
她沒有在南楚國待太久,南楚皇帝李元禮的鼻子比狗還要靈,發現了她的蹤跡,派人四處追殺。莫尋東躲西逃,被前來尋她的張鶴安逮住,張鶴安將她帶回越國。
莫尋都習慣了。
這些年你追我逃,永無盡頭。她隻感覺身心疲憊,回越國的馬車上,莫尋捏住張鶴安的下巴:“我死就死了,你何必強行給我續命——你知不知道,那儀器有輻射,很危險的。”
張鶴安知道她恢複了記憶。
張鶴安平靜道:“阿尋,一輩子不夠,完全不夠。”
他黑眸裏是藏不住的瘋狂。
莫尋萬萬沒想到,百年前她玩性大發招惹到的張鶴安,骨子裏竟藏著可怕的瘋狂執念。
莫尋提醒他:“儀器裏的能量有限,再使用一次就能量耗盡。張鶴安,你別把儀器帶在身邊,找個地方封存起來。”
張鶴安:“嗯。”
也不知是同意,還是沒有同意。
...
兩人回到藥王穀隱居。
恢複記憶後,莫尋也懶得再逃跑了。張鶴安受到儀器的影響,日漸虛弱。莫尋心裏暗暗擔憂,開始搗鼓一些藥材給他治病。
這時代的科技不發達,尚處於農耕時代,是藥三分毒。莫尋努力改進技術,盡量萃取草藥的精華,再把萃取的藥給張鶴安喝。
藥很苦。
張鶴安總是一飲而盡。
他貪戀和莫尋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除了監督張鶴安喝藥,莫尋也讓他多鍛煉身體。張鶴安說:“我身體很好。”
莫尋嫌棄道:“你身體好?不見得,精力不比從前了。”
張鶴安:...
張鶴安便去健身了。
兩人在藥王穀長住,不再理會外界的風風雨雨,如世間最普通的尋常夫婦。
“阿尋,你到底來自哪裏?”這日張鶴安喝完藥,歪頭詢問。
百年前,張鶴安夜觀天象,天象有異。莫尋的出現引發天象異動,她和這個世界的女子截然不同,張鶴安一直好奇她的來曆。
當了兩輩子夫妻,莫尋也沒隱瞞。
她告訴張鶴安,自己來自另一個科技發達的時空。在那個世界,一夫一妻製,女性也有相對平等的工作機會。她是物理學教授,科研所的王牌研究員,由於實驗故障發生爆炸,她才來到這個世界。
“何為物理?”張鶴安問。
莫尋閑來無事,幹脆坐在張鶴安身邊,像老師一樣開始給張鶴安授課:“物理是一種學科,揭示世間萬物運行的原理。比如你看那棵蘋果樹,一個蘋果掉下來,為何隻掉落在地上?為何不掉到天上?這是因為地球有引力。當年牛頓提出萬有引力定律,解釋了這個現象。”
張鶴安:“牛頓是何人,你認識他?”
莫尋:“...”
張鶴安對物理展露出極大的興趣,莫尋也好為人師,隻要有空就教張鶴安學現代數學和現代物理。
事實證明,千萬不要小看一個古代狀元的學習能力。張鶴安很快理解了嶄新的物理知識,學得很快。
莫尋嘖嘖稱奇,感慨道:“要是在現代,我絕對收你當我的研究生,等你畢業後,直接把你弄到研究所給我一輩子的打工。”
張鶴安抓住關鍵詞“一輩子”,唇角勾了勾。
聽著莫尋講述另一個奇異的世界,言語裏是讚歎和驕傲。張鶴安握住她的手,輕聲道:“阿尋,你想回你的家鄉嗎?”
莫尋垂眸思索。
前塵往事隔了太久,活了兩世,其實莫尋回現代的念頭已不如第一世那般強烈了。
她在這個時代有了根。
於是莫尋搖搖頭:“回去幾率太小,留在這裏也挺好的。”
張鶴安虔誠地吻了吻她的手心:“阿尋,無論你去哪裏,我會一直陪著你。”
時光荏苒,兩人離群索居,十多年過去,歲月在兩人臉上留下淺淺的皺紋。
多年後。
一個很尋常的午後,張鶴安在樹蔭下的藤椅躺著午休,他忽然感覺呼吸困難,頭暈目眩。時隔多年的靈魂震蕩又來了。
張鶴安努力睜開眼,他望向遠方。
遠處青山靄靄,山穀清幽。莫尋去山下小鎮買酒,她說今晚要吃燒雞,她還未歸來。
張鶴安長歎一口氣。
他平靜地閉上眼。
阿尋,這次換他先走一步了。
...
...
莫尋在山下小鎮買酒。最近幾年,張鶴安的身體越來越差,儀器帶來的輻射還是嚴重影響了他的身體。
莫尋很焦慮。
甚至有點惶恐。
她隻能盡力維持張鶴安的生命。
莫尋忽然有點能理解百年前的張鶴安了,伴侶重病,自己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看著伴侶一步步走向死亡。
這個過程實在太煎熬了,她每天睜開眼,最害怕枕邊的張鶴安醒不過來。
莫尋剛離開小鎮,一群黑衣人攔住她的去路。莫尋齜牙,與世無爭的藥王穀竟然也有仇人?
她單槍匹馬,隻能束手就擒。
本以為綁架她的是越國賊寇,誰知她被塞進馬車,一路顛簸,竟來到遙遠的南楚。下了馬車,穿黑金長袍的南楚皇帝李元禮出現在她麵前。
莫尋一頭霧水。
直到李元禮拿出那個儀器,說他偶然所得,希望莫尋告示儀器的用法。
莫尋覺得這後輩瘋了。
莫尋最開始咬死不開口,再三告誡李元禮,說這儀器輻射很重,裏麵蘊含的中微子元素含量不多。若是啟動,會影響啟動者的壽命。
李元禮並沒把壞處放在眼裏,他最後還是從莫尋的嘴裏得到儀器的啟動方法。
莫尋被關在溶洞裏,她心裏焦急,自己失蹤多日,張鶴安居然還沒有找來。
太奇怪了。
莫尋心裏的不安,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重。直到兩年後,李元禮啟動儀器,把沈薇的魂魄換了過來。
這時莫尋才終於意識到,張鶴安已經不在人世了。
沈薇來到南楚後和莫尋相認。兩人都是來自同一個時代,自然有聊不完的話題。
莫尋察覺,沈薇回現代的念頭很強烈。莫尋活了兩世,已經平靜接受這個陌生的時代。但沈薇不同,沈薇她過於獨立、意誌強大,她從來沒有適應這個時代。
兩人演了一出戲,沈薇成功回到原來的身體。
莫尋回了一趟越國的藥王穀,山穀的房屋已經倒塌,野草叢生,張鶴安不知去向,連屍體也不見了。他也許倒在去尋找她的路上,化為世間的一抔黃土。
莫尋很迷茫。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沒有張鶴安,也沒法回到現代,她隻能眼睜睜看著時間從指間流走,每分每秒活在煎熬裏,日子沒有一丁點的盼頭。
人失去希望,和枯死的槁木沒有區別。
最終,莫尋選擇赴死。
她知道沈薇需要自己,可莫尋實在不想逗留在這荒涼的世間了。
一百年前,她死在張鶴安前麵,留下張鶴安煢煢獨行。
一百年後,張鶴安死在她前麵,她被思念折磨得痛不欲生。
在秋涼宮的合歡樹下,莫尋仰望這棵她和張鶴安種下的樹。小樹苗曆經百年歲月,長成一棵參天大樹,無聲無息訴說著陳年往事。
她捏著合歡樹葉,陷入長眠。
...
...
“滴——”
“滴滴——”
李青尋頭痛欲裂,她想要伸出手,敲敲自己劇痛的腦袋。可她的手似乎被束縛住,無法動彈。
耳邊的儀器不停響動,吵得她頭疼。
她聽到外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似乎有人跑了進來,接著有人驚呼:“李教授醒了!快叫方醫生!李教授醒了啊啊啊啊!”
聲音極大!
吵得整棟樓都聽得到。
半小時後,李青尋終於徹底清醒,她睜開眼。眼前是五六個白大褂醫生,為首的是個相貌俊秀的青年醫生,正在檢查她的血壓。
她似乎在重症監護室裏,渾身是各種儀器。
李青尋驚愕。
她不是死了嗎?
她...
她咋又活了?
病房是無菌病房,醫生護士都帶著防護服。李青尋麻木地接受他們的檢查,視線望向玻璃窗外,她看到了研究所的老教授們和那幫同事。
大家一個個淚眼汪汪,不停地向李青尋比劃。
李青尋暗暗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腿很痛!
她...她真回來了?
不可能啊,儀器裏的能量已經完全耗盡,根本不足以支撐她回到現代。那個實驗屬於半成品,隻有她才能完成實驗。
李青尋不禁猜測,難道有人幫她進行了實驗的收尾工作,重新啟動試驗,把她接了回來?
“國家什麽時候出現新的物理學天才了?我提出的那套理論,還有人能理解?”李青尋喃喃自語,喉嚨劇痛,無法出聲。
她的身體情況很差。
實驗失敗後,她受到爆炸衝擊,在醫院裏昏迷了整整五年。從植物人狀態蘇醒後,她還不能接觸現代的空氣。
李青尋隻能繼續住在無菌病房裏,其他教授和同事每日過來探望她,還順便帶來了不少課題求她指教。
李青尋還沒能回過神來,她腦海裏擠入了太多記憶。
她很想張鶴安。
兩生兩世,她才看清楚自己對張鶴安的愛。她其實早已經離不開張鶴安了,回到現代後,張鶴安隻成為她一個人的回憶。
李青尋默默歎氣,有點傷心。
研究所的同事小張又來探望她。李青尋用傳音筒問他1098號實驗的情況。
小張嘰嘰喳喳地說:“教授,您不用擔心。實驗失敗後,歐洲那邊來了個安教授,他通過您留下的文檔完善了實驗,準備開啟1099號實驗。可惜1099號實驗的核心儀器在運輸過程中出現車禍,撞到了一個無辜路人,車翻了,儀器原件也損壞了,實驗被迫停止。”
“不過安教授並沒放棄,又耗費兩年造出新的原件。1100次實驗成功了,您也蘇醒了——哦對了,之前被車撞倒的倒黴路人,她半個月前和你同時蘇醒,她身體好,前兩日出院了。”
李青尋摸下巴思考。
她問同事小張:“安教授是誰?以前怎麽沒聽過這號人物?他科研水平高,記得提醒所長,想辦法把他留在研究所,這種人才不能放。”
小張笑道:“李教授你放心,安教授已經簽了合同,以後他會一直在咱們研究所工作——”正說著,小張忽然轉過頭,驚呼:“哎呀,安教授您來了!您是來探望李教授的嗎?她剛醒,精神可好呢。”
李青尋好奇望去。
她在無菌病房裏,隻能通過一麵玻璃牆看外麵。李青尋眯起眼睛,隱隱看到一道暗紅色的身影。
安教授穿了一身暗紅色的西裝,指節白淨,氣質矜貴。
他站在玻璃牆外。
莫尋在玻璃牆內。
和前兩世初次見麵一樣,這次李青尋窺見他清冷如月的麵容後,依然情不自禁地看呆了。
他說:“阿尋,好久不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