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甲板上吹夠風，虞辭起身折返房間。
    介於今晚的特殊緣故，她被迫升了艙房，由原來的套房轉至霍勵升的房間。
    霍勵升則移住對麵套房。
    捏著房卡開門，門鎖轉動的聲音卻從後方傳來。
    轉眸，手上動作微僵，輕聲同身後那人招呼，“霍生……晚好……”
    霍勵升握著門把手站在對麵，走廊的燈亮跟著鑽進他沒開燈的房間。
    他目光平靜，臉上表情很淡。
    “不太好。”
    虞辭以為是他哪裏不舒服，下意識地關切道：“霍生不舒服嗎？”
    “有些。”
    海上不比陸地，船上雖然配備隨行醫生，但總體醫療條件無論如何都趕不上地麵。
    虞辭觀察著霍勵升的臉色，瞧不出他哪裏有問題，便道：“霍生哪裏不舒服，我先去找醫生幫您看，然後讓魏少返港。”
    霍勵升高大的身影籠罩在虞辭跟前，垂眸將她眼底的擔憂盡數收下，淡淡道：“剛出港就要折返，我豈不是掃大家的興。”
    虞辭把霍勵升看得太重，自然將所有人的利益都拋之腦後，“您不舒服，海上醫療條件不佳，返港是最佳選擇。”
    “那其他人呢？”
    虞辭想都沒想道：“他們會理解的。”隨後她便打算走，“霍生，您先回房間休息吧，我現在就去找人。”
    霍勵升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就這麽靜靜地看了她好半晌，虞辭被他看得也不敢有動作。
    直到一聲很輕的笑聲從頭頂傳來，她仰頭看著他。
    “霍生……”
    “不必返港。”霍勵升說，“我身體沒有不舒服。”
    身體沒有不舒服，那就是心裏不舒服了。
    因為誰？
    霍家，魏家，段家？
    還是……
    因為她？
    千萬念頭在腦子一閃而過，虞辭有些慌亂，神色來回變換也沒藏住。
    霍勵升看著來趣兒，開口問她：“虞小姐不打算對我說點什麽？”
    霎時間，虞辭的臉色白了。
    因為她。
    無助的恐慌席卷身心，虞辭骨節泛白，“有的……霍生，進房間聊吧。”
    房門打開，虞辭將霍勵升引進房間便轉身進了裏間，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她很快折返，霍勵升注意到她手裏多了份紙筆。
    虞辭蹲身在茶幾桌前，握著紙筆洋洋灑灑地寫了份協議，然後遞給霍勵升。
    他瞥見紙頁上的內容：意外懷孕將做流產，霍勵升無責，違約願支付違約金五千萬人民幣。
    他看了一眼便將協議放回桌麵，修長的手掌交握，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
    “虞小姐是寫了封賣身契給我？”
    “意外懷孕這種事很常有，這樣做保險一點，霍生不要擔心我不會履約，一個月之後我就會去做檢查，在這之前……”
    虞辭動了動，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小盒藥片，還不等霍勵升做出反應便直接幹嚼入腹。
    苦澀的口感蔓延口腔，虞辭說：“我會先用避孕藥隔絕懷孕的可能。”
    默了默，她又說：“我不是貪婪的人，霍生您放心。”
    霍勵升緊緊盯著麵前那張信誓旦旦保證的臉，目光晦暗發深，他起身，睨著虞辭。
    “虞小姐真是個幹脆果斷的人。”
    話裏是讚歎，口吻卻是輕嘲。
    虞辭有種大腦宕機的空白感，怔怔地站在原地做不出反應，直到男人很輕的一聲晚安被門板隔絕，他的身影在眼前消失，虞辭才木木地回過神來。
    她做錯了嗎……
    -
    魏瑥頌接到霍勵升要下船的指令便急急忙忙趕去了他的房間。
    敲門進去，霍勵升衣著完備，好似整裝待發。
    “霍生……現在要下船是有什麽事嗎？”
    霍勵升眉目淡淡，“確實有些事需要處理。”
    一聽有事，魏瑥頌神色肅穆，“那我現在安排掉頭返航。”
    “不用。”霍勵升說：“一艘快艇即可。”
    魏瑥頌想說一起返航，卻瞥見霍勵升麵無表情的注視著他。
    男人的目光很淡，卻是十足的不容置喙。
    魏瑥頌噤聲一刻，道：“好的，那明早為您安排，今晚台風已經登陸了。”
    “嗯。”
    事情交代完畢，魏瑥頌退出去，房間回歸寂靜。
    霍勵升靜靜地眺著窗外幽深暗海，又想起虞辭在自己麵前吞藥書寫協議的樣子。
    虞、辭、
    唇舌輕碰，霍勵升慢慢咀嚼著這兩個名字的重量。
    片刻後，他長睫垂下，遮住眼底翻滾的洶湧。
    次日。
    虞辭站在霍勵升門前，幾次想抬手敲門的動作都止住了。
    避孕藥帶來的副作用跟惶惶的心理負擔讓她一夜未眠。
    好不容易捱到八點想跟霍勵升好好談談，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麵對他的勇氣。
    躊躇著猶豫著，不遠處的房門打開，魏瑥頌伸著懶腰從房間出來，瞥見正對著霍勵升房門發呆的虞辭，挑眉道：“妹妹在這兒幹嘛？找霍生有事？”
    虞辭下意識後退一步，收好臉上的表情，溫聲道：“沒什麽大事，就是想就昨天的事跟霍生道聲謝。”
    “那不巧了，霍生今早已經下船離開了。”魏瑥頌說。
    他早上離開了？
    虞辭臉色微僵。
    為什麽，因為她嗎？
    魏瑥頌看著虞辭的表情，皺眉問：“小臉怎麽煞白的？怎麽了？”
    虞辭有些慌亂的整理好心情，“沒什麽，昨晚一晚沒睡好，現在有些不舒服，霍生怎麽走得這麽早，我都還來不及跟他道謝。”
    “昨晚就決定離開了。”魏瑥頌說：“霍生忙。以後有機會再跟他道謝也是一樣的。”
    虞辭扯動嘴角輕嗯了一聲。
    魏瑥頌觀察著虞辭的表情，見她興致不高，頓了頓，笑著道：“妹妹酒量淺怎麽也不告訴我，昨天可真把我嚇壞了。”
    “我酒量確實不好，在宴會上也都是小啜一口，昨天的事，我也很……”
    “這都是我沒做到位，不過妹妹你放心，我向你保證，隻要你在我的船上一天，這種情況就再不會發生一次。”
    虞辭微笑，“多謝魏少。”
    魏瑥頌笑笑，又同虞辭說了些話，隨後便擺手離開。
    虞辭收回放在魏瑥頌身上的目光，轉身準備回房間，有聲音從走廊另一頭叫住她。
    “虞小姐。”
    虞辭轉頭看去，珍珍雙手緊握，目光鄭重。
    “我考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