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師大辦公樓頂層會議室。
    每一間會議室都被工作人員騰了出來，供閱卷小組的老師們再次批改試卷。
    會議室還按照院係的不同，劃分為中文係，外語係，哲學係，數學係等專業，並貼上了XX係批改小組。
    一間貼著中文係的會議室，房門敞開。
    才早上七點四十，其中就坐著五六個閱卷老師低頭批改著試卷。
    試卷翻動的聲音在耳邊回響，襯得會議室格外安靜。
    眾人身後。
    頭方主任背負雙手來回踱步，時不時抬頭盯著那一張張遮著名字的試卷。
    隻見他眉頭緊鎖，麵色嚴肅又凝重。
    似乎在擔心著什麽。
    他今早上六點就早早醒了，一醒來匆忙吃了兩口飯對付過去，就過來了。
    目的就是為了第一時間看到程開顏的考試成績。
    目前試卷尚未批改完畢，昨天下午下班前還剩下幾張試卷，於是今天一大早，閱卷老師就早早過來批改。
    一會兒改完了還要統計登分，確定通過考試的學生名單，匯總到宣傳欄張貼公告成績。
    “也不知道程開顏到底考得怎麽樣，今天又是放榜，又是公開授予榮譽教授，要是考得不好可就……”
    方主任表情更加嚴肅了幾分，眼中盈著抹不去的擔憂。
    要是程開顏實在考得不好，那麽他就立刻找王校長推遲榮譽教授的授予。
    等到研究生考試的風頭過去了再授予。
    當然，考得好自然皆大歡喜。
    也為程開顏這個榮譽教授增添更多的信服力。
    “哢嚓……”
    方主任搖搖頭將雜念甩開，他從兜裏掏出火柴盒，哢嚓一下點燃香煙吸了一口。
    隨後沉聲道：“韓老師，試卷改完了沒有？”
    “就剩下幾張了，馬上改完登分。”
    韓兆琦轉身回頭看了眼，回答道。
    “不要急時間還早，今年的分數線你們都知道了吧？改完後把分數匯總一下，排個先後出來。”
    方主任點點頭，繼續抽著煙。
    半小時後。
    幾名閱卷老師結束了交頭接耳的對比分數，終於放下了筆，長長舒了口氣。
    有的喝起了茶，有的伸著懶腰……
    “方主任您看吧。”
    韓兆琦起身將手中匯總好的分數單子，遞到方主任眼前。
    方主任接過來深呼吸幾下，聞到了油墨的味道，神色嚴肅的低下頭在分數單上快速搜索起那個名字。
    第一頁……沒有
    第二頁……
    李、章、王、陳……
    程開顏！
    終於方主任在中間看到了那三個大字，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緊接著總分擠入視野之中：
    372！
    “呼——”
    方主任心中又驚又喜，狠狠地鬆了口氣。
    高出分數線二十多分，這意味著程開顏這小子隻要每一科都過線，基本上就穩了。
    再看詳細的分數，更讓他意外。
    英語：80
    政治：66
    現代漢語：106
    古代漢語：110
    “不錯不錯！這回程開顏考的是真不錯。”
    方主任長長的舒了口氣，心裏頭一顆大石頭落了下來，欣慰的笑道。
    程開顏果真沒讓他和王校長失望。
    方主任之前還想著要不要給他加分，沒想到這小子隻是底蘊如此深厚。
    還真在短短幾個月以內考上了研究生，並且還超出分數線二十多分！
    “原來方主任是想看小程老師的分數啊，難怪一大清早就跑過來了。”
    韓兆琦老師笑著說道，程開顏報考研究生的事情，早就在中文係辦公室裏傳開了，再加上先前被副校長為難，知道得人就更多了。
    這次程開顏的考試成績大家都好奇著呢，畢竟程開顏身份特殊，大作家才子，又是兒童文學研究專家，還在交流會上大出風頭。
    自然是人群的視線焦點，有人期待，擔憂，也有人等著看好戲。
    “想看程開顏的分您早說啊，我都記著呢，這英語尤其不錯，居然有八十，不少過線的學生都隻有五六十。”
    有個年輕的女老師笑意吟吟的看向方主任，打趣道。
    這個英語成績，估計出國留過學的人才考得出來，想來大概是蔣教授手把手教出來的。
    “謔！那他這次豈不是穩上研究生了？這消息要是讓辦公室的人知道了不得熱鬧壞了。”
    有個老教授瞪大眼睛，嘖嘖稱奇。
    “大差不差吧。”
    方主任手裏拿著分數單，感慨道。
    熱鬧嗎？
    研究生考試過線還不算熱鬧，
    恐怕等會兒學校廣播通知程開顏被授予榮譽教授，那才叫熱鬧！
    ……
    天空低垂著烏雲，天色陰沉。
    蕭索凜冽的冷風在校園小徑吹著，將積水上漂浮的落葉吹得打起旋來。
    “學姐你不是都考完好幾天了嗎？還不打算放假回家啊？”
    “再過幾天可就不一定能買到車票了。”
    路上，幾個穿得嚴實的女大學生懷裏抱著複習書並肩走在一起，聊著天。
    一個包子臉姑娘嘴裏啃著包子，關心看向身側身材高挑，氣質成熟一些的女生問道。
    “現在不急著回去，我想等研究生考試成績出來了再回去，反正我家離得不遠，就在河北。”
    柳知宜笑了笑，語氣帶著滿滿的期待。
    她為這場研究生考試準備了許久，說什麽也要等結果出來了才敢放心回去過年，不然該學校來信通知，肯定要到年後去了，她不想等。
    “這倒也是，要是我我也不想回去。不過估計也快了，這都過去十天了。”
    楊夢珊是個急性子，非得等到出結果才能安心下來。
    “學姐怎麽會想到考研究生的，現在我們本科畢業找單位應該很容易吧？現在到處都要大學生，甚至有些單位的領導為了一個大學生都能搶破腦袋，研究生出去工作的待遇絕對更好。”
    安靜姑娘張純好奇的問道。
    “找工作還是進學，其實都是看個人的選擇，我比較喜歡大學的氛圍，打算讀完研就留校當老師了。”
    柳知宜笑著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
    “大學老師的待遇的確很高啊，每年還放寒暑假，一個月也上不了幾節課。就連程開顏當個助教一個月都有六十五，咱們就算畢業進了單位，一個月估計也就四十多。”
    紀慶蘭撇撇嘴，有些吃味的說道。
    “講師教授就更多了，聽說教授一個月一百多呢。”
    楊夢珊羨慕不已。
    聽到兩人這話，柳知宜陡然才記起來件事，笑著說：“說起來有件事你們應該不知道吧？”
    “什麽事？”
    三人轉頭問。
    “小程老師這次也參加了考試，當時跟我一個考場呢。”
    柳知宜笑吟吟的看著她們，記得上學期這三個姑娘還有那個趙瑞雪她們和程開顏關係好像挺不錯。
    “他？！”
    “他也參加了研究生考試？”
    三人麵麵相覷，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作家班畢業就是大專學曆了，是能考研，不過他能考得上嗎？”
    紀慶蘭嘀咕道。
    最初她們可和程開顏算是朋友，隻是後來好友趙瑞雪因他出國留學，再加上平時見麵不多，關係漸漸就淡了下來。
    但說到底還是有些關心的。
    “不清楚，不過考場上寫題速度倒是挺快的。”
    柳知宜想到程開顏在考場上的表現，也不敢確定。
    “到時候就知道了。”
    楊夢珊她不太信程開顏能考上，又好奇的問：“學姐，是出國留學厲害還是研究生厲害？”
    “應該還是留學生厲害吧，畢竟喝過洋墨水見過世麵。”
    “那就沒問題了，就算那混蛋考上了也比不上瑞雪。”
    楊夢珊雙手抱胸哼道，她現在就見不得程開顏好。
    “唉……”
    安靜姑娘張純搖搖頭，心中歎了口氣。
    程開顏說是傷了瑞雪的心，找了對象，但瑞雪從日本寄回來的信裏，還是有意無意的在結尾，向她們隨口問上一問他的情況。
    “……”
    柳知宜見此情景，也意識到她們似乎不太待見程開顏，於是就沒有再說什麽。
    四人不急不慢的朝著圖書館走去。
    半路上，碰見了個熟人。
    “肖梓木？還有……肖校長？”
    柳知宜伸手打招呼，紀慶蘭三人也聽見校長兩字也連忙揮手問好。
    肖梓木跟在叔叔肖見山身邊，陡然聽見身後傳來悅耳動聽的女子嗓音，他回頭看去，臉上立刻露出一絲驚喜，
    “知宜？你還沒回去啊？”
    “還沒呢，等考試成績出來。”
    柳知宜捋了捋耳邊的頭發，解釋道。
    她發現今天的肖梓木打扮有點喜慶，紅色毛衣，紅圍巾，還有紅襪子。
    基本上能穿紅色的地方，他都穿了紅色，甚至連手套都是紅的。
    不過肖梓木人挺俊秀的，看著隻是有些不倫不類而已，倒不醜。
    於是她笑著問：“肖同學今天一身紅，有喜事？”
    “哈哈，知宜還是這麽敏銳。”
    肖梓木心中暗喜這位女孩對自己細心的觀察，他對這個學習不錯，長相漂亮的女孩很有好感。
    他今天特意穿一身紅，就是為了得個好彩頭。
    於是熱情的解釋道：“你還不知道吧，今天是學校放榜的日子，研究生考試成績這會兒正在統計當中，一會兒十點鍾放榜呢！”
    “這麽快？”
    柳知宜心中又驚又喜。
    “是啊，我正準備去呢，要不我們一起？”
    肖梓木期盼著邀請道。
    柳知宜皺了皺眉，還是答應了下來，看向紀慶蘭三人：“你們呢？”
    紀慶蘭看向兩個好姐妹，“我們也去看看吧，正好看看程開顏考不考得上。”
    “好，那就去看看。”
    楊夢珊與張純二人點頭同意。
    “程開顏？你們想去看程開顏的分數？”
    肖梓木與肖見山二人聽見這名字，臉上都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尤其是肖見山，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學校授予程開顏榮譽教授的日子也在今天，肖見山能猜到老王，方主任他們的想法，無非想讓程開顏這個榮譽教授更具說服力。
    但要是程開顏不中用沒考上呢？
    甚至分數有些難看呢？
    這輿論可就大了！
    光是想想，肖見山就覺得好笑、
    老王和方主任兩個居然信了一個高中學曆的年輕人，自學三個月就能考上研究生？
    真是老糊塗了！
    這個校長的位子，應該我來當才是！
    “怎麽了？”
    三人問。
    “沒什麽，那就一起吧。”
    於是乎，六人各懷心事的朝著主席台宣傳而去。
    主席台處。
    宣傳欄前正圍著一群年輕人，等候著學校工作人員前來張貼成績。
    “真的今天就刊登分數啊，怎麽還沒來人張貼？”
    人群中一個光頭壯碩男青年等得不耐煩了，問道。
    “這是小程老師親口說的，不會有假的。”
    有個女生壯著膽子，回答道。
    “十點鍾張貼，前幾天王校長親口說的，晚也不會晚到哪兒去。”
    主席台前方的欄杆上，程開顏撐著欄杆眺望著整個操場，聽到身側越發嘈雜和躁動的人群，他轉身語氣平靜的解釋一聲。
    暗道：“以我的記憶力和小姨的教導，這次考試應該不會出問題。”
    時間一點點流逝。
    主席台旁邊的路上。
    老熟人肖見山，他領著肖梓木走了過來。
    程開顏陡然發現了柳知宜紀慶蘭幾人也跟在身後，於是笑著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啊。”
    安靜姑娘揮揮手，“早。”
    楊夢珊則將頭別向一邊，不理他。
    紀慶蘭笑得很溫和，“早。”
    三人反應不一，但明顯帶著一些生疏。
    好在程開顏有意攀談，氣氛倒也平和。
    “你這次考得怎麽樣？”
    紀慶蘭好奇的問。
    “還可以。”
    “哦。”
    三人若有所思。
    十多分鍾後。
    教務處的工作人員終於出現在眼前，他們手裏提著漿糊桶和刷子，手裏握著一遝白紙走了過來。
    眾人頓時激動緊張起來，圍了過去。
    “散開點，散開點。”
    工作人員一邊嗬斥，一邊將每個係的成績貼在宣傳欄上，然後就走了。
    人群一窩蜂圍了上去。
    但程開顏動都沒動，氣定神閑的靠著欄杆。
    看得紀慶蘭她們頻頻側目，雖說有些不待見他，但他這身灑然的氣度真是別人學不來的。
    肖梓木與肖見山暗罵一聲：“裝什麽裝啊，一會兒成績出來有你丟臉的！”
    幾人擠了進去，在宣傳欄上搜索著。
    柳知宜在中文係這裏找到自己的名字，“355，我考了355！剛好過線幾分了！”
    一瞬間巨大的驚喜擊中她，說話都語無倫次了。
    紀慶蘭她們連忙祝賀，肖梓木也笑著恭喜。
    “梓木你考得不錯啊，369。”
    肖見山忽然指著一個名字，說道。
    “就是有點低了。”
    肖梓木雖然心中驚喜，卻有些不滿意的對柳知宜說道。
    就當柳知宜想禮貌回兩句時。
    紀慶蘭震驚的聲音傳了過來，“程開顏……程，小程老師居然考了372分！”
    “什麽？”
    “372？”
    “比我還高？怎麽可能？”
    一時間肖見山，肖梓木，柳知宜，張純，楊夢珊等人都愣住了。
    就連一旁尋找自己分數的學生聽見這個消息，也紛紛震驚了。
    “372？小程老師考這麽高？！”
    “真的假的？”
    眾人連忙湊過去，詳細看了起來。
    清晰的字體出現在眼前，這下不信也得信了。
    “這怎麽可能？”
    肖見山呢喃自語著。
    程開顏這學期可是在作家班上課，又參加了交流會，還寫了論文，甚至還寫了好幾篇……
    在這種情況下，你說他現在考上了研究生？
    就尼瑪離譜！
    開了吧？
    “有什麽不可能的？肖校長？”
    程開顏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淡淡道。
    肖見山臉色難看，並不理會他。
    “差點忘了，你已經不是校長了。”
    程開顏恍然道。
    這讓肖見山氣得不行。
    但肖梓木受不了這氣，冷哼道：“哼！程開顏你別得意，不就是比我三分嗎，有什麽好得意的。”
    “真沒禮貌，肖主任沒教過你，要喊我教授嗎？”
    程開顏皺起了眉。
    “教授？就你？”
    肖梓木遲疑的看著程開顏，心想這人該不是像範進中舉一樣，樂瘋了吧？
    紀慶蘭一行人也滿臉疑惑的看了過來。
    就在此時。
    主席台上的喇叭裏，傳來刺耳的白噪音：
    “通知通知！”
    “通知通知！”
    “為表彰我校程開顏同誌在兒童文學理論研究領域的突出貢獻與學術榮譽，經由全體大會提議並通過，決定授予程開顏同誌北京師範大學榮譽教授榮譽！”
    一瞬間，主席台上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一個個愣在了原地。
    隨後廣播連續通知五次，全校師生都知道了。
    “程開顏是榮譽教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