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將天空彌漫。
    炫目的雪光在北太平莊街邊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
    “呼……”
    劉曉莉將盛著羊頭肉的牛皮紙袋子，捧在手心裏。
    渾濁的鹵汁水帶著隔著牛皮紙，給這冷得發白的纖纖玉手帶去滾燙的暖意，將白嫩的手心燙紅。
    但少女怡然不懼，甚至甘之若飴。
    “好香啊……”
    她低頭望著紙袋子裏，撒著白色粗鹽粒子和赤紅辣椒麵的小塊羊頭肉，嗅了嗅。
    隨後從袋子夾起一塊肉，赤紅的鹵水緩緩滴落，一縷縷白色霧氣從肉塊上往飄出，隨之而來的還有羊頭肉辛辣鹵香的味道。
    少女毫不猶豫的將其一把塞進嘴裏，剛出爐的羊頭肉燙得她張著小嘴直往外呼氣。
    直到被風吹冷，這才咀嚼著咽下去。
    隨後杏眸彎成月亮，露出滿足的笑容。
    程開顏看著這姑娘的笑容，心中竟也跟著輕快起來。
    三人回家的路上，在北太平莊街上遇到一個買羊頭肉的，索性現在還沒吃飯，就買了些小吃回當晚飯，免得還要做飯。
    “開顏，張嘴，啊——”
    此時。
    走在前麵的劉曉莉停下腳步，轉身對程開顏指揮道。
    程開顏聽話張嘴，隨後劉曉莉踮起腳尖，夾著一大塊肉塞了進來。
    辛辣的氣味直衝鼻腔，令他不自覺分泌出口水，咀嚼起來，頓時鮮香的汁水四溢開來，讓人很是滿足。
    他本還想讓自家對象再投喂一塊，可這姑娘卻擰著纖細緊致的腰，小跑到前麵投喂小姨去了。
    程開顏眼神柔和的笑了笑，自上次二人同床共枕，親密接觸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突破，更進一步。
    這姑娘在他麵前更主動，也更放得開了。
    可能在她看來，兩人之間已經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程開顏是她的。
    於是說話，行事上就有了一些細小的改變。
    就像女主人安排男主人的日常生活起居一樣。
    不然程開顏怎麽也不會想象得出性子溫婉嫻靜的曉莉姐，會那樣理所應當的說：“我說話，你聽著就行了！”
    這樣強勢，不容置疑的話語聽起來或許有些違和。
    仔細一想，卻很符合熱戀中女孩的心態變化。
    但本質上這姑娘還是相當溫柔婉約的大家閨秀。
    “所以……我今天晚上到底睡在哪兒？睡沙發？打地鋪？還是睡床上？”
    程開顏極具跳躍性的胡思亂想起來，總之就很期待。
    ……
    “哢嚓……”
    素圈鑰匙插進生著淡淡鏽跡的鑰匙孔中旋轉幾圈，房門打開。
    昏暗的客廳出現在程開顏眼前，陽台處有遠處傳來的黯淡燈光，在牆壁上留下一道斜長的光塊。
    他跟在兩女身後走進屋，順手按動門旁的開關。
    啪嗒一聲。
    鎢絲燈閃爍兩下，緩緩亮起，客廳裏熟悉的布置出現在眼前。
    “呼……終於回家了。”
    劉曉莉伸了個懶腰，舒展她姣好的身子，自語道。
    “是啊，總感覺回到這裏整個人都放下了疲憊，輕鬆不少。”
    程開顏聽見女孩的感慨，心中也有同樣之感。
    說完，他求證似的看向單手扶著牆、彎腰換鞋的美婦人，發現她那張淡漠的俏臉也不知何時緩和下來。
    “是太冷了吧，寒冷使人疲憊。”
    冰山美婦聽著兩人的對話，心中有些恍然的解釋道。
    不知何時。
    這間空曠、冷清得沒有半點人氣，像是沒人居住一樣的屋子，不知不覺間在三人潛意識中已經成了他們的家。
    這個變化，是她曾經如何也想不到的。
    真好。
    說起來，今天晚上不出意外的話，也是三人頭一次在這個家裏一起度過夜晚。
    那麽今晚，小顏跟誰……在哪兒睡呢？
    想到這裏，蔣婷心尖尖上，些許微妙的情緒在其中蕩漾起伏。
    雀躍得像要開出花來一般。
    她抬起狹長的鳳眸看向二人腳下還附著著白色積雪的鞋子，淡聲道：“好了，你們兩個快進來吧，把鞋換一下。”
    “知道啦。”
    劉曉莉與程開顏二人很有默契的應了聲。
    換好拖鞋，關門進屋後。
    程開顏就去把房間裏的暖氣片打開了，陣陣暖流向外擴散開來。
    然後和小姨二人坐在木頭沙發上，靠著休息躺屍。
    而劉曉莉則在客廳、衛生間、廚房裏走來走去，忙的站不住腳，一會拿著刷子刷三人鞋底的雪，一會兒提著水壺燒水……
    程開顏低頭看向沙發。
    木頭沙發最近被劉曉莉鋪上了一層泡沫墊子，外麵又用剪裁好的床單包裹起來，一整個木頭沙發在這姑娘一雙賢惠的巧手下，儼然變成了精美的全包沙發。
    總之這姑娘家務力滿滿的。
    不像某人。
    程開顏撇了眼身旁坐的筆直，雙腿交疊在一起的小姨。
    “怎麽了？”
    “沒什麽。”
    ……
    “洗把臉，然後吃飯。”
    處理好雜物後，劉曉莉端了盆熱水出來，看到兩人坐在沙發上悠閑的聊天，她雙手叉著腰，鼓著臉頰，沒好氣的喊道。
    “來了來了。”
    程開顏積極響應。
    三人按照小姨，劉曉莉，程開顏的順序，依次洗臉。
    然後坐在餐桌上吃晚飯，羊頭肉，油餅子，豆腐腦等等。
    吃完飯，三人一起坐在沙發上消食。
    看書的看書，發呆的發呆……
    “開顏，剛才燒的熱水用完了，你拿著桶去水房裏看看有沒有熱水，沒有的話就隻能燒水了。”
    劉曉莉伸手，用白嫩的指頭戳了戳自家對象的肩膀，柔聲商量道。
    家裏平常的洗漱用水，一般是自己燒水，因為除了能供洗漱之外，還能順便燒燒茶水喝。
    像現在三個人的情況，熱水壺那點容量肯定是不夠的，隻好到樓道盡頭的水房接水。
    不過今天天氣太冷，水房不一定有。
    “那我出去看看。”
    程開顏起身，輕車熟路的提著大紅桶出去接水去了。
    兩分鍾後，劉曉莉與蔣婷二人就看到程開顏回來了。
    “怎麽樣？”
    “沒水，水管凍住了。”
    “算了，燒水吧，雖然慢點，但時間還早得很。”
    ……
    將水壺接滿水，放爐子上熱著。
    程開顏就回了沙發上，擠在兩人中間坐下。
    “今天是什麽情況？開顏你不是說去找領導解決和小姨的事情嗎，怎麽把你們副校長給氣昏了？”
    劉曉莉好奇的問道。
    “我也沒幹嘛，進屋也沒搭理他，他非找著我問為什麽忽然來了，我就直說了，說我來領雞蛋，他就忽然破防了。”
    程開顏也挺無語的。
    “領雞蛋？哈哈。”
    “雞蛋？”
    劉曉莉與蔣婷兩人相視一眼，看到各自眼中憋不住的笑意。
    這姑娘一下就破功了，笑得花枝亂顫，一邊笑，一邊還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開顏，你這人……這人也忒貧了，人家要早知道你是來領雞蛋的，來請你的時候就該提一袋子雞蛋過來，咳咳……人家能不生氣嗎，居然敗給了雞蛋，咯咯咯……”
    “肖見山應該是事先就被校長和領導們訓斥過，再聽見你這個不著調的回答，一時間怒火攻心，昏過去也正常。”
    蔣婷抿著唇瓣，保持著人設沒有笑出聲來，但止不住上揚的嘴角和心中的暢快是掩飾不住的。
    “你不是好奇我們跟誰學的嘴貧嗎，你現在明白了吧？”
    劉曉莉看著此時滿臉無辜的自家對象，笑嘻嘻的道。
    心想這家夥也好意思說我們嘴貧，天底下最最貧的就是他了吧？！
    哼哼！
    “行行行，你們冰清玉潔，都是跟我學壞的……”
    程開顏無奈。
    “那你跟小姨的事情，校長和領導是怎麽說的？”
    劉曉莉不滿的用白淨瑩潤，泛著天然粉色的指甲戳著他的臉頰，關心道。
    “小顏……”
    蔣婷轉頭看了過來，眼中有些期待。
    雖說她性子冷淡，對許多事情都不在意。
    但對她而言，教師工作或者說對文學的學術研究是她長久以來生活的一個支撐點，物質收入來源。
    沒了也會有些影響。
    如果能恢複到從前那樣，就再好不過了。
    “放心吧小姨，我出手你還不放心嗎？校長就直說了，到時候肯定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程開顏將她的神色看在眼裏，溫聲道。
    “放心。”
    蔣婷點了點頭。
    她對小顏是最放心的了，在南疆的那個雨夜，她連生死之事，都能坦然的交付於他。
    又有什麽是不能交付於他的呢？
    或許隻有那些事情，是不能夠的……
    美婦心中泛起陣陣漣漪。
    三人又聊了許多看似沒有營養的話題，但偏偏此時氣氛和睦輕快的不得了。
    程開顏輕嗅著周身縈繞的兩種截然不同的體香，心中格外滿足。
    這樣的日子，若是能永遠停在此刻，死而無憾。
    又過了一會兒，廚房裏傳來熱水燒開的嗚嗚聲。
    “我去倒水。”
    程開顏抬手看了眼時間，發現燒一大壺水，居然花了快半個小時。
    這真是慢的沒邊了。
    沒有熱水器，太陽能一點也不方便。
    “洗完就該上床睡覺了。”
    提起這個，劉曉莉與蔣婷也終於打起精神來，起身去衛生間拿各自的毛巾和小盆。
    “嘩嘩！”
    程開顏提著燒水壺的柄，給兩人的放著毛巾的小盆倒水，一人小半盆。
    好在這種盆比較小，倒完水，燒水壺裏還剩下一半。
    一邊倒，程開顏一邊打量著細節。
    曉莉姐的是一條短短的，淡藍色毛巾，小盆也是淡藍色的，這姑娘偏愛淡藍色，人也如藍色一樣，清雅嫻靜。
    而小姨的短毛巾和盆是粉色的，程開顏對此印象深刻，畢竟上次意外拿錯了擦臉，小姨還因此生氣了。
    不過，這兩人的毛巾加起來足足有八條，都快把衛生間的掛鉤掛滿了。
    每回程開顏到這邊來，要用到毛巾的時候，看著掛鉤上一排的毛巾犯難，糾結。
    “還剩下半壺水，根本不夠用啊，再燒一壺的話，估計得燒到八點去了……”
    劉曉莉手伸了過來，掂量著燒水壺，犯難了。
    “怎麽就不夠了，你們兩個的水不是給你們了嗎？”
    程開顏疑惑不解的問。
    “還要洗腳。”
    蔣婷輕聲解釋道。
    “洗腳？那你們現在倒的水不洗腳，是要幹什麽？”
    程開顏好奇的問。
    “唔……”
    劉曉莉唰的一下紅了臉，咬緊飽滿的粉唇，抬起裹著白襪的小腳踢了他一下，端著小盆轉身去了衛生間。
    而蔣婷此時耳根子也沁出瑰麗的粉霞，然後麵無表情的剜了他一眼，聲線冷得像是萬年冰髓一般：“問這麽清楚做什麽？”
    “嘿嘿……我就問問，就問問，你們洗，我坐著。”
    程開顏扯了扯嘴角，這時他已經懂了。
    不一會兒，二人依次從衛生間出來。
    劉曉莉手裏拿著兩個盆，一大一小，將小的遞過去，然後又給他倒了些熱水，安排妥當後吩咐道：“去洗吧，一會兒出來泡腳。”
    而蔣婷則拿著一條幹淨毛巾遞給他，“這是你的，別拿錯了。”
    程開顏：“……”
    簡直一點信任都沒了。
    ……
    程開顏洗完出來，發現沙發上自家對象與小姨兩人正在脫襪子。
    兩人都是下午才換的白色棉襪，幹幹淨淨的，一點起球都沒有。
    褪去棉襪，兩雙模樣不同的玉足擱在盆的邊緣上。
    劉曉莉看到程開顏出來，便慌忙的將腳塞進熱水中。
    蔣婷有些不解的看了外甥女一眼，不急不慢的將褲腿擼起，一對綿軟的冷白小腿露了出來，隨後衝程開顏招招手，“快來泡腳。”
    “來了。”
    程開顏將兩人截然不同的反應看在眼裏，心中暗暗記下。
    隨後提了一個小馬紮走了過來，脫去鞋襪，塞進熱水裏。
    一陣持續不絕的熱流襲來，將渾身毛孔打開整個人都舒服了。
    此時不大不小的水盆中，赫然塞下了六隻腳，就連半盆水都因為體積的變化，變成了一盆水。
    兩女坐在並排坐在沙發上，程開顏與她們麵對麵。
    三人不約而同的凝視著水麵反射的燈光默默出神，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程開顏則將目光主要放在眼前曉莉姐與小姨的完美月足上，默默比較著。
    卻發現兩人不分上下，都漂亮極了。
    自家對象的腳因為常年跳舞，腳型勻稱，更顯緊致有力，在熱水的作用下呈現出健康的粉色。
    而小姨的腳，則是非常纖長的那種，看起來軟綿綿的沒什麽力氣，很好欺負的那種，顏色則是冷玉一樣的白，隻有足底偏紅。
    三人腳挨著腳，泡了好一會兒。
    程開顏終於開口問道：“晚上我睡哪兒？”
    此話一出，蔣婷與劉曉莉兩人相視一眼，然後湊在耳邊小聲耳語起來。
    很快，劉曉莉淺淺一笑，“開顏你今晚睡我的房間。”
    “行啊，我沒問題。”
    程開顏眼睛亮了起來。
    開了吧？
    這姑娘開了主動形態吧？這麽大膽？
    “嗬嗬。”
    兩女笑著。
    劉曉莉催促道：“你快洗吧，洗完了去把床煨暖和。”
    “得令。”
    程開顏動作快的飛起，提起腳擦幹後，直奔少女閨房。
    隻是在床上苦等半小時，也沒等來自家對象。
    他終於明白，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睡曉莉的床，曉莉跟小姨一起睡。
    於是隻好懷揣著滿滿的怨念，嗅著床上熟悉的體香，沉入夢的湖水中。
    淩晨十二點，房門被悄然打開，一道身影靜悄悄的走了出來。
    十分鍾後又回到房間。
    淩晨四點。
    一個削瘦的姑娘睡眼朦朧，滿臉迷茫走進衛生間，隨後輕車熟路的回到自己房間，緩緩鑽進被窩裏。
    眼睛一閉，又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
    程開顏睜開眼，忽然發現自己懷裏多了一個柔軟的身子。
    定睛一看。
    一張明媚溫婉的鵝蛋俏臉出現在眼前，睡顏恬靜。
    臉頰上帶著淡淡的暈紅，鬢角的秀發被她抿在唇間，如宣紙上的一筆墨痕。
    “所以……我這是被夜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