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清查廣東軍田

字數:10228   加入書籤

A+A-


    襄陽府。
    “閣老,剛剛收到信息,叛軍在十天前,攻克了重慶府。
    正好和魏逆麾下叛軍之前的異動對上了。敵人這是想要全力奪取蜀地,對湖廣地區進行了戰略收縮。
    收複武昌府的機會來了!”
    侯懷昌神色激動的說道。
    丁憂起複之後,徐文嶽的聲望下降了很多。哪怕有朱總督背鍋,他這個前任平叛總督,還是受到了影響。
    尤其是在後續的平叛戰爭中,他的表現也非常一般。雖然守住了襄陽,江南局勢卻迅速糜爛。
    如果不是閃的足夠快,主動拆分了戰區,現在的處境還會更加糟糕。
    單純表現不佳,也不算什麽大事。白蓮教叛軍難纏,這是人盡皆知的事。
    偏偏一起上任總督的舞陽侯,在這期間卻是表現亮眼,麾下部隊不光收複了多座州府,還幹掉了偽帝。
    兩相對比之下,徐文嶽的知兵人設,一下子就穿了幫。
    外界對他的普遍評價,徐閣老熟讀兵書、懂兵法,但缺乏實戰指揮能力。
    盡管評價已經非常委婉,但表達出來的意思,依舊在嘲諷他“紙上談兵”。
    加上湖廣淪陷,讓當地士紳損失慘重,許多楚黨大員被迫丁憂守孝,導致身後派係的力量大幅度被削弱,徐文嶽最近的日子著實不好過。
    老大的日子都難熬,依附徐文嶽的侯懷昌,處境自然不可能好。
    收複武昌的計劃,在襄陽之圍解除後,就製定了出來。
    出於對魏逆麾下叛軍的忌憚,徐文嶽遲遲不敢行動。一直拖到現在,事情才出現了轉機。
    雖然此時慶祝,無良了一點兒。可在官場上混,就不是講道德的地方。
    重慶府淪陷,魏逆所部全力爭奪蜀地,對朝廷來說是一場災難。可是對他們個人來說,卻是一次機遇。
    魏逆叛軍主力入蜀,那麽前麵他們在湖廣地區控製的州府,一下子變得空虛起來。
    此時出兵收複武昌,那就是天賜良機。
    一旦奪回了武昌,那麽他們在湖廣這盤大棋上,一下子就活了過來。
    “好!好!好!”
    一連說出三個“好”字,徐文嶽臉上立直接掛滿了的笑容。
    一旦奪回了武昌,他就可以聯合南邊各省的軍隊,收複湖廣其他淪陷的州府。
    收複了所有失地之後,他這個湖廣總督,才會變得名副其實。
    前麵丟失的聲望,也能找補回來。
    “傳令各部,立即做好出征準備,三天之後發起武昌之戰!”
    ……
    揚州府。
    “路俊良、李永良通通都是廢物!
    蜀地易守難攻,乃是天下獨一無二的險地,居然還能被叛軍奪了重慶府。
    他們愧對朝廷,愧對天下蒼生!
    ……”
    裴雲軒喋喋不休的怒罵道。
    重慶府的失守,意味著朝廷必須分出一部分資源,投入到蜀地保衛戰中。
    此消彼長之下,江南地區能夠分到的資源,那就少了。
    隻逮著巡撫、布政使罵,不是因為責任都在兩人頭上,純粹是他隻認識這兩個。
    蜀地的其他官員,還不值得裴雲軒關注。
    “總督大人,息怒!”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算將路、李二人斬首示眾,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受重慶府淪陷的影響,叛軍的聲勢勢必大漲。
    現在這種時候,我們必須采取行動,對應天府的守軍提供支援!”
    古有文上前勸說道。
    江淮一體,叛軍既然進攻南京,就不可能放過揚州。
    倘若應天府有失,揚州地區必然不保。
    這是曆史留下的血之教訓。
    更糟糕的是南京城仿佛受到了詛咒一般,明明城牆非常堅固,但是屢屢被人攻破。
    “采取行動,本督自然知道,可是現在無兵可用啊!
    京營的部隊,正在長江沿線布防,還搗鼓著收複安慶。
    一時半會兒,騰不出手來。
    山東的援軍,全程看京營的臉色,根本沒有過來的意思。
    就算他們肯聽令行事,現在沒有水師護送,也不能遊過長江去!”
    裴雲軒沒好氣的說道。
    京營和魯軍並非不聽命令,隻是人家選擇性執行軍令。
    稍微有點兒難度,一個個就開始叫苦。
    很多時候,嘴上答應好好的,具體執行的時候又去劃水了。
    收複安慶,原本是他上任後,策劃的“圍魏救趙”。
    下麵的人非常給麵子,紛紛參與到了收複安慶之戰中,就是到了前線不見開打。
    派人去催促,就是昨天缺炮,今天缺彈藥,明天缺餉……
    總之,借口千千萬,歸根結底就是不想打。
    麵對一群消極怠工的客軍武將,裴雲軒真拿他們沒辦法。
    向朝廷告狀都沒用,他們的借口太多了,細究的話責任還會牽連到他這個總督身上。
    渡江確實是一個難度,但並非無解。
    江南水師沒了,大虞朝還有其他水師。
    就算不熟悉長江航道,也可以走海路,從蘇州府登陸馳援應天。
    不知是他這個總督忘了,還是周圍人都傻了,硬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提醒。
    “總督大人,我們這邊沒兵,那就讓有兵的上。
    廣西軍已經休整了兩個月,初步恢複了戰鬥力。
    如果能把他們要過來,定能對叛軍形成震懾!”
    古有文再次提議道。
    內心深處,他都要罵娘了。
    到底誰是總督啊!
    平叛問題,居然要他這位揚州知府來推動。
    論起做人來說,裴雲軒真的很不錯。
    體恤下屬,為人寬厚。
    這樣的官員,和平年代,那是最受歡迎的上司。
    可現在是戰爭時期,任你怎麽會做人,“菜”就是原罪。
    沒有鐵血手腕震懾,想要壓住下麵的驕兵悍將,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廣州府。
    剛剛過來赴任,李牧趕上了重慶淪陷的噩耗傳來。
    相比其他兩位總督,舞陽侯的表現,要淡定的多。
    重慶距離廣州實在是太遠了,再亂也波及不到這邊。
    兩廣穩定了下來,福建境內更是沒有遭遇兵禍,唯一需要操心的隻有浙江。
    不過在這上麵,舞陽侯也沒有太上心。
    任命了一幫武將後,沒有急著催促他們去上任,反而要求大家補充滿編製,再回去收複失地。
    美其名曰,不給敵人可趁之機。
    要知道浙江還有不少州府,依舊在官軍手中,根本不需要收複。
    身份決定立場。
    既然加入了勳貴陣營,自然要和團體保持一致。
    在打壓江南士紳的問題上,勳貴內部立場空前的一致。
    恰好一眾武將,又是勳貴出身。
    即便是上麵下令過去救援,大家也會找出借口拖延。
    “侯爺,末將過來報道了!”
    李牧躬身行了一禮說道。
    “你小子來的正好,浙江地區的官員,三天兩頭的求援。
    本督現在也很犯愁,不知道該怎麽救!”
    嘴上說著犯愁,臉上的笑容,卻暴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作為閩浙總督,肯定不能看著浙江淪陷。
    不過作為勳貴中的頂梁柱,他又必須出手打壓江南士紳。
    事關在朝堂上的話語權,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早就已經開始了。
    為了扭轉局麵,江南士紳們多次想把勳貴一係的官員拉到江南任職,逼迫他們出力保衛江南。
    可惜計劃不錯,具體執行的時候出了問題。
    勳貴出身的多是武將,少數從文的在朝堂上,也是邊緣性崗位。
    以往打壓勳貴的時候,不覺得有問題。
    等到現在需要用人的時候,一下子發現了不對勁。
    舞陽侯確實被閩浙總督駕了起來,可惜他的血條厚,丟幾座城池根本不算什麽大事。
    出於長遠考慮,哪怕有能力全部解決,也要留下一些問題給皇帝看。
    畢竟,舞陽侯的權勢,竄的著實有些快。
    從廣西軍出來的那幫將領,不光是李牧的舊部,同樣也是舞陽侯的舊部。
    站在朝堂上看,現在兩廣、閩浙、湖廣、江西,到處都是舞陽侯的小弟。
    在大虞朝一眾封疆大吏中,舞陽侯絕對是權勢最重的。
    隻需一聲令下,整個南中國都要抖三抖。
    哪怕徐文嶽擔任五省總督時期,都沒有這麽大的影響力。
    “侯爺,您不是早就有了計較。
    浙江局勢複雜,全麵防禦不現實,不如暫時收縮戰線。
    暗示一下浙江巡撫,把各府官員軍隊集中起來,力保杭州不失即可。
    想來浙江的官員,都會感激您的!”
    李牧麵不改色的出了一個損招。
    官員守土有責,丟城失地要掉腦袋,可是有一種情況另外。
    上麵下令進行戰略收縮,他們就可以合法撤退。
    隻是這麽一來,壓力就全到了上司身上。
    叛軍殺了過來,利益受損的地方士紳,可不會輕易罷休。
    朝廷問責下來,很有可能被問罪。
    沒有舞陽侯支持,浙江巡撫絕對不敢下這種命令。
    “胡鬧!”
    “浙江十一府,皆是我朝不可或缺的財稅重地,豈能輕言放棄。
    傳令浙江巡撫,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要守住杭州府。
    告訴浙江巡撫,隻要堅守一個月,本督的援軍就會抵達浙江收複失地。
    在過年之前,定能收複浙江全境!”
    舞陽侯大義凜然的說道。
    命令他下達了,浙江巡撫能否領會他的意思,那就沒法保證了。
    如果計劃順利的話,那麽一個月之後,他的援軍就會殺入浙江。
    倘若浙江的官員不配合,那麽就隻能磨磨蹭蹭的行動了。
    除了擔任兩廣、閩浙總督外,舞陽侯還是欽差大臣。
    朝廷給予的授權是剿滅白蓮教叛軍,收複朝廷丟失的土地,並沒有範圍限製。
    優先湖廣戰場,也是合情合理的。
    畢竟,現在糧價高漲,朝廷需要湖廣這個糧倉。
    一旦揮師湖廣,還可以得到楚黨的支持。
    人性是複雜的。
    理論上來說,叛軍把兩廣、湖廣的士紳們禍害了一遍,他們應該恨得咬牙切齒,不惜一切代價剿滅叛黨。
    恨意確實有,但在剿滅叛軍的問題上,他們並不積極。
    不患寡而患不均,現在這些地區利益受損的士紳,最希望的就是江南地區的士紳一起跟著倒黴。
    包括江南地區淪陷州府的官員,現在也躺平起來,看起了熱鬧。
    自家損失慘重,如果鄰居沒有損失,那麽戰後必然遭到窺視。
    任何僥幸心理,都會讓家族傳承毀於一旦。
    想要維係平衡,最好的選擇是大家一起倒黴。
    如果自家損失小,鄰居的損失大,那就更好了。
    沒準戰爭結束後,利益重新分配時,還能夠多拿一份收益。
    叛軍能一路高歌猛進,一些心懷鬼胎的士紳,也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想想就覺得可笑,看起來聲勢浩大的白蓮教叛亂,居然成了統治集團的大亂鬥。
    “侯爺,接下來圍剿叛軍,勢必出動大量的軍隊。
    全部編練募兵成本太高,充當主力即可,輔兵衛所兵也能一用。
    末將決定重整衛所,恢複荒廢的編製。
    廣東各衛的軍田,長期被不法之人占據。
    以往朝廷多次想要清查,都敗在了阻力之下。
    現在地方秩序被打亂,正是收回軍田的最佳時機。
    ……”
    見舞陽侯心情不錯,李牧直接拋出了自己的計劃。
    事實上,關於廣東衛所軍田的問題,景逸風調任之後就采取了行動。
    可惜政治經驗不足,把事情交給下麵的小吏辦,被地方士紳給坑了。
    本該是收回軍田,結果不小心把藩王的封地,一並圈了進去。
    雖然朝廷冊封在廣東的幾位藩王,全部葬送於叛軍之手,可宗室中還有活人。
    要不要從旁支中,選人繼承王位,永寧帝尚未做出決定。
    這種時候,敢動藩王封地,那即是在捅馬蜂窩。
    好在景家麵子夠大,事發後把捅簍子的小吏丟了出來,事情就被壓了下來。
    那些在幕後下黑手的士紳,也沒有從中討到好,沒過多久就被叛軍餘孽滅了門。
    朝廷震怒,責令廣東巡撫衙門嚴查,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受長輩意外故去的影響,在朝堂上的官員,也被迫回鄉丁憂守孝。
    結果人剛出京師,就意外感染風寒暴斃,直接上演了一波族滅大戲。
    兩敗俱傷的折騰一次,大家都恢複了理性。
    士紳們見識到了頂層勳貴的實力,紛紛偃旗息鼓停止針對,景逸風也被折騰怕了。
    清查廣東軍田之事,一下子擱置了下來。
    等到李牧上任,再次把目光對準了軍田。
    相比從其他地方虎口奪食,打著清查軍田的旗號,成功的概率明顯更高。
    “李提督,廣東不比廣西,士紳力量要強的多。
    哪怕遭到了削弱,依舊有不小的勢力。
    軍田牽扯的人太多,你行事必須要慎重!”
    舞陽侯委婉的提醒道。
    李牧是他手下最重要的將領,絕不能在這種節骨眼上出問題。
    雖然他不認為廣東士紳能搞出什麽大事,但凡事都有萬一。
    尤其是涉及到利益後,更能讓人忘乎所以。
    前麵被滅門的幾家倒黴蛋,就是其中的典型。
    抵製朝廷收回軍田也就罷了,居然敢設置陷阱,挑起宗室和勳貴之間的衝突。
    殺雞儆猴,不等於就沒有了後來者。
    被利益蒙蔽雙眼的蠢貨,實在是太多了。
    “侯爺放心,末將有清查軍田的經驗。
    與其清查軍田,不如直接清查田地的主人。
    對衛所附近的土地,進行一次大規模篩查。
    如果是無主之地,那麽有很大概率,就是被人圈占的軍田。”
    李牧淡定的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