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持續惡化的局勢

字數:9595   加入書籤

A+A-


    濟南城外。
    “大單於,這裏危險。
    敵軍的火炮犀利,炮彈隨時都有能打過來。
    您還是到後麵安全地帶觀戰吧!”
    見到呼格吉勒過來,阿魯坦萬戶急忙勸說道。
    大炮的射程和多方麵因素有關,守軍的火炮架在城牆上,炮彈打的自然更遠一些。
    作為進攻的一方,他們想攻破城池,隻能頂著敵人的炮火發起進攻。
    在攻城的時候,精銳的騎兵發揮不了任何作用,他們也舍不得拿騎兵攻城。
    現在進攻的主力,都是汗國收攏的仆從軍。
    “放心好了,能夠打死本單於的火炮,還沒有生產出來。
    你繼續指揮打仗,我就是過來看看,不要受我影響。”
    呼格吉勒笑嗬嗬的說道。
    想他戎馬一生,什麽樣的大場麵沒有見過。
    眼前的位置,看似危險重重,實際上風險並不大。
    敵人的炮彈確實能夠飛過來,但早已經過了有效射程。
    即便是城上守軍發現了他的位置,以這年頭火炮的精準度,也沒辦法在有效射程外鎖定他。
    敵軍火炮瞄準的目標,也是發起進攻的士兵。
    對後方的打擊,僅僅隻是象征性打幾炮,主要以震懾為主。
    隻要運氣不是太倒黴,就不會被命中。
    老大的可以無所謂,作為小弟的阿魯坦,卻不敢掉以輕心。
    當即把保護呼格吉勒安全放在了第一位,具體進攻的事情,都交給了下屬指揮。
    一輪又一輪的進攻,每次都是衝鋒到半路上,就被守軍的炮火給打散了。
    準備好的投石機、衝城車等攻城器械,更是剛剛上場,就被炸成一堆碎屑。
    “你們打的什麽仗?
    幹脆給敵人送人頭得了!”
    戰場上的拙劣表現,讓呼格吉勒大發雷霆。
    這次南下是為了殲滅舞陽侯所部,重創大虞朝的抵抗力量。
    按照現在這種打法,即便是仆從軍死光,也隻能消耗一些敵軍彈藥。
    “大單於,息怒!”
    “守城的官軍,乃是大虞精銳,不是我們之前碰到的敵人可比。
    以往的攻城戰術,現在都派不上用場,隻能讓各部發起強攻。”
    阿魯坦急忙解釋道。
    真心不是他不努力,主要是敵人太難纏。
    勤王大軍來自兩廣,同當地的民眾沒有聯係。
    以往那種抓捕家屬,威脅守軍開城投降的套路,在這裏沒有任何作用。
    何況在他們過來前,山東地方官府就開始堅壁清野,方圓五十裏都見不到人煙。
    想要抓捕炮灰,都要跑到百裏之外。
    即便是如此,也抓不到幾個人。
    知道北虜殺了過來,官府又大張旗鼓的堅壁清野,能跑的早就出去躲避戰亂了。
    留下來看家的,隻有一群舍不得離家的老人。
    “愚蠢!”
    “不會攻城,那就去學啊!
    兵書上那麽多攻城方法,你都不知道用,偏偏用最蠢的強攻。
    按照你這種打法,要不了幾天,仆從軍就被消耗完了。
    到時候你是讓鬼方騎兵去攻城,還是讓我們的族人披甲上戰場?”
    呼格吉勒惱怒的訓斥道。
    終歸是草台班子出身,雖然經曆了不少戰爭,但學到的知識依舊有限。
    為了增強下麵將領的軍事水平,他曾多次要求麾下將領學習兵法,可惜依舊收效甚微。
    包括阿魯坦在內的諸多將領,寧願相信自己的經驗,也不屑於學習兵法。
    當然,也和他們搜羅的兵書有關係。
    上麵多是一些看似正確的廢話,光在強調計謀的厲害,卻沒有教他們怎麽活學活用。
    練兵之法,更是老掉牙的東西,早就跟不上時代。
    經過實驗發現,那些老掉牙的知識,還不及他們自己總結出來的經驗好用。
    濟南城下碰壁,那是這次遇上的敵人,同以往遇上的不一樣。
    敵人在火器運用上,走到了時代的前沿。
    守城工具不是以往的滾石、原木、金汁,而是火炮和火銃的組合。
    發起進攻的士兵,許多人都沒衝到城牆下,就已經死傷慘重。
    組織火炮反擊,想要壓製敵人的火力,可惜敵人有居高臨下的優勢。
    火力處於劣勢,那就隻能拿人命去填。
    偏偏敵人不按套路出牌,根本沒有節省彈藥的意識。
    不等他們靠近,敵人的火銃就發起射擊。
    發起衝鋒的士兵,陣亡的隻有十之一二,但受傷的卻是一大片。
    傷員的哀嚎聲,嚴重影響到了軍心士氣。
    “大單於,息怒!
    都是奴才不學無術,您可不能氣壞了身子。”
    阿魯坦臉上非常惶恐,內心深處卻不以為然。
    死的都是炮灰,很多還是他們入寇之後,才收攏的降卒,根本就不值錢。
    死光了這一批,還會有下一批。
    隻要汗國一直強大,就不會缺少炮灰。
    利用虞朝人殺虞朝人,無論輸贏,他們都不會虧。
    “哼!”
    “趕緊下令把部隊撤回來,後麵隻需佯攻即可。
    安排人悄悄挖地道到城牆下麵,埋上大量的火藥,直接炸開城牆!”
    呼格吉勒罵罵咧咧的下令道。
    雖然常年待在遼東,但是對大虞的關注,他是一刻也沒放鬆過。
    白蓮教在南方肆虐,第一時間就入了他的眼。
    挖地道攻城法,白蓮教叛軍經常使用,早就傳的沸沸揚揚。
    這種明麵上的情報,一直都是情報機構的最愛,很快就傳到了呼格吉勒耳中。
    以往的時候,他也沒有當成一回事。
    可現在既然攻城受阻,自然要嚐試一下。
    ……
    北虜的戰術調整,很快引起了守軍的注意。
    作為名義上的二把手,實際上的守城主將,李牧也在密切關注敵人的變化。
    守城一方隻需防守即可,那是安撫人心的話。
    其他人可以不用想太多,但守將必須時刻關注局勢變化,根據自身實際情況及時做出調整。
    勤王大軍不是北虜主力的對手,那是指正麵野戰,不等於就沒有反抗之力。
    真要是進行血拚,李牧還是有信心,讓敵軍損失慘重的。
    不過積攢家底不容易,這種賠本買賣,他是不做的。
    “傳令下去,讓守軍加強警惕。
    遠方有揚塵升起,敵人很有可能在挖掘地道。”
    李牧平靜的下令道。
    地道戰術不是無敵的,炸毀一段城牆,不等於就能夠攻進來。
    隻要提前有所準備,及時堵住缺口,就能讓他們做無用功。
    何況挖掘地道,也是有技術含量的。
    位置必須精準不說,地道的路徑選擇,深淺也必須把握好。
    沒有任何土工的經驗的隊伍,跑去挖掘地道,搞不好能把自己活埋掉。
    命令剛剛下達,李牧就收到了舞陽侯的邀請。
    ……
    京中突然發生劇變,朝堂上的黨派鬥爭升級,直接影響到了前線戰場。
    “侯爺,李總督死的不是時候啊!”
    看著手中的情報,李牧還是無奈的說道。
    雖然大家都姓李,可宣大總督李誌鴻,同他這個李家卻沒有任何關係。
    一個走文官路線,一個走武將路線,注定了雙方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朝廷尚未定罪,人就死在詔獄之中。
    好不容易才抓到了這個把柄,文官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追查李誌鴻的死因,看似是要討回一個公道,實際上卻是文武之爭的延續。
    北虜剛從京師撤圍,他們就急著鬧騰,一點兒大局觀都沒有!”
    舞陽侯忍不住吐槽道。
    這些都是明麵上的麻煩,真正令他揪心的,還是局勢發生變化。
    原本各方約好的,一起向遼東鎮施壓,逼他們和北虜進行決戰。
    李誌鴻的死,一下子打亂了前麵的部署。
    剛死了一名總督,朝廷再拿下一名封疆大吏,地方大員就要人人自危了。
    “侯爺,那幫人看來是急眼了。
    關外走私貿易利益巨大,被拉下水的官員不在少數,各個派係的人都有。
    按照派係劃分的話,宣大總督李誌鴻也是清流陣營中的一員,多半也涉案其中。
    以他的身份,知道的訊息肯定不少。
    為了自己能夠活命,拿手中掌握的訊息,要挾利益團體中其他人出手,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倘若價錢沒談好,或者是隱藏在後麵的人,想要消除這個隱患,對他下手也不是沒有可能。
    恰好遼東鎮出現問題,大量的清流官員,被牽扯了進去。
    這些人索性殺李誌鴻滅口,試圖將真相掩蓋下來,順便還能把遼東督師鍾景明撈出來。
    不過他們忘了陛下的脾氣,越是有人和他對著幹,他就越喜歡去幹。
    鍾景明躲過了這一次問責,也頂不住下一次追責。
    等到北虜撤離之日,就是他的末日。”
    李牧想了想說道。
    坦率的說,遼東督師鍾景明也是有功勞的,隻不過他闖的禍更大。
    在任期間,穩定住了地方局勢,打造出了一支遼東精銳。
    可惜他忘記了權力需要製衡,想當然的排除異己,導致遼東鎮一家獨大。
    在遼東鎮身上,李牧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同樣是一家獨大,隻不過他締造的兩廣係,參與者是勳貴集團。
    本身在朝中就有不小的影響力,遇到了事情,可以直接和皇帝本人進行溝通。
    不像遼東將門,他們和皇權之間的聯係,還隔著一群文官。
    缺乏溝通,必然產生猜忌。
    以至於在永寧帝眼中,兩廣係是他繼位之後,打造起來的嫡係武裝。
    就算對軍中將領不熟,對這些人的家族,也非常的熟悉。
    不說有多少感情,這些勳貴的當家人,最少能在皇帝麵前混個熟臉。
    相比從未接觸過的陌生人,從小接觸的熟人,還是更容易令人相信。
    而迅速崛起的遼東鎮,在他眼中就變成了不聽使喚,隨時可能脫離掌控的藩鎮。
    不光皇帝在猜忌遼東鎮,遼東的一眾將領,同樣對皇帝缺乏信心。
    為了利益,他們身上的問題太多。
    隨便抓出一條,都是抄家滅門的重罪,這就注定了他們要謀求自保。
    理解歸理解,李牧卻沒有半分同情。
    遼東一眾將門的作風,著實讓他看不上眼。
    就算謀求自保,好歹也要履行一下自己的職責。
    放任北虜入寇,坐視同僚和敵軍廝殺,這些表現換誰在皇位上,能不猜忌他們啊!
    倘若換了一名政治手腕厲害的君主,要不了兩三年時間,就能把他們拆散幹掉。
    相比向朝廷爭取權益,他們更需要做的是,想辦法保住鍾景明。
    甭管怎麽說,在他們發展壯大的過程中,鍾景明這位遼東督師都是出了大力的。
    按照官場規矩,這就是他們的恩主。
    哪怕為了做給外人看,他們也該好好表現,證明自己是有情有義之人。
    在通訊不暢的年代,好的人設標簽,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知恩圖報的人,皇帝才敢重用。
    何況保住了鍾景明,他們在朝中才有能說上話的人。
    雙方深度捆綁的關係,比拉攏其他文官靠譜多了。
    隻要處理得當,遼東鎮絕不至於陷入目前的尷尬處境。
    本質上,朝廷現在就離不開他們。
    麵子上照顧到了,大家就會主動幫忙捂住蓋子,不讓事情擺到台麵上。
    “鍾景明,死不足惜!
    遼東的大好局勢,就是在他手中壞掉的。
    如果不是這蠢貨胡作非為,放任藩鎮做大,北虜哪裏敢入寇。
    隻可惜前麵派駐遼東的無數好兒郎,沒有死在北虜的屠刀上,反而倒在了自己人的暗算下。
    朝中局勢不管怎麽變化,還有一眾賢臣支撐著,東南戰場上的局勢,才讓老夫揪心。
    浙江那邊傳來消息,杭州府在半個月前淪陷了,南昌府同樣到了淪陷的邊緣。
    事實上,兩地能夠堅持到現在,也是叛軍主動放緩攻勢的結果。
    在我們離開的這些日子,他們在江南、湖廣等地發起了反撲,搶占了好幾座州府。
    戰火已經越過長江,向北方開始蔓延。
    再這麽下去,老夫擔心南京會撐不住啊!”
    舞陽侯憂心忡忡的說道。
    作為外戚,他的榮華富貴是和大虞完全綁定的。
    北虜禍亂北方,白蓮教禍亂南方,最能打的遼東鎮又不聽使喚。
    遭到南北夾擊的大虞,已經出現了大廈將傾的跡象。
    一旦南京失守,岌岌可危的東南局勢,勢必會全麵崩潰。
    “侯爺,現在這種時候,我們能做的隻有守好濟南府。”
    李牧無奈的回答道。
    從參與勤王開始,他就知道南方的局勢會失控。
    沒有援軍的南京,淪陷是必然的結果。
    如果不是叛軍擔心傷亡太大,估摸著此刻他們早就收到了噩耗。
    知道結局,不等於能夠改變結局。
    皇帝下了聖旨,他們不可能抗旨不參與勤王,跑去救援南京。
    優先北方戰場,必然導致南方局勢失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