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扯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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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提督衙門出來,一眾海盜腦袋瓜子,依舊嗡嗡的。
    這就算完成招安啦?
    貌似除了一個許諾,他們什麽都沒有拿到。
    想要重新出現在陽光下,必須靠自己拿命去拚。
    在這一過程中,官府一個大子不出。
    搞出問題來,也是他們自己擔責,同朝廷沒有任何關係。
    對他們的一應行為,李大提督不負任何責任。
    “朱老大,我們這次招安,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中年壯漢問出了眾人心目中疑惑。
    雖然沒有被招安過,可多少也聽說過招安的故事。
    一般這種事情,都會極限拉扯很長時間,經過一係列談判達成協議。
    過來拜見漢水侯,他們都做好了趕赴鴻門宴的準備。
    結果人是見到了,隻是和預想中打開方式不一樣。
    李牧直接給出招安方案,通知他們一聲就算結束,根本不給討價還價的機會。
    前後交流不到一炷香時間,他們就被打發了出來。
    “段當家的,你還想怎麽樣?
    漢水侯那種大人物,肯抽出時間見我們,就算是給麵子了。
    想要和他談條件,我們這些人誰配啊!
    你沒有在軍中待過,不清楚他手中的權力有多大。
    實話和你說吧,像漢水侯這種勳貴係大佬,影響力從來都不局限於一地。
    他隻需一聲令下,從南到北的官軍都會動起來。
    大虞朝上百萬大軍,站在權力中心的,一共就那麽幾個人。
    除了皇帝老子外,就數他們手中的權柄最重!”
    朱仲軒的話,雖然有誇大的成份,但也確實是事實。
    隨著勳貴係重新掌權,一眾勳貴係大佬的職位含權量,也是直線上升。
    除了一眾嫡係小弟外,其他大虞軍隊也要跟著賣幾分麵子。
    參與朝廷黨爭,大家或許會猶豫。
    倘若隻是為了針對某隻海盜,大家閉著眼睛都能下令。
    層次差距實在太大。
    不在官場上混,沒有直觀感受。
    一旦接受招安,那就是蜉蝣見青天。
    沒有變故的話,正常情況下,一輩子都不會打交道。
    開國皇帝誅殺功臣,不是他們真想過河拆橋,而是這些人軍中影響力太大,威脅到了帝國的統治。
    麵對持續壯大的勳貴係,永寧帝同樣忌憚萬分,怎奈現在的大虞需要這些人支撐。
    想要削權,也要等天下太平之後,再慢慢進行操作。
    直接舉起屠刀的粗暴玩法,到了王朝中後期,根本玩兒不轉。
    史書上還有一個專屬名詞——自毀長城。
    皇帝隻要敢動,江山社稷就敢亡。
    ……
    一眾海盜剛離開,廣東省的一眾官員,就找上了門。
    “侯爺,您私下裏接見海盜,可曾將律法放在眼裏?”
    匡星軒率先發難道。
    作為巡按禦史,他壓抑了太長時間,終於找到了機會。
    稽查地方文官不法,風險實在是太大。
    能夠把人一下子扳倒還好,如果沒有把人搞下去,往後同朝為官就是大麻煩。
    相比之下,還是找勳貴們的麻煩,更有性價比。
    大家不在一個係統,想給他找麻煩都難。
    隻要自己占理,直接開噴就對了。
    萬一激怒對方,挨一頓揍,還能獲得不畏權貴的美名。
    “匡大人,不要著急,有事坐下來慢慢說。
    來人啦,給諸位大人看茶!”
    李牧笑著回應道。
    大虞朝的禦史,就是一群喜歡作死的噴子。
    連皇帝經常都被搞得下不了台,他才不會和這幫家夥對噴。
    贏了有失體統,輸了更是丟人現眼。
    “侯爺,茶隨時可以吃,但事情必須立即解決。
    海盜都是窮凶極惡之輩,同他們勾連到一起,實非江山社稷之福!”
    匡星軒繼續開火道。
    相比剛開始質問,被李牧轉移話題後,再拉回時氣勢明顯下降了三分。
    看得出來,眼前這位巡按禦史雖然想出名,但心裏還是有所顧忌。
    “匡禦史,你可不能道聽途說,就妄下結論。
    海盜是什麽玩意兒,本侯又是什麽身份?
    勾結,他們也配?”
    李牧當即反問道。
    在招安海盜的問題上,他一直都是秘密進行。
    事情這麽快就穿幫,著實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不過這也從側麵證明,那幫海盜中有人和廣東的地方官員有聯係,否則泄密不會這麽快。
    如果不是會麵時間短,搞不好就被他們給堵住了。
    雖然這種事情曝光,動搖不了他的地位,但這會嚴重影響他的個人聲譽。
    既然沒有人贓並獲,現在這種時候,自然不能認賬。
    對上位者來說,隻要自己不承認,就相當於沒有發生。
    何況李牧沒有撒謊,他確實沒有勾結海盜。
    招安之事,在密折之中,已經上報給了永寧帝。
    未來事情做成了,也不怕被人翻舊賬。
    倘若招安失敗,那就當什麽都沒發生。
    本質上這次行動,主要為了借海盜的手,清洗安南國的既得利益團體。
    沒有這幫家夥幫忙,他自己同樣可以幹。
    隻不過親自動手,沾上太多的血,不利於未來對安南地區的統治。
    “侯爺,那麽之前從提督衙門離開的人,您沒有見過了?”
    見匡星軒不是對手,按察使吳啟宇隨即加入戰場。
    看似簡單的問話,實則暗藏玄機。
    如果李牧沒有見過那幫海盜,就是提督衙門中有人和海盜勾結。
    按察使有監督地方官的職責,發生這種事情,肯定要介入調查。
    一旦立了案,性質就發生了變化。
    輕則丟出某個倒黴蛋手下當替罪羊,重則變成提督衙門集體政治事件。
    “自然是見過的!”
    “這些人和安南王有仇,聽聞本侯要征討安南,欲帶人加入到大戰中。
    考慮到他們來曆不明,被本侯給婉拒了。
    對了,他們離開之前,還讚助了提督衙門一筆軍餉。
    大虞律上沒有規定,不能接受民間捐贈吧?”
    李牧的詭辯,讓眾人如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本想抓他的把柄,以便後續奪取主動權。
    萬萬沒有想到,從頭到尾人家都準備好了,就等著他們跳出來。
    沒有辦法,誰讓李牧是代理兩廣總督,屬於他們的上司。
    一句身份來曆不明,就把海盜問題給揭了過去。
    雙方具體談了什麽內容,李牧自己不說出來,他們也沒資格逼問。
    僅僅隻是見過海盜,並不能成為犯罪證據。
    哪怕他們抓到了海盜頭目,拿到了人家的口供,一樣發揮不了作用。
    地位差距太過懸殊,別說海盜的口供奈何不了李牧,就算他們這些官員實名舉報,也很難發揮作用。
    安南入侵在即,兩廣局勢岌岌可危,李牧是最適合收拾爛攤子的。
    在這期間,隻要不是原則性問題,朝廷都會假裝沒看見。
    官字兩個口,誰的職權大,誰就擁有更大的話語權。
    海盜送禮不存在的,那是人家讚助的軍餉。
    接受捐贈的是提督衙門,代表的是大虞朝廷,不是李牧個人。
    “侯爺息怒!”
    “接受捐贈自然沒有問題。”
    “我等過來,主要是接到海商舉報,擔心海盜對您不利。
    現在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想來是舉報者居心不良,意圖挑起官場紛爭。
    侯爺放心,回去我們就嚴審舉報者,把策劃這一切的幕後黑手揪出來!”
    確定是逆風局,安慶豐急忙出麵給事情定性。
    以下克上,本就是官場大忌。
    如果能夠占理還好,倘若連理都丟了,那就是重大政治事件。
    讓巡按禦史衝鋒,那是因為禦史擁有聞風奏事之權,提出問題可以免責。
    後續參戰的按察使,同樣有監察地方官的職權。
    兩人都是在職權範圍內,向李牧這位上司提出質疑,尚未上升到政治鬥爭高度。
    不過理論上是如此,實際上今天他們還是丟了人。
    類似的事情,隻能發生一次。
    往後再遇到類似事件,再想這麽發難就不可能了。
    文武之爭失利,對安慶豐這個巡撫來說,無疑是重大打擊。
    眾人的無條件支持,那是鑒於大家的文官身份,需要表明政治立場。
    不過這種操作隻有一次,意識到他這個巡撫無力製衡總督,大家又要重新考慮站隊問題。
    當年舞陽侯擔任總督初期,雙方也鬥過一次。
    因為當時廣東尚未完全收複,一應領導班子大都空缺,地方上處於軍管狀態。
    紛爭剛剛開始,巡撫就直接被架空。
    一直到舞陽侯去了前線,地方權力才回到了巡撫衙門。
    可惜安慶豐的運氣不好,剛掌控實權沒多久,頭上又多了一個“婆婆”。
    苦心謀劃數月,剛邁出第一步,就中了陷阱。
    今天之後,肯定有不少地方官,向李牧這個代理總督靠攏。
    “安大人言重了!
    大家都是為了江山社稷,些許小誤會說開了就好。
    安南人野心勃勃發起入侵,肯定不會局限於軍事上,多半還會在後方挑起矛盾。
    廣西前線大小戰役,發生了數十起,全靠守軍用命才挫敗了敵人的陰謀。
    越是這種時候,我們越要謹慎。
    要不了多久,本侯就要去前線主持軍務,後方還要仰仗諸位。
    接下來的日子裏,希望大家眼睛放亮點,別被安南奸細有機可趁!”
    李牧麵不改色的警告道。
    把屎盆子往安南人身上扣,既是在給眾人一個台階下,也是一種無形的警告。
    誰是安南奸細,這不是安南人說了算,而是李牧這個代理總督。
    後續的配合中,誰不配合工作,誰就是安南奸細。
    證據,等滅了安南國,自然就會出現。
    明知道是威脅,眾人也不得不接下這個台階。
    今天的事情,辦的太過粗糙。
    想要用一群海盜拿捏一位封疆大吏,著實太過兒戲。
    不過這也沒有辦法,李牧實在是太幹淨。
    除了在衙門外,就是在家中。
    偶爾出去巡視軍營,也是待在大營中。
    想抓他的把柄,那是千難萬難。
    好不容易發現一個漏洞,肯定要努力抓住。
    “謹遵侯爺教誨!”
    眾人齊聲回應道。
    甭管心裏怎麽想,眼下是不得不低頭。
    一些聰明人,此時已經發現了不對勁。
    今天的事情,就好像是故意露出的破綻,在引他們上鉤。
    李牧能夠強勢,那是軍方的力量,深入到了廣東地界上的各個角落。
    除了明麵上的軍隊,各級衙門中的吏員,大都是退伍士兵擔任。
    這些人看似不起眼,實際上卻手握實權。
    一旦雙方對上了,他們的命令,大概率出不了衙門。
    看清了局勢,反而越發不敢亂動。
    什麽文武之爭,歸根結底還不是利益之爭。
    群體的利益,不等於個人利益。
    越是聰明人,越知道為自己謀劃。
    打不過就加入,既然兩廣這片地界上,軍方力量占據優勢,那麽加入進去便是。
    倘若未來調離到其他崗位,再重回文官陣營也不遲。
    在官場上混,隻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恒的陣營。
    ……
    京師。
    在一係列的捷報的簇擁下,永寧帝終於過了一個好年。
    可惜好日子沒持續多久,剛開年局勢就發生了變化。
    關中叛軍遭遇邊軍打擊之後,承受不住壓力,主動跳出了包圍圈,殺入了山西地界。
    涉及到跨省軍事調動,需要報朝廷批準才能行動,陝西的圍剿大軍追到了邊界上就止步。
    這樣的舉動,可坑苦山西的同僚。
    兩省開啟了扯皮模式,山西的官員彈劾陝西巡撫瀆職,指責陝西方麵故意驅趕叛軍進入山西。
    陝西方麵的官員也不甘示弱,一口咬定事先通知了山西方麵,讓他們幫忙堵住叛軍。
    聲稱是山西的同僚瀆職,沒有及時調兵配合平叛,才讓叛軍突圍出去,引發了後續的災難。
    兩省的官司一路打到永寧帝跟前,雙方都有各自的理由,孰是孰非已然成了一團亂麻。
    “諸位愛卿,山陝兩省的紛爭,你們怎麽看啊?”
    永寧帝一臉無奈的問道。
    官司打了過來,他這個做皇帝的,也不能裝作沒看見。
    倘若進行追責,那麽必有一省的官員,遭到大換血。
    吃過這方麵虧的永寧帝,在人事任命上,已經變得慎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