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海捕文書

字數:9586   加入書籤

A+A-


    北岸大營。
    “提督大人,京師有變!”
    “遼東叛逆,在京中舉起屠刀,大肆屠戮勳貴世家。
    鮮血染紅……”
    驚聞噩耗,一眾將領紛紛臉色大變。
    作為京營將領,他們的家眷可全在城中。
    在收到李牧的軍令後,大家還在糾結,萬一敵軍拿家眷威脅該怎麽辦。
    萬萬沒有想到,施家如此狠辣。
    連威逼利誘的都沒用,就直接舉起屠刀。
    “反賊欺人太甚,本將誓與施家不死不休!”
    李博猛的一拍桌子說道。
    盡管李家年輕一代成功撤離,可依舊有大量的族人留在京中。
    此前能夠聚眾自保,那是施家心懷忌憚,不敢對他們下死手。
    現在底線被突破,光城中那點兒家丁,肯定支撐不住。
    血海深仇,不得不報。
    “提督大人下令吧,我等誓與反賊不死不休!”
    “提督大人下令吧!”
    ……
    在仇恨趨勢下,一眾將領紛紛表明立場。
    顯然,施家的暴行,挑戰了大家的底線。
    怒火上了頭,一個個也顧不上保存實力,現在隻想弄死施家。
    “大家的心情,老夫理解。
    仇肯定是要報的,但不是倉促和敵人決戰。
    我等隻需死守黃河一線,不讓敵軍撤離,勤王大軍就會把他們圍殲在南岸。
    京中那些殘餘勢力,就留給邊軍的同僚吧!
    待到大戰結束後,我等再去遼東,讓敵人血戰血償。
    下去之後立即向營中士卒,宣揚叛軍的暴行,此戰我們必須打出京營的威風來!”
    李博一臉嚴肅的下令道。
    京師淪陷,讓京營淪為笑話。
    他們這些京營殘餘,在天下人眼中,也變成了酒囊飯袋的代名詞。
    如果不是李牧堅持,南京朝廷連他們的軍餉錢糧,都不願意支付。
    解釋沒有任何意義,大家隻相信自己看到的。
    恥辱,隻能靠鮮血來洗刷。
    如果這一戰不能打出成績來,新君繼位之後,他們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無論誰做皇帝,也不願意讓一支廢物部隊來保護自己的安全。
    到時候最好的結局,就自己把位置騰出來。
    “末將遵命!”
    眾人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主帥的軍令,就是讓他們擋住叛軍的歸路。
    有現成的黃河天險,肯定要利用起來。
    ……
    相較於同仇敵愾的河北大營,南麵的遼東軍大營,則是另一幅景象。
    “大哥,我們搜集了方圓數十裏,還是沒有找到足夠的材料。
    敵軍擺明是提前有所準備,提前進行了堅壁清野。
    想要紮木筏渡河,一時半會兒怕是無法完成!”
    施靖林語氣低沉的匯報道。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甭管竹筏、木筏,還是羊皮筏,都得先有原材料才行。
    可惜敵軍將領都是戰場宿將,作戰經驗豐富著,提前采取措施釜底抽薪。
    事實上,就算不堅壁清野,一時半會兒他也難找到足夠的原材料。
    作為華夏文明的發源地,黃河兩岸的林木早就被砍伐一空。
    “好歹毒的計策!”
    “不過光這點兒小把戲,休想留住我們。
    既然此地路不通,那就從上遊尋找渡河機會!”
    施靖風故作鎮定的說道。
    相較於長江,黃河的水量要小的多。
    現在又是枯水季節,綿延數千裏的黃河,總能找到適合大軍渡河的地方。
    縱觀華夏曆史,隻聽聞據長江割據半壁江山的,從未有據黃河割據的曆史。
    遼東軍隻要願意,總能找到地方越過黃河。
    真正令人揪心的是追兵。
    勤王大軍沒有追上來,那是在忙著抓俘虜。
    數十萬遼東潰兵四處逃竄,敵軍肯定不能放任不管。
    可靠潰兵拖延時間,終歸是極限的,頂多兩三天的功夫敵人就會追上來。
    他們渡過黃河要繞路,不等於敵軍也要繞路。
    搞不好渡過黃河沒多久,雙方就會撞在一起。
    除非他們改變撤離路線,直接從河南進入山西,從草原上借道回遼東。
    改變行軍路線,聽起來似乎不錯,實際操作起來就沒這麽簡單了。
    光後勤補給,就是一個大問題。
    中原是農民軍的地盤,人家可不會歡迎他們這些不速之客。
    單純借道離開,或許這些反王不會阻攔,可要在人家的地盤上就食,那就損害了地頭蛇的利益。
    萬一有頭鐵的反王,中途攔截一下,可就要了老命。
    縱使一帆風順的出了關,草原上也充滿了風險。
    作為邊軍哪怕再怎麽鹹魚,也少不了和北虜交戰,雙方早就是血海深仇。
    誰也無法保證,沿途的鬼方人、韃靼人,不會落井下石。
    “大哥,敵軍既然提前有準備,恐怕上遊的路也不會太平。
    偽朝在北方的軍事力量,除了京營之外,還有邊軍。
    不需要太多,隻要有一個鎮滯留在山西,我等就沒法全身而退!”
    施靖忠忍不住潑下了冷水。
    戰爭打到現在,跟在他們身邊的部隊,僅剩下三萬餘人。
    其中不少士兵,連手中的兵器都丟了。
    擱在以往的時候,肯定要嚴肅追責,但現在明顯是顧不上啦!
    作為施家僅存的本錢,隻要願意跟著賣命就行,其他不能要求太多。
    “不太平,也要走!”
    施靖風語氣冰冷的說道。
    找不到船,總不能帶著大軍遊過黃河。
    再耽擱時間,勤王大軍追了上來,想跑都沒機會。
    “轟隆隆……”
    突如其來的炮火聲,打斷了這場軍事會議。
    “炮聲從北麵傳來,應該不是追兵。”
    見眾人陷入慌亂中,施靖風急忙開口說道。
    同樣是挨揍,被對麵京營用炮轟,總好過被追兵用炮轟要好。
    中間隔著黃河,京營手中就算有船,也不會大半夜渡河。
    黃河這位母親的脾氣可不怎麽好,前一刻還風平浪靜,下一刻就有可能掀起驚濤駭浪。
    京營是典型的旱鴨子部隊,黑燈瞎火的夜晚渡河,那就是對士兵的生命不負責。
    若是派出小股兵力襲營,根本無需動用火炮,黑夜就能隱藏行跡。
    “嗯!”
    “大家下去安撫軍心吧!”
    “現在這種時候,任何異常舉動,都會引發混亂。
    敵人玩的是疲兵之策,此時動用火炮,分明是不想讓我們安然入睡。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
    話說到一半,突然一枚炮彈落在十幾步之外爆炸,飛射的彈片紮進了附近士卒的身體。
    “啊!”
    慘叫聲持續在耳邊響起,施靖風的鎮定也不複存在。
    本以為敵軍黑夜中,無法瞄準目標,造成不了多少威脅。
    萬萬沒想到,這才剛開打,炮彈就飛到了帥營跟前。
    如果不是大家運氣好,剛才的那一枚炮彈,就能讓遼東軍的指揮係統癱瘓。
    “敵軍是怎麽瞄準的?”
    施靖風詫異的問道。
    火炮的命中率,本身就不高。
    白天都很難在數裏外打中目標,更何況是黑夜。
    “篝火,暴露了我們的位置!”
    施靖忠一臉為難的回答道。
    本來黑燈瞎火的,敵軍炮兵隻能憑感覺亂轟,可架不住營地中有篝火。
    篝火燃燒,散發出來的光亮,為敵人指引了目標。
    越是重要目標,附近的火焰燃燒的就越旺盛。
    原本隱蔽的軍事重地,在一團團火焰麵前,全部都給暴露了出來。
    “立即熄滅帥營附近的篝火!”
    施靖風當機立斷下令道。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明知道敵人靠篝火瞄準,繼續放任火焰燃燒,那就是對自己的小命不負責。
    帥營的危機解除,營地中的混亂,卻在不斷加劇。
    本身就是新敗敗軍,一群敗兵混在一起,士氣有多低迷可想而知。
    突然遭遇炮火攻擊,許多士兵承受不住壓力在營中亂竄,把營地攪合成了一團亂麻。
    當將領們察覺到不對勁時,混亂已經在營地中蔓延開來。
    不知是誰開的頭,平日裏有恩怨的官兵,趁著混亂幹起了“有仇報仇”的買賣。
    自相殘殺的壞頭一開,局勢就不再受控製。
    私人恩怨引發的仇殺,迅速在營地中蔓延,很快演變成了一場營嘯。
    受氣氛感染,許多士兵稀裏糊塗的加入內戰中。
    剛開始還有明確目標,後麵隨著殺戮的持續,殺紅眼的士卒直接開啟了無差別攻擊模式。
    甭管是誰,隻要出現在附近,都會成為被攻擊的目標。
    眼瞅著混亂升級,知道大勢已去的施家高層,直接選擇了抽身而去。
    ……
    徐州城。
    看著手中的戰報,李牧暗自感歎世事無常。
    威名赫赫的遼東軍,居然以一場“營嘯”落幕。
    盡管遼東軍高層一個都沒有抓住,但喪失了大軍的施家,就是案板上的肉。
    縱使成功逃回老巢,遼東也不會成為他們的根基之地。
    項羽寧死不肯過江,施家現在的處境,其實也差不多。
    除了留守京師的兵馬外,主力部隊全部丟在了戰場上。
    死了這麽多人,他們回到遼東大地,將不在是守護神。
    “發布海捕文書,緝拿叛軍頭目。
    抓住施靖風者,一律官升五級、賞銀十萬兩。
    抓住施靖明、施靖林、施靖義、施靖忠、施靖海等人者,一律官升三級、賞銀三萬兩。
    抓住……
    允許身犯王法者,亦可以用這些亂黨的人頭,贖買過去的罪責。
    一幹亂黨死活勿論!”
    沒有絲毫猶豫,李牧直接把遼東軍高層,全部送上了通緝名單。
    現在的遼東軍,已經不是威名赫赫的大虞藩鎮,而是一群沒了牙齒、爪子的病虎。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名利雙收的事情,最能帶動積極性。
    哪怕是天下聞名的反王,隻有拿下施家亂黨,李牧也敢給他們發赦免令。
    無需擔心有人反對,頂著“弑君”的惡名,遼東軍高層就是朝野上下的共同死敵。
    打破了政治遊戲的規則的默契,注定遭到規則所反噬。
    大虞體係內的各方勢力,現在都恨不得把遼東軍高層碎屍萬段。
    喪失了大軍保護,僅僅帶著幾百騎兵逃命,那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能不能從河南借道都是一個未知數。
    別看農民起義軍口號喊的驚天動地,行動上也在掘大虞朝的根基,可一旦聽到能招安,還是有大把的人會動心。
    一方麵是迫於李牧手中的實力,他們這幫農民起義軍沒有把握奪取天下,擔心後期被朝廷清算。
    另一方麵則是傳統觀念的影響。
    大虞朝傳承近三百年,統治早就深入人心,在社會的底層的影響尤為巨大。
    除了少數農民軍領袖,真想著奪取天下外,更多農民軍反王都是趕鴨子上架,並沒有真正想反虞。
    最大的追求,就是封妻蔭子。
    “侯爺,這些封賞未免太豐厚了一些。
    如果是朝廷官員獲得,豈不是能夠直接一步登天,入朝執掌大權。
    倘若被一些反王真完成了,直接把他們赦免招安入朝為官,後續麻煩恐怕不會小。”
    李森憂心忡忡的提醒道。
    作為侯府子弟,基本政治素養,還是有的。
    按照正常程序,如果巨大的重賞,都需要百官討論皇帝批準。
    盡管李牧現在,還現任著內閣首輔一職,依舊不能肆無忌憚的許諾官職。
    “無妨!”
    “打完這一仗之後,本侯就辭去首輔一職,回安南都護府養老。
    朝廷的事情,還是留給新君處置。
    朝堂上爭論了那麽久,現在到了決出勝負的時候,估摸著新君很快就會確立下來。
    越是這種關鍵時候,大家就越不想折騰。”
    李牧大大咧咧的說道。
    違反政治遊戲規則的許諾,確實會引發朝野上下的非議,可他自己到時候都回了安南都護府。
    後續鬧騰的再厲害,那也是朝廷負責善後。
    少了壓在頭上的祖宗,大家高興都來不及。
    想來不會有人傻到,為了些許小事,就把他召回來。
    “侯爺,道理是這樣沒錯,可萬一……”
    “沒有萬一!
    這份功績,不是京營拿到,就是邊軍的菜。
    大家一起舉兵勤王,我們撈取了最大的政治果實,總得給同僚們喝口湯吧!
    本侯的懸賞,就是為他們準備的。
    能不能把握住機會,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不等李森說完,李牧便開口打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