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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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老楊在心底歎息一聲,沉默地盯著滿臉慍怒的常安看了一會兒,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是人都會死,我媳婦兒也死了,沈翠的老公也死了,哪家沒點兒糟心事……”
    常安冷著臉道,“那不一樣,你媳婦兒和沈翠的老公死因很清楚,但我媳婦兒和我媽死得不明不白,他們是被人害死的!”
    老楊又皺起了眉頭,“什麽不明不白,去年法醫已經給出了非常詳盡的檢驗報告,你媳婦兒自殺一屍兩命,你媽也是因為愧疚才從窗戶跳了下去……常安,你要學會接受,別沉浸在悲痛的過去,這樣隻會害了你自己!”
    “不是!我媳婦兒我了解,她手上劃個小口子都怕疼,怎麽可能自殺!就算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她也不會選擇自殺,當時肯定有人去了我家!”
    “別扯淡了,痕檢來來回回搜查了十幾遍,門窗都沒有被撬的痕跡,現場也沒有其他人的指紋……是你自己說的,證據守恒定律!如果真有人去過你家,怎麽可能沒留下一點證據?”
    “有證據啊,電梯監控都拍到那個人手上的傷疤了,是你們不相信而已!”
    “我去年就幫你查過了,那個人根本沒有作案的時間,你媳婦和你媽死的時候,那人已經上飛機了,你家距離機場二三十公裏,怎麽可能是那個人犯案!常安,你醒醒吧,不要成天都想著這事兒,把自己整得瘋瘋癲癲的……家屬院閑話滿天飛,就連局長都找我問過幾次話了,要不是我一直幫你解釋,你早就被調離崗位了!哎,你沒發現鄰居一見到你都特別沉默嗎?”
    話說到這份上,老楊索性不再遮掩,“你天天下班拎著一袋橘子回去,裝作你媳婦兒和你媽都還活著的樣子,誰看了不膈應?誰敢跟你說話?局裏安排的心理谘詢,你也敷衍應付,有病就要治!”
    常安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誰有病?我很正常,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你要是覺得我心理有問題,大可以申請換個搭檔,別委屈自己!”
    老楊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咋咋呼呼的幹啥,我是在跟你談事實,不是跟你比誰聲音高、嗓門大,就你對,別人都是錯的?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還跟我急眼了!”
    常安冷笑道,“就你這窩囊勁兒,也就我願意跟你搭檔,還教訓起我來了……”
    老楊一聽這話,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當即轉身離開,隻不過沒走幾步,又退了回來,悶悶地坐下,灌了一口酒,“就算要換搭檔,也得辦完案子走流程,現在想把我氣走,一個人獨斷專行,門都沒有!”
    常安撇了撇嘴,也沒再出言譏諷,其實剛才話一出口,他就有點後悔了,窩囊二字太傷感情。而且他也知道老楊說那些話,出發點是為了他好,隻不過麵子思想作祟,讓他道歉認錯絕無可能。
    老楊也覺著自己沒錯,頂多就是措辭稍微不太溫和,更不可能熱臉貼冷屁股。
    兩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麵色陰鬱地喝了一會兒酒。直到桌上的碟子和酒杯都空了,老楊才問了一句,“還喝嗎?”
    常安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喝個屁,差不多就行了,咱到這兒來又不是真為了喝酒,把人家晾在後院這麽久,是該叫出來聊一聊了!”
    “就這麽聊,她肯定不老實,我可沒那麽多閑工夫看你們繞來繞去地試探……”老楊嘟囔了一句,突然伸出右手,從常安腦袋上薅下來幾根頭發。
    常安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怒道,“你幹嘛啊?”
    老楊把常安的那幾根頭發放進自己的酒杯裏,低聲解釋說,“七號大院不是有四個酒味人頭嗎,我詐一詐她,就說喝酒喝出了頭發,她一心虛,也就都招了。”
    常安皺了皺眉,“太缺德了吧……還有,你怎麽不用自己的頭發?”
    “這有什麽缺德的,如果不是她做的,到時候咱跟她說對不起啊!”老楊揉了揉紅糟糟的鼻子,“我這的頭發比較珍貴,你腦袋上毛多,薅幾根不打緊。”
    常安一時竟無法反駁。
    老楊見他不反對,當即一拍桌子,高聲喊了一句,“老板娘,出來一下!”
    原本縮在後院的老板娘聽聞過後,立馬鑽了出來,滿臉堆笑道,“二位警官,可還滿意?”
    老楊哼哼兩聲,陰陽怪氣道,“那可太滿意了,喝酒喝出了贈品,老板娘你挺會做生意的啊!”
    老板娘愣了一下,疑惑道,“什麽贈品?”
    常安指了指老楊酒杯裏的頭發,板著麵孔道,“你這酒裏怎麽會有頭發呢?食品安全不合格啊,正好今天我們在這裏,就徹底給你來個大檢查吧,看看你這酒坊還有什麽地方不幹淨,酒缸裏到底摻雜了些什麽東西!”
    說完這句,他也不等老板娘回應,立刻站起身來,作勢就要往後院走去。
    老板娘心裏咯噔一下,急忙攔下,“哎哎,警官,檢查院子沒問題,但你要有正當的理由啊!”
    老楊嗤笑道,“都喝出頭發來了,這理由還不夠正當嗎?”
    老板娘笑了,歪著腦袋問道,“頭發在哪兒呢?”
    “嘿,你這忘性真大,屬魚的嗎……”老楊嘖了一聲,拿起自己的酒杯遞給老板娘,“你自己瞅瞅,這裏麵的是什麽?”
    老板娘接過酒杯,嗬嗬一笑,“兩位警官看岔了,這不是什麽頭發,而是幾根糧食根須,你瞧……”
    說著,她竟用手指拈起那幾根頭發,直接喂進自己嘴裏,“這是能吃的東西,沒什麽影響。”
    老楊和常安都呆住了,實在沒想到老板娘會如此應對。
    常安咳嗽一聲,“即便是能吃的,但也說明你這酒沒處理幹淨……”
    老板娘自打開辦這家酒坊以來,遇到過不少類似的事情,好些無賴為了不給酒錢,往盤子和杯子扔蟲子都有,故而並不慌張,麵色鎮定道,“敢問兩位警官,什麽算是幹淨?”
    老楊斜眼看她,答道,“自然是沒有什麽雜質汙垢,就算整潔幹淨。”
    老板娘搖搖頭,“每個人對於雜質汙垢的定義都不一樣,你們覺得剛才那幾根糧食根須是雜質汙垢,但在有些顧客眼裏,那就是酒的一部位,喝的就是這麽一個自然風味!”
    老楊嘬了嘬牙花子,明知對方是在狡辯,卻也無可奈何,畢竟證據都沒了,到底是毛發,還是根須,無法驗證,隻得擰著眉毛問了一句,“那你覺得什麽算是幹淨?”
    老板娘嬌笑著答道,“要我說嘛,當然是眼不見為淨!”
    老楊頓時語噎,本來還準備以查驗是否幹淨為借口搜查,結果被老板娘這一句完全堵住了。
    旁邊的常安卻是忽然笑了起來,目光釘在老板娘的鞋子上麵,“說得好,沒看見就算幹淨,那麽看見了就可以說不幹淨吧……來,來,老板娘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你這鞋子為什麽如此不幹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