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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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深露重,月明星稀。
    幾道人影在地上一閃而過,他們皆身穿著青色的衣衫,衣袂繡著小葉子,袖擺與腰間的腰帶則是一圈又一圈的樹紋刺繡。
    走在後麵的少女一邊走著,一邊百無聊賴地轉動著手腕間的木鐲。在她輕輕轉動下,木鐲四周迅速生長出一些翠色的樹苗。
    當她鬆手時,樹苗消失,徹底回歸木鐲的樣子。
    他們今晚要去的地方是——琴川木家家主房間。
    這世上有五大家族,分別是琴川木家,朝歌金家,扶風水家,靈州土家,雲中火家。一直以來,五大家族相生相克,互相牽製。
    因為他們所修習的術法與姓氏息息相關,比如琴川木家就以控木聞名天下。同木有關的,幾乎都受木家人驅使,很少例外。
    木兮枝是琴川木家人。
    不過她是穿書的,胎穿,來到這個低魔玄幻世界十九年了。
    低魔玄幻世界。修士和普通人不一樣的是,他們能凝聚起天地之靈氣,壽命會比普通人長些。除此外,並無不同,也要吃喝等。
    木兮枝從小就開始修習術法,體內有靈力,也是修士。
    雖然她保留著現代的記憶,但在慢慢長大後基本忘光了書中的內容,據說是此處的天道怕她會泄露天機而采取的一些行動。
    可木兮枝始終記得係統留下的任務,保護書中的男主,讓他活到結局。或許也是因此,她到現在還牢牢地記得書中的男主是誰。
    一個溫潤如玉、柔弱到不能自理的病秧子。不,是病美人。
    他是雲中火家家主之子,然而不姓火,出生便隨母親姓祝。至於個中緣由,暫時無人知曉。
    好巧不巧,木兮枝是琴川木家家主之女。她以前動過去找他的心思,奈何係統在消失前說過要順其自然,切勿亂來,隻能作罷。
    “小師妹?”旁邊的師姐將出神的木兮枝拉回現實。
    木兮枝抬頭。
    到琴川家主的房前了,門兩側高掛著數盞燈籠。在他們走近的那一瞬間,原本緊閉的房門忽然打開,木兮枝不急不慢走在後麵。
    等他們全部走進去,門又自動關上了,她轉頭看左邊。
    房間左邊是書案,旁邊坐著一名男子。此人是琴川木家家主,也是木兮枝的父親木千澈。看著還年輕,仿佛隻有三十出頭。
    修習術法之人一旦到達九階,容顏便不會再產生變化。
    世上目前已知的九階修士,不超過十名,少之又少。九階往下的八階、七階修士也並不多。
    木千澈在三十歲時就修煉到九階,是世人口中的天才,樣貌也停留在三十歲。麵如冠玉,薄唇淡紅,跟從畫中走出來的人似的。
    他乃木家家主,衣著打扮跟木家弟子有很大的不同。
    盡管主色調仍為充滿著生機的青色,顏色卻比他們的要深不少,袖擺的樹紋有九輪,由銀線繡成,唯有衣襟前的木枝形狀家徽跟他們一模一樣。
    木千澈抬眼看他們。
    身為木家弟子,見到家主自然要行禮。他們紛紛低頭行禮,異口同聲:“弟子見過家主。”
    木兮枝此刻也叫木千澈家主,爹爹是她在私底下叫的。
    就算木家弟子都知道她是他的女兒,也要“公私分明”,木兮枝個人很喜歡這種相處方式。
    眾所周知,木千澈是五大家族中最溫柔的家主,極少發脾氣。他起身踱步行至房中間,語氣柔和地將今晚召他們來的目的說出。
    前不久,木家有兩名弟子在寒霜城附近失蹤了。
    他想讓他們去調查清楚。
    木千澈曾放出神識探過寒霜城,由於此地怨氣衝天,神識無法靠近。若想要調查清楚,救回木家弟子,隻能派人去一趟。
    他思索一番,選中他們幾人,他們也可趁此機會曆練。
    “你們意下如何?”
    木千澈不像其他家主那樣直接下命令,會詢問他們的意見。
    “弟子義不容辭!”
    說罷,他們即刻準備動身。木千澈開口叫住木兮枝,讓其他人到門外等等,他有話交代她。
    木兮枝單獨留下。
    門被師兄師姐他們貼心關上了,她仰頭看著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父親,沒骨頭似的坐下,拿起個蘋果咬,含糊不清喊:“爹爹。”
    木千澈也朝木兮枝一笑,抬手將不知何時落到她發間的葉子取下。他手腕也有木鐲,這是琴川木家每個人都會有的本命木。
    他不放心囑咐道:“你第一次出門曆練,萬事小心。”
    “我會的。”
    木兮枝咽下口中蘋果:“爹爹您把我留下就為說這句話?”
    木千澈將一個錦囊遞給她:“如果遇到解決不掉的危險就打開這個錦囊,切記,是要遇到解決不掉的危險才能打開,別偷看。”
    聽著像保命法寶。木兮枝笑嘻嘻接過錦囊:“謝謝爹爹。”
    “那我走了。”
    “好。”
    不能讓站在門外的師兄師姐等太久,她飛快吃完蘋果。
    木千澈看著木兮枝推門出去,他疼惜這個女兒,也愧疚於她。因為木兮枝母親很早便去世了,所以她從來沒感受過母愛。
    哪怕他既給她當爹,又當娘也還是彌補不了的。
    *
    寒霜城距離琴川甚遠。
    木兮枝一行人不停地畫傳送陣,亦要幾天方能到。傳送陣需以靈力支撐,人的靈力有限,最多維持同一個術法兩個時辰。
    長時間使用靈力後,又必須得通過休息來恢複靈力。
    每過一段時間,他們會換人來重設傳送陣。木兮枝剛被換下,她懶洋洋地趴在師姐肩頭上閉眼休息,沒成想直接睡了過去。
    等木兮枝再醒來,他們已到寒霜城前,潮濕陰冷之意爭先恐後穿透薄薄的青衫,傳入體內。
    她往前走一步。
    現在明明是大白天,破敗不堪的寒霜城卻黑壓壓一片,仿佛散發著腐朽的氣息,跟四周的夏樹蒼翠景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尋常百姓感應不到從寒霜城內溢出來的怨氣,他們是擁有靈力的琴川木家人,一靠近寒霜城就立刻感應到鋪天蓋地的怨氣。
    寒霜城有被燒過的痕跡。
    木兮枝碰了一下被燒成黑色的城牆,怨氣跟這場大火有關?
    怨氣重,意味著難對付。
    他們有四人,人數不多,麵對這般怨氣,興許會有些吃力。
    不過木兮枝也不怕,她相信他們的實力。再說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木兮枝本想推開那搖搖欲墜的城門進去,餘光掃見有人。
    不等木兮枝開口,一把木劍迅速刺向偷藏起來的人。
    出劍之人是她大哥。
    這次出門曆練,也有木兮枝大哥木則青的份兒。
    他天生性子冷,沉默寡言,固執認死理,從小被木千澈灌輸妹妹就是最重要的觀念,導致木則青做的任何事都會以她為先。
    木兮枝對此哭笑不得。
    很難想象木千澈那麽溫柔、平和的一個人,是如何在幾歲的木則青耳邊一遍又一遍囉嗦念叨“你妹妹就是最重要的”之類的話。
    木兮枝正欲朝有人的地方走去,護妹成習的木則青擋在她麵前,惜字如金:“小心為上。”
    她隻好站在原地。
    偷藏起來的是一名肩挑著幾捆樹枝的男子,木則青擲出的木劍並未傷人,插進了男子腳邊的泥土。盡管如此,他還是抖如篩糠。
    師姐端詳男子片刻,回頭道:“是普通百姓,別再動手。”
    木則青冷臉如常。
    他問男子:“剛才你為何要藏起來偷聽我們說話?”
    男子不好意思地低頭,見他們會術法,便稱他們為仙人:“幾位仙人有所不知,一年前,寒霜城被火燒毀,至今無人敢靠近。”
    寒霜城著火當晚,無人生還,此事說來也離奇。
    住在裏麵的百姓又不是沒長腿,即使著火也應該有一部分人能逃出生天才是。現實卻是全死了。
    自那天起,不管是因為好奇,還是因為別的什麽理由進寒霜城的人都會消失不見,極可能是死在裏頭,反正人就是有進無出的。
    男子守在這裏,是想等他們全死後,撿走財物,大賺一筆。
    之所以會說想等他們全死後,是因為每次有人進去,沒過多久,那些人的隨身物品會出現在城門外,人卻始終不見蹤影。
    住在離寒霜城不遠的村民猜測進去的人是死了。
    男子不敢欺瞞他們。
    他們既然是會術法的仙人,或許可以看穿人是否在撒謊。男子自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木兮枝沒向男子解釋他們根本沒有看穿人是否在撒謊的本事。
    她想弄清楚一件事:“你的意思是,你們看見有人想進寒霜城,也不會提醒對方,隻會偷偷地守在一邊,等著撿東西?”
    男子噤若寒蟬。
    “混賬東西!”木兮枝聽見她那個頂著張娃娃臉的師兄忍不住破口大罵,他氣得麵紅耳赤。
    木則青先一步推開了城門:“事不宜遲,我們進去看看。”
    他們沒再理男子。
    男子見他們進去,抱著僥幸心理,繼續蹲守在城門前。仙人說不準也會死在這怪城裏麵呢?
    木兮枝一進去,就聞到有東西燒焦的味道。寒霜城遭遇大火是一年前的事,冬去春來,會下雨,即使還有味道也不會如此濃烈。
    她轉頭想跟木則青說說心中疑惑,卻發現他們不見了。
    “大哥?”
    寒霜城內光線昏暗,木兮枝微微眯起眼看周圍:“師兄師姐?”無人應答。他們是無聲無息地消失,又不太像被擄走。
    木兮枝一步一步走著。
    過了片刻,視線受到一定阻礙的她聽見輕微的聲響。木兮枝果斷取下手腕的木鐲,它瞬間化成掛有穗子的木弓和木箭,對準前方。
    前方有怨氣竄動,她雙腳微分開,與肩同寬,時刻準備著射出手中箭。天太黑,看不清,她閉上眼,用靈力感應具體方位。
    感應到了!
    與此同時,那股怨氣忽快如閃電地朝她襲來。
    木兮枝射出含靈力的木箭,黑霧驀然漸漸散開,前方竟有一個被綁在木架的少年,他天生白發,骨相陰柔精致。
    他分開的雙手被捆仙繩縛在木架上,呈受刑之態,白發披散著,蒼白的指尖往下滴著血,唇角也有血漬,紅衣隨風飄動。
    木箭破開怨氣後沒停下,眼看著就要射中他了。
    千鈞一發之際,木兮枝立即調轉靈力,默念口訣,強行令射出去的木箭偏離既定的軌道,木箭擦著他身邊過,隻射斷了一截白發。
    木兮枝快步到他麵前。
    白發,眼角有淚痣,是個大美人,年紀又跟她差不多。
    這難道就是書中的男主?
    木兮枝放下弓箭,直視對方。而他一動不動,應該說是動不了,隻輕輕側了下頭,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