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抬我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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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出行,聲勢浩大,命令車隊全部舉魂幡,穿孝衣,沿街撒出不知多少紙錢。
    自高處放眼看去,她車隊走過的那條街,幾乎全部被白色的紙錢鋪滿了。
    更是一路上請來僧道誦經。
    那宏大的誦經聲,不下於京城這些年舉辦的任何一場水陸大會。
    這種動靜,讓許多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正當盛年的鎮西將軍李虎死了呢……
    可是,按照道理來說,鎮西將軍可不是什麽小人物。
    這位要真是溘然長逝,那對整個武國而言,也算得上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皇帝下詔安撫、朝廷追封、停靈哀悼、同僚祭奠、僧道超度……
    各種事情加在一起,沒有個把月的時間,都不可能把人安葬下去。
    正在路人對此議論紛紛的時候,一個爆炸性的消息,陡然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鎮西將軍李虎的夫人崔氏,這般大張旗鼓,竟然是為了給一個六年前就死了的小妾上墳下跪賠罪!
    霎那間!
    整個京城都仿若地震了一樣。
    緊隨其後,一群紈絝們宣稱知道內幕,並且爆出大雷。
    鎮西將軍李虎這個妾室有個庶子,多年以來,為嫡妻崔氏和兩個嫡子拚死打壓,這個冬季被丟進水井裏凍了一夜未死後,這個庶子幡然醒悟,再這樣下去等著自己的隻有死路一條。
    於是,他絕地求生,和李虎、崔氏兩人定下生死之約,若自己憑借自己的能力在一個月之內做官,則庶子生出,自己可以搬出冬天漏風、夏天漏雨的柴房,得一好屋居住,並且還要求逼死了自己生母的嫡母崔氏,前往生母墳前磕頭認錯!
    若庶子無法憑借自己的能獲得官職,則庶子死!
    這條消息,龍卷風一樣刮過京城的大街小巷。
    此刻,在所有人津津有味地談論著這個庶子的時候。
    鎮西將軍忽然醒悟過來了,自己夫妻兩人好像在這些人津津樂道地吃瓜中,徹徹底底的身敗名裂了啊……
    可就算是發現了,那又如何?
    因為,一個更大的爆炸性消息,再度傳遍全城!
    崔氏拿出自己那叫人一口氣念不完的尊貴身份描述詞,威脅這個一心為了母親的大孝庶子,非要逼著她去履行賭約的話,她可以下跪賠罪,但卻要把那個可憐小妾的骨灰都揚了。
    而且,可憐的庶子,也將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輿論,似乎在悄然之中,被來自於高天之上的一隻無形大手推動著。
    這個和生父嫡母立下誓言的少年,成為了一個為親生母親討回公道的忠孝之人……
    於是,少年郎麵對崔氏生死威脅的時候,說的最後一句話,也傳遍了整個京城
    “煩請告訴你們家族豢養的那些死士刺客,我在青雲樓等著他們,今晚——咱不見不散!”
    於是,大量的吃瓜群眾,紛紛湧向青雲樓而去。
    然而此刻,把整個京城風雲都攪動起來的李文軒,卻騎著唐奇心愛的小紅,回到了江家院落外。
    院子裏,十來個工人正在熱火朝天地幹著活兒。
    按照李文軒出發之前,告知瘋驢子的要求,在租住的房屋外邊,重新增設廚房、浴室、茅房等等生活所需的場所。
    瘋驢子此刻左手叉腰,右手提著一個成年人半個腦袋大小的茶壺,囂張吆喝著讓工人們快點幹活別偷懶,然後就扭頭含著茶壺嘴兒,灌幾口熱茶。
    他這般昂首挺胸,跋扈張狂的模樣,和在李文軒等東廠百戶麵前點頭哈腰、無條件順從討好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都他娘給老子仔細著點兒,你們敢糊弄老子,牢飯管飽!”
    囂張的瘋驢子叫罵了一陣,心裏很是滿足自己眼下這般威風的模樣,哪曾想一扭頭,就看到了李大人正在馬背上,一臉笑盈盈地看著他。
    “哎喲!李爺!您回來了!”
    瘋驢子忙放下茶壺,小跑著迎了上去,為李文軒牽馬。
    李文軒翻身下馬,徑直往院內走去,瘋驢子忙牽馬跟上,還不忘記大聲嗬斥工人們別偷懶這類的話。
    李文軒徑直走進屋內,再度走出來的時候,腰間除了那三尺官刀外,還掛了一口玄鐵刀。
    今晚關乎生死,自然要準備好刀。
    一口三尺官刀,似乎有些不夠看,真有可能會砍卷刃,崩口折斷了。
    他看著站在門口滿臉討好之色的瘋驢子,眯眼笑了笑,把腰間的錢袋子拿了出來,隨手丟了過去。
    “哎喲,我的李爺,您這是……”瘋驢子忙借助沉甸甸的錢袋子,一臉緊張地看著李文軒。
    李文軒道“明個兒天亮,如果我沒回來,拖你辦件事。”
    “李爺,您這話可真是折煞小人了,小人能為您辦事兒,祖墳何止冒青煙,簡直要噴火!”
    瘋驢子說話的那表情,就真跟他家的祖墳已經噴火了一樣。
    隻是,他看李文軒的表情有些沉鬱,心裏忽然有點發慌,忙躬身討好道“李爺,那不知到底是什麽事兒啊?”
    “抬棺材。”李文軒翻身上了棗紅馬。
    瘋驢子嚇得睜大了眼睛,驚恐顫聲道“誰……誰的棺材?”
    李文軒在馬背上看著瘋驢子,輕笑了一聲“我的。”
    瘋驢子嚇得渾身巨顫,頭皮炸麻,差點兩眼一黑,當場昏死過去,沙啞著嗓音方才要開口再問李文軒什麽的時候,卻見李文軒已經快馬絕塵而去了。
    自己會死?
    會死。
    怕嗎?
    奇了怪了……
    李文軒還真是一點也不怕。
    或許,真是因為死過一次了吧?
    他縱馬順著鋪滿了紙錢的街道,一路出城,來到了城東亂葬崗的那片竹林。
    佛道兩家超度亡魂的禮樂聲很大,誦經聲轟鳴震耳。
    李文軒策馬遠眺,看到了一座低矮的墳塋。
    這裏,就是這副身體的生母。
    要說感情?
    李文軒和這個隻存在於前身記憶中的苦命女人能有什麽感情?
    隻不過想到了一個是被劫掠到異國他鄉,遭受淩辱生下孩子,最後不堪折磨上吊自盡;一個是遭人出賣,在飛機上被導彈炸死的武道宗師,稀裏糊塗穿越到這個世界,勉強也算是淪落異國他鄉吧!
    所以,他和這個女人,最多也就是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罷了。
    崔氏當真跪在墳前,滿臉冷笑地燒著紙錢。
    “小賤人,沒想到你竟生了個好兒子,不過也就這樣了,我今個兒來想你賠罪,當初真不應該逼死你……”
    她盯著無碑墳塋的眼神越發怨毒。
    “就應該留著你這條賤母狗的命,再多折磨幾年……”
    言罷,崔氏豁然起身,朝著無碑墳塋啐了一口唾沫,轉身丟下一句話
    “賤母狗,你在地下睜大了眼睛,看我是怎麽將你留下的那個小畜生身上的肉,一片一片淩遲切下來喂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