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挑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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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平城沒有房管局,但是有法院登記處。
    一處掛著“北平特別市地方法院審判廳登記處”字樣條牌的大院門前,何金銀正“哭笑不得”的攙扶著聾老太往外走,身後還綴著垂頭喪氣的易中海。
    “笑”的是懷裏那張《中華民國私有不動產登記證明書》,薄薄的一張白皮紙,卻代表著前院東廂兩間房屋產權的徹底變更。
    “哭”的是北平城房屋登記備案的流程...
    雖然詫異於民國時期就有“不動產登記”這一熟悉的詞匯,可當聽到“房捐”這個陌生的詞匯時,何金銀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登記處工作人員不耐煩的給他解釋了一遍,這才恍然大悟。
    “房捐”等於房產稅!
    和高達十六塊銀元的“房捐”比起來,一角錢的登記費就是毛毛雨...
    一個是按成交現值的16%收取稅費,一個是每價值千元才會收取一元的登記費。算上一百塊銀元的房屋成交價,何金銀今天共計支付銀元一百一十六塊零一角。
    暗自慶幸下午果斷出手了一根大黃魚兒。如果真按照一開始計算的“三十三塊銀元”去湊,今兒一準得被不情不願的聾老太擺弄一道,說不得還真就給她給“躲過一劫”。
    “何家小子,甭得意!”
    伴隨著藤子拐杖憤憤的敲擊聲,聾老太連“牌兒車”都不坐了,扭頭就走。
    “等等!”
    聾老太身形一滯,打量著何金銀平攤開的手掌心,雙眼微眯,靜待下文。
    “嘴替”易中海繃著臉一瞪何金銀:“何家小子!殺人也不過頭點地,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既然我們已經履約,難不成你...”
    “您誤會了。”
    何金銀微微一笑,衝聾老太勾了勾手:“茶房三份、一次繳清,現在既然轉租為買,那我的房租...”
    “你!”
    易中海剛想強辯上幾句,聾老太徑直轉過身去,語含怒意:“給!”
    見聾老太這麽說,何金銀身形一轉,又衝一旁麵皮漲紅的易中海勾了勾手:“易大叔?”
    “我給!”
    瞧了瞧走遠的聾老太,再看看拉著牌兒車顛顛兒離開的何金銀,易中海跺了跺腳,悶頭直奔北城。
    “爺~您來啦~”
    “爺,誰惹到您了不成...唔、唔!”
    “爺!輕著點兒!疼!”
    屋內很快就沒了動靜,易中海疲憊的靠在床頭,叼著煙卷一言不發。
    女人轉過身去,默默收拾著衣擺,背對著他暗自咒罵了兩句。再轉過身時,眼裏就換上了愛慕。
    “您急匆匆的走、又急匆匆的回,是哪個不開眼的,敢在您麵前犯葛?”
    煙把兒都快被易中海給咬斷了,他才一個字兒、一個字兒的從嘴裏蹦出答案來:“何、金、銀!”
    “呀...”
    女人顯然知道他說的是誰,不由自主的就想起那晚發生的事情。瞧著還在生悶氣的易中海,她話音一轉:“喲,就是那個送水的小子?昨兒您不是還說...”
    易中海猛的從炕上挺起身來,突然的動作嚇了女人一跳。
    隻見易中海死死盯著女人:“你剛說什麽?”
    腦海裏快速回憶了一遍剛才自己說過的話,自覺沒什麽不對的女人遲疑著重複了一遍。
    “前半句!”
    “...送水的?”
    易中海顧不得掐煙,邊提褲子邊快速的念叨著:“我說那小子哪兒來的錢,送水!對!他賣多少來著?”
    “五角啊...”
    “是了!”易中海一錘雙掌心,神色激動:“一挑五角,兩挑一塊!不過才二百多挑而已!”
    女人不解的說道:“上回您不是說幾家為了爭奪東城空出來的地盤,正打的不可開交麽...就算他賣出去二百挑,那也不全是他的呀...”
    易中海邊蹬鞋子邊罵道:“糊塗!頭發長、見識短!我問你,你見過哪個拉車的送水?”
    女人聞言就是一愣,似乎是真糊塗了,擰著眉思索著。
    穿戴整齊的易中海輕拍女人的臉蛋:“送水就是送水,拉車就是拉車,何家小子根本就不屬於西城水行!我敢打保票,這小子一定是不知從哪兒找了口井,趁著西城水行的人都在搶地盤...”
    “呀...”女人低低的驚呼一聲,對上易中海興奮的雙眼,滿是不可置信:“您是說他...”
    “偷水!賣私水!”
    “那您這是要...”
    “哼哼...”
    瞧著大踏步離開的易中海,女人倚在房門前,猶豫半晌,終究是沒敢邁出院門。
    她猛的舉起手來,想給自己一巴掌,可臨了臨了又下不去手,隻得雙手合十作祈禱狀,閉著眼喃喃自語。
    “小恩公,莫怨我...要怨,就怨這世道吧...”
    “阿嚏!”
    何金銀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此時他正圍著南橫街一帶轉悠,卻並不回同和車行。有瞧見“牌兒車”難得空座的客人,也是婉言謝絕。
    他在找人,或者說是在等人,等早晨那位替納來順求情的老車夫。
    直等到日頭西沉、天色漸晚,隻得悶悶的回車行看看。
    “榮哥兒,今兒怎麽回車行收車?”
    二爺瞧見何金銀,強打起幾分精神,手裏還攥著那根火鉗子,顯然是白等了一天。腳邊散落著一堆包袱卷,胡亂的鋪灑在地上,多是些破洞補丁的衣物鞋子。
    “嗯,擔心來順哥他們...”
    “狗屁!”
    二爺聽見這個名字就感到一陣煩躁,他指著桌上散亂的幾塊零錢。
    “四個在車行睡大通鋪的,渾身上下加起來湊不出一塊整銀元!我看...這就場有預謀的打劫!劫富濟貧的刀竟然架到二爺我脖子上來了?真以為二爺我在南城這些年是白混的!”
    “還有一個是...”
    “你說納來順?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那四個光棍兒在城裏沒家沒業的,他納來順可是旗人!二爺我已經差人去拿他老婆孩子了!”
    何金銀死死的攥住雙拳,壓製下心頭怒火,低眉快速思索著對策。
    二爺將桌案拍的嗵嗵作響,衝陸陸續續回來的車夫們吼道:“一群窩囊廢!打今兒起,所有人每天營收裏扣出一角錢來上交!有個洋詞兒是怎麽說來著...”
    見何金銀不給他“捧哏”,二爺摩挲著腦袋苦思冥想了好一陣:“啊!想起來了!”
    “風險共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