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琪看著燈光下忙碌的人群，聽著對講機裏傳來導演和各部門確認的聲音，心思卻有些飄遠。
    這場夜戲很重要，是阿敏在經曆欺騙和心碎後，獨自徘徊在舊時熟悉的街頭，偶然撞見同樣失魂落魄的男主角（此時他已失去大部分變形能力，處於一種尷尬的“半成品”狀態）。
    月光下，兩個傷痕累累的靈魂，帶著對彼此的複雜情感，進行一場充滿試探和未竟之語的對話。
    情緒基調是憂傷中帶著一絲微弱的希望。
    “燈光好了嗎？演員補妝！
    準備實拍了！”
    副導演拿著喇叭喊。
    梁永琪趕緊站起身，脫掉棉襖交給旁邊的助理，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努力讓自己進入阿敏那種迷茫又帶著鈍痛的心境。
    她走到自己的站位——一盞孤零零的仿古路燈下。
    陳浩也走了過來。
    他臉上帶著特製的“半成品”妝效，皮膚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金屬光澤，部分肢體線條有些扭曲，透著一種怪誕的脆弱感。
    他沒看梁永琪，隻是沉默地站在街角的陰影裏，等待指令。
    “《百變星君》第78場第3鏡，ACtiOn！”
    梁永琪開始沿著石板路慢慢走著，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路燈昏黃的光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她需要表現出一種行屍走肉般的麻木，以及被深埋的、無法言說的傷心。
    鏡頭推近，捕捉她細微的表情變化。
    “CUt！
    永琪，眼神再放空一點，對，就是這樣！
    身體再鬆垮些，像被抽掉了骨頭！
    好！
    再來一條！”
    “CUt！
    走路的節奏再慢一點，拖著步子那種感覺！”
    “CUt！
    情緒很好，保持住！
    補一下光！”
    ……
    連續拍了幾條近景和走位，王祖嫻精益求精，力求捕捉到最完美的情緒狀態。
    每一次喊“CUt”，梁永琪都需要迅速調整，反複沉入那種低落的心境。
    幾輪下來，精神上的消耗比身體更大，她感覺有些疲憊。
    “好！
    這條過了！
    大家休息十五分鍾！
    調整一下燈光角度，準備下個機位！”
    王祖嫻的聲音終於傳來。
    緊繃的弦驟然鬆開。
    梁永琪鬆了口氣，感覺後背都有些發涼。
    她裹上助理遞過來的大棉襖，下意識地尋找一個能透口氣的地方。
    目光掃過，看到陳浩已經走到了拍攝區外更遠的陰影裏，那裏有一張供休息的長條石凳，隱在一棵枝葉繁茂的老槐樹下，幾乎融在夜色裏。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石凳冰涼，她小心地坐在一端，和陳浩隔開一個人的距離。
    夜風穿過枝葉，發出沙沙的輕響，遠處攝影棚的喧囂變得模糊，仿佛隔著一層紗。
    這裏，隻有月光穿過葉隙灑下的斑駁碎銀，和草叢裏不知名小蟲的唧唧鳴叫。
    沉默籠罩著兩人。
    隻有呼吸聲清晰可聞。
    梁永琪抱著胳膊，抬頭望著被槐樹枝丫切割成碎片的夜空。
    幾顆疏星點綴著，月亮不算很圓，卻清亮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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