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剛透進陳園，健身房的門就被輕輕推開了。
    楊子瓊已經在裏麵了，正練到那套詠春尋橋的中間部分。
    她的動作很流暢，一招一式之間，勁力都含在裏頭，引而不發，看著舒展，實則暗藏力道。
    她練得很專注，直到陳浩推門進來，才稍稍分神瞥了一眼。
    陳浩看到她，也沒出聲打招呼，像是早就習慣了這晨間的偶遇。
    他很自然地走到她旁邊不遠的位置，雙腳分開，膝蓋微曲，擺出了小念頭的起手式。
    架勢一拉開，整個人的氣息就沉了下來。
    一時間，健身房裏安安靜靜，隻有兩人衣角偶爾帶起的風聲，還有那平穩悠長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各練各的，互不打擾，卻又奇異地和諧。
    過了好一陣子，楊子瓊緩緩將最後幾個動作收住，氣息均勻，額頭隻有一層薄汗。
    她看向還在沉橋部分的陳浩，等他這一式做完，才開口點評，語氣挺客觀：“你的沉橋，力道比前幾天透了不少。”
    陳浩也停了下來，聽到她的話，用手比劃了一下剛才發力的路徑，回應道：“是你之前提醒的，力要沉下去，不能浮在肩膀上。”他說著，像是忽然聯想到什麽，嘴角微微揚了揚，補充了一句，“這道理，感覺跟做人有點像。
    有時候也得沉住氣，不能太浮躁，太著急了反而壞事。”
    楊子瓊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他這是把練拳的體會用到別處去了，不由得輕輕笑了一下，帶著點意外的讚賞：“沒想到，陳先生打拳還能悟出些人生道理來。”
    “拳理這東西，本來也就是從生活裏來的嘛。”陳浩也笑了。
    兩人之間那種客套生分的感覺，在這清晨的汗水與拳腳往來間，不知不覺又淡去了幾分。
    好像每一次出拳，每一次格擋，不單單是練功，也成了他們之間一種獨特的、不用明說的交流方式。
    ……
    當天在《詠春》片場，要拍的是劇中一段挺關鍵的戲：嚴詠春開始正式教梁博滔詠春拳的基礎。
    場景搭了個幽靜的小院子，旁邊還布置了些竹子的影子，氛圍感十足。
    “ACtiOn！”
    場記板一打，楊子瓊立刻進入了嚴詠春的狀態。
    她臉色認真，一絲不苟地給陳浩演示日字衝拳的基本要領。
    “記住，拳要從心口這裏發出去，力是從腳下起來的，穿過腰背，最後貫到指尖。
    對，就是這樣，你肩膀不要太緊，放鬆點。”
    陳浩模仿著她的動作，大框架是那麽回事，但細節上總差著點意思，看著有點別扭。
    “這裏，手腕得這樣。”楊子瓊很自然地走上前，伸出雙手，一手輕輕握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扶住他的手肘，幫他調整到一個更準確的角度，糾正發力的感覺。
    她的指尖有點涼，帶著常年練武的人特有的那種穩定和力度，清晰地透過薄薄的戲服，傳到陳浩的皮膚上。
    就在她指尖碰到他手腕的那一下，兩個人幾乎同時頓了一下，動作有了一瞬間極其短暫的停滯。
    一股微妙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好像順著那接觸點，悄悄爬了上來。
    陳浩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指腹上那層薄薄的繭子，楊子瓊則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在她碰到時瞬間的繃緊，還有那皮膚底下透出的溫熱體溫。
    這觸碰來得快，去得也快。
    楊子瓊迅速而自然地鬆開了手，往後退了半步，語氣保持著剛才教學時的平穩，聽不出什麽異樣：“對，就是這個角度，保持住，感覺一下。”
    陳浩按照她調整的姿勢擺好，目光抬起，與她對視了一眼。
    就那麽一秒鍾，兩人都從對方眼睛裏捕捉到了一絲飛快閃過的、不尋常的波動，但立刻又被演員的專業素養壓了下去，重新回到了梁博滔和嚴詠春的角色裏。
    “卡！很好！這條過了！”導演許情的聲音從監視器後麵傳來。
    ……
    下午要拍的是一個有點難度的鏡頭。
    楊子瓊需要從一個不算矮的平台上跳下來，同時在空中完成踢腿和轉身的動作。
    威亞師傅已經反複檢查過好幾遍安全設備了，但那個高度和動作的複雜程度，還是讓旁邊看著的人心裏有點發毛。
    “ACtiOn！”
    楊子瓊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神一定，縱身就躍了下去。
    身形在空中舒展開，踢腿，轉身，動作連貫，幹淨又漂亮！
    “好！”許情剛喊出聲。
    就在楊子瓊雙腳眼看要穩穩落地的前一刹那，也許是因為空中轉身帶來的那股慣性力道沒完全卸掉，她的身形極其輕微地晃動了一下。
    幅度很小，要不是一直盯著看，幾乎發現不了，而且她自己也立刻控製住了，看起來沒啥問題。
    但一直緊緊盯著她每個動作的陳浩，幾乎是在她身形微晃的同一時刻，一個箭步就衝了上去，手臂迅速而穩妥地虛環在她身側後方，形成了一個保護的姿勢，既沒碰到她，又能確保萬一她真沒站穩可以立刻扶住。
    直到確認她雙腳實實在在踩穩了地麵，他才不著痕跡地把手收了回來。
    “沒事吧？”他聲音壓得有點低，話裏的關切卻很明顯，眼神快速地在她腳踝位置掃過，生怕她剛才那一下崴到。
    楊子瓊站穩了身體，轉頭對上他帶著擔憂的目光，心裏頭那根因為完成高難度動作而一直緊繃著的弦，好像被人輕輕撥動了一下。
    她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個讓他放心的笑容：“沒事，剛才就是慣性帶了一下，我控製得住。”
    他那個下意識的保護動作，還有那毫不掩飾的關心，像一股溫溫的暖流，悄無聲息地就滲進了她的心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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