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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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彥走了個過場,被退回的申請,過流程再次走到孟思遠這裏時,她直接審批通過了,沒有再僵持。
此時手中沒有任何牌可以打,那就結束這一局。等下一場,拿到能打的牌再說。
工作真能改變一個人的性子,從前的她脾氣急躁,耐心更是差,遇上挫折時不免全部歸因於自己的能力。
無非是吃過很多虧,連跟人抱怨傾訴的時間都沒有,默默長了記性。那時她信奉落後就要挨打,可走過一個階段,不再局限於眼前的一畝三分地。有能力略窺全局時,就會清楚看到做不成一件事,僅是客觀條件不具備,而不必苛責自己。
然而在這件事上,孟思遠察覺到自己與上司做事方式的不同。對於用手中業務威脅上級的員工,她不會一聲不吭。
興許是位置不同,利益點不同。站在上司角度,手下大將隻是傲了些,業績在那,除去的成本太高了些,犯不著自己大費周章。
想及此,孟思遠滑動鼠標的手一時沒動彈。
到現在,她的調任,不言而喻是胡誌鋒想要有人來製約周彥。
部門這點事,老板不一定知道。正如孟思遠對周彥暗示的,你的這點業績,於整個集團來說,並算不上什麽。
雖對老板了解不深,孟思遠直覺上認為,老板不可能容忍一個用業績為籌碼來威脅公司的人。周彥開口時,結局就已經定了。
如果她賭一把,改變目標,周彥是要走人的。
十一臨近,許多同事都請了年假,湊一個長假出門旅行。上司胡誌鋒也不例外,休假前最後一天在公司時,喊來孟思遠跟她講了,老板的美國行程推遲到十一月,她會同自己一起跟隨老板去出差。
他建議她多準備準備,市場部派出的人,不要讓老板失望。
孟思遠點頭,感謝了上司給自己機會,表明她會好好準備的。
孟思遠假期沒有出行,不論是機票還是住宿,她都覺得太貴了。畢竟剛搬回京州不久,尚有新鮮感,不如呆在家。省下的錢過年出去玩,能住好點的酒店。
一時都覺得自己沒長進,大學時苦於窮,工作後苦於摳。不過那時尚有無窮活力,錢不多還想出去玩,她就拉著李敏翹課,再坐一夜的綠皮卡抵達旅行目的地。住著破舊的賓館,睡覺前把椅子橫在門口以防萬一。聊天到半夜,早起密集地趕景點,幾乎不帶停歇。
現在覺得那是受苦去的,當時兩人卻是樂在其中。
突然的任務,讓孟思遠的假期沒了那麽清閑。離開語言環境太久,幸虧這幾年斷斷續續地保持著聽英文播客的習慣,不至於差得離譜,還有底子能臨時抱佛腳。
連著三天,她早起後就開始練口語,將做飯、打掃衛生、鍛煉等瑣事穿插其中。還安裝了一個小書架,搬家後新買的書終於有處放了。
由奢入儉難是,她喜歡上了香薰蠟燭,天氣漸冷,晚上看書時點個蠟燭顯得很溫暖。讀物由小說換成英文資料時,她還是挺感歎,高中假期都沒這麽努力過,可見賺錢於她才是最大的動力。
不過第四天,按照生物鍾八點就醒了,孟思遠就不想爬起來。聽著窗外的雨聲,想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也挺勞逸結合的,就又睡了過去。
意識迷糊之際,一個男人從身後抱住了她,她不知道他是誰,沒有抗拒。男人沒有講話,親昵地在她的脖頸間廝磨,卻是箍住了她的身體,不讓她回頭看。隔著薄睡裙在揉她的小腹時,她能感受到他手掌上的老繭。
她主動地抓住他的手,將其往上帶。在細密的雨聲中被愛撫著,她貪戀著藏在被中的歡愉。
正忍不住撓他的手背時,孟思遠猝不及防地就醒了。懵了幾秒,才意識到是春夢。臉埋在了枕頭裏,想自己怎麽會做這種夢,夢裏的自己還如此急不可耐。
她支起身去夠紙巾,拿伸進被窩擦拭時,都還有些敏感,有種想要更多的衝動。可自己的手撫摸小腹時毫無感覺,她揉了紙團丟在了地上。
她沒有立即起來,懶懶地窩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想夢裏的人是誰,至少清醒的她沒有性幻想對象。
腦子裏閃過那個在樹下抽煙的男人時,她頓了下,那是想都不必想。
如果她是二十出頭,肖華那種男人,聰明,成熟,身材不錯,會是她喜歡的類型,甚至對她有很大的吸引力。
但現在,她斷然不會考慮他。
單單是自己的老板,就已經是雷點。她不是曾經幼稚的小女生,職場桃色緋聞,會將她在工作上的所有努力抹滅。
她早過了愛幻想的年紀,沒了單純,還沾滿俗氣。麵對老板,她展現出工作能力之餘,隻會琢磨下如何不露痕跡地拍他馬屁。
對方應該是同樣的想法。她看得出來,他不是腦子不清楚到會跟下屬有一腿的人。跟這種人建立私交,要比搞男女關係性價比高,難度還更低些。
當然,他那種層級的人,也不會考慮她就是了。
這個年紀,自然能坦誠麵對**。孟思遠還認真考慮了下,要不要買個玩具,可此時手機跳出了經期預測提醒。
難怪,快來月經了,她才會做春夢。
她還是沒買,一個月就用一兩次,不劃算。
孟思遠掀開被子起床,今天下午她約了人喝咖啡。
回到京州,她算是沒有多少根基與人脈,她需要點社交。回了一個多月,她都拖延著沒做這件事,終於在放假前,她約了高中兼大學同學,劉鈺,任職於一家大公司的公關部。
高中裏兩人不熟,大學時還挺聊得來,她們會一起吐槽很討人嫌的同學,那一小群人總傲慢地感歎著是考砸了才來這所學校。大學畢業後這麽些年,看到朋友圈裏的同學還在轉發QS排名,她倆會默契地私聊對方,嘲笑一遍。
劉鈺許久沒見到孟思遠,人對年少時的事記憶深刻,大學時代孟思遠給她留下的印象就是“不合群”,不參加任何社團和學生會,問她為什麽時,她理所當然地說不想被歸於這些集體之中。
這一句話,劉鈺一直記著。大學畢業後就是朋友圈的點讚之交,有時看她狀態更新時,會去聊兩句,問問近況。心想著,那句話就預示了她的人生選擇,沒有做過隨大流的抉擇,為了保持那點不合群,願意付出很多東西。
“能見到你就很開心了,你怎麽還這麽客氣。”劉鈺拆開了孟思遠遞給她的小袋子,是一支bredo的護手霜,“媽耶,我好喜歡這個味道的香水,還沒舍得買護手霜,謝謝。”
孟思遠笑了,“那我們可真是心有靈犀。”
“嘖,你賺得可真是不少。”
“我自己用的是二十塊錢一支的護手霜,那不是看你喜歡這些牌子貨嗎?”
“信你個鬼。”劉鈺冷哼了聲,“你難道不買牌子貨?”
“我會買有loo,還能讓人一眼看得出的,而不是這些華而不實的小東西。”
劉鈺被她逗笑,都不知她是真是假,自己說得倒是真,她賺得絕對不少,“看來這是錢和前景都給夠了,你才會回京州。”
降溫的下雨天喝熱拿鐵很有幸福感,孟思遠連著喝了兩口,“算是吧,不為錢為什麽?”
“父母年紀大了,你家就你一個吧,還是得考慮給他們養老的。”
孟思遠點了頭,“是的,得考慮。”
“對了,我知道你們公司老板,之前一個飯局上還見過他。他長得還挺帥,真是黃金單身漢啊。”劉鈺沒正形兒,對她挑了眉頭,“你要不要撲一下,直接當老板娘?”
“要不這樣,我把你介紹給她,你當了老板娘,提拔下我。”
“你這麽漂亮,提拔了我倒是不放心了。”
“我謝謝你。”
“開玩笑嘛。”劉鈺樂了,把她逗得沒話說,“你要想走這條路,早走了。”
“你可別捧殺我。我既沒這個實力,也沒這個運氣。”
劉鈺忽然想起了什麽,“你還記得李敏嗎,她可是為數不多的我認識還見證了有這個運氣的。”
“記得。”
“哦,對,你倆關係還特好是吧。你參加她婚禮了吧,弄得還挺盛大,請來不少人物的。”
“沒有。”
“啊?”
“我那時候在美國。”
“我覺得那時候特別熱,應該是夏天辦的婚禮吧,你沒回來啊。”
“沒有,買不起機票。”
劉鈺見她一臉的認真,“真的假的?你都去得起美國留學,回來一趟機票都買不起嗎?”
孟思遠當時查過機票,她買得起,但就沒錢吃飯了。她考慮過回國一周,回去打工也能填上這個空缺的,但她為什麽沒有買呢?
她擅長將不愉快的事情刻意遺忘,但當被問起時,她仍然是記得的,因為這個答案太過讓自己難堪,所以她選擇忘記。
“她沒有給我送請帖。”
若是沒那麽多社會經驗時,劉鈺會覺得人在海外,寄請帖很麻煩;可在社會摸爬滾打之後,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那樣的婚禮,就是個社交場合,盡是非富即貴的賓客時,哪裏有會有朋友的位置。不用與人性作鬥爭,不用問誰更重要。
劉鈺對她笑了下,“婚禮也沒什麽好參加的,像我這種單身主義,份子錢都收不回來。”
這種小事,孟思遠不需要什麽安慰。可直到今天,她都不想用最功利而世俗的眼光來解讀李敏的行為。
那是第一學年快結束的時候,那時孟思遠因為突發狀況,正在做一份兼職。
她很忙,趕著fal,打工之餘,還在找第二份兼職,等假期開始,打工時間可以延長。
一天晚上,她剛投完一份簡曆,就收到了李敏的信息。李敏已經很少主動給她發信息了,她點開時很高興。
是一張照片,李敏站在樹林裏,穿著漂亮的裙子,化了妝,美極了。
李敏問她,照片怎麽樣?
當時正流行去約拍個人照,朋友圈都刷到過許多,孟思遠放大了照片細看,認真地回答了她,說太美了,但有點P過頭,你眼睛其實比照片裏美,可以再修一修。
李敏說,沒法修了。
孟思遠不解,問為什麽,花了錢的為什麽不能修?
隔了好一會,李敏回了她:我下個月結婚。
後來的孟思遠,若非利益相關,幾乎不會對人給出建議,也隻挑好聽的話說,真實是個太不重要的東西。她不止一次反思過自己,從前的自己如此沒情商,是不是很讓親近的朋友討厭。
她說恭喜呀。
可除了恭喜,她想不到任何詞匯來回應。
她心中有很多問題,怎麽一年還沒到,就結婚了;難道是懷孕了嗎;你真的確定就是這個男人了嗎,結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愛他嗎?
以及,備婚是一件算得上漫長的事,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這些問題,是親密好友之間才能問的問題。孟思遠不覺得自己還有立場問這些。
李敏說謝謝。
又過了好一會兒,孟思遠以為對話就這樣結束時,李敏又發了一句:下個月七號結婚。
她回了:Happ&bp;wedd!
對話終於結束,她在書桌前呆坐許久。回過神時,她拔了在旁邊充電的手機,查詢了身上所有銀行卡的餘額。想起還有一筆公積金沒有提現,她連忙去申請提出。
糾結了許久,她準備送三千。可那天晚上她再沒有力氣開啟對話,想著過兩天再說。
那個夏天,也許是孟思遠的人生中最想結婚的時候。
她太希望有個人能來救自己了。
特別是疲倦而軟弱的時刻,她很想嫁給有錢人,能讓她喘一口氣。
可是老天永遠不會在你最迫切而無望的時候,給你最想要的東西。這是她學到的珍貴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