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水晶吊燈散發出的光，柔和地落滿整個狹小的包間。
    羅南和眾人圍坐在一張長桌前，桌上擺著裝飾用的蠟燭和鮮花，還有各種漂亮而又豐盛的佳肴。
    所有人一邊享用著這難得的美味大餐，一邊聽高舉葡萄酒杯的巫師巴瑞紅光滿麵地說話。
    “...他說，肖恩，如果你的巫師資質能有你在魔藥學上的天賦一半出色...
    哦不，哪怕隻有四分之一！
    你現在也遠不止隻是一個小小的二級學徒...”
    “原話！這是那位大人的原話！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巴瑞一口氣將手上杯子裏的葡萄酒喝幹，眉宇間的自豪和喜悅之色幾乎像是要滿溢出來。
    “肖恩，我親愛的兒子，我為你感到驕傲，我早說你總有一天會在藥劑學上大放異彩....”
    明顯有些醉了的巴瑞親吻身旁肖恩的額頭，被強行摟進懷裏的後者滿臉的尷尬和羞臊，不住掙紮著。
    羅南坐在巴瑞的對角，左邊是雅各布，右邊是謝麗爾。
    他切下一塊烤得焦香的小羊排慢慢放進嘴裏，心裏泛動著幾分濃濃的複雜。
    也怪不得一向世故的巴瑞高興成這副模樣，主要是...發生在肖恩身上的這件事確實是有夠傳奇的。
    故事的大概就是，巴瑞借著自己舅舅的關係，給肖恩在矮人市集的一家魔藥店裏找了一份藥劑師學徒的工作。
    一次偶然，魔藥店的首席藥劑大師兼正式巫師級強者看到了肖恩閑著沒事自己鼓搗出來的，類似“瞌睡藥劑”之流的稀奇古怪的藥劑，大感新奇。
    叫來肖恩考校一番後，更是對其在魔藥學上展露的天賦極其讚賞，當場就收了肖恩為弟子....
    “我花了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就從一個符文學上的純小白，自學成才為一名能熟練印刻零階中級符文，並且馬上就要零階高級符文入門的合格符文師...為什麽就沒有什麽符文大師看中我呢？”
    羅南嘴裏嚼著羊肉，心裏有點酸溜溜的。
    他尚且如此，更別說在場的其他人了。
    這頓晚宴進行到現在已經徹底變了味兒，所有人都在尷尬地笑著，真正開心的隻有巴瑞一個。
    獨臂的喬林坐在長桌的最盡頭，不斷往嘴裏灌著酒，喬林夫人想要阻止，卻被他動作粗暴地一把推開。
    所有人都沉默著，默默吃著自己盤子裏的東西，唯獨巫師巴瑞還在喋喋不休。
    “那位大人說要帶我們父子離開，離開這個混亂糟糕的鬼地方...”
    “這真是冬天以來最大的好消息了，我早就受夠了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可憐肖恩，未來的天才藥劑師，還要跟著我一起受委屈...”
    就在巴瑞不斷說著他那個古怪刻板的巫師舅舅是如何如何令人討厭的時候，忽然，一陣巨大的喧嘩聲從門外傳進來，就好像有什麽東西突然在外邊炸開了鍋。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向門外，一向機靈的雅各布飛快站起來，衝出門外。
    片刻之後，雅各布去而複返，臉上帶著一種說不出來是緊張還是怪異的表情。
    “霍德達姆巫師學院剛剛發布公告，說從今天開始，正式向我們所有的流浪灰袍巫師群體......”
    雅各布頓了下，接著說道：“發起征召。”
    ........
    羅南站在剛剛走出的小酒館門口，看著不遠處臉頰微紅的肖恩正神情局促地和薇妮西亞說著話。
    “肖恩喜歡薇妮西亞，想要帶她一起離開...”
    老威爾斯走到羅南身邊，輕聲說道。
    “你覺得薇妮西亞會跟他走嗎？”
    羅南詢問。
    老威爾斯看他一眼，沒說話。
    這時候，遠處兩人的談話已經結束，肖恩滿臉失望地走開。
    一臉醉態的巴瑞摟住肖恩的肩膀，滿不在乎地安慰道：“沒什麽大不了的肖恩，這種女人滿大街都是，她長得也不漂亮，一點也配不上伱...
    而且我覺得，或許等不到明天早上，她就會像搖著尾巴的狗一樣回來....”
    “你說什麽？”
    羅南擋在巴瑞父子兩人麵前，麵無表情地看著巴瑞，“你再說一遍。”
    “羅..羅南大人！”
    巴瑞的酒意一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似乎這才想起來，當初羅南是如何帶著他們活著走出森林的。
    那道無法描述的扭曲洪流，那個像塵土一樣崩碎死去的高級學徒黑袍巫師...
    “對..對不起！”
    巴瑞低下頭，帶著肖恩匆匆離去。
    “他以前並不這樣...”
    老威爾斯望著巴瑞父子離去的背影，語氣複雜地說道：“當然，也可能是我從未真正認識過他。”
    羅南搖搖頭，示意終結這個話題。
    喝多了的喬林蹲在街邊嘔吐，像個瘋子一樣揮舞著獨臂，大吼大叫著，喬林夫人滿臉無助地站在一旁。
    最後還是在薇妮西亞和謝麗爾兩人的幫助下才勉強將他弄上回家的路。
    羅南跟老威爾斯兩人朝著另外一個方向，沿長街慢慢走著。
    此時的夜已深，巫師地城鎮的大街小巷卻是熱鬧非凡。
    路上，不斷有提著油燈，舉著火把的巫師從他們身邊匆匆而過。
    時間仿佛一下子回到黑袍正式入侵的那一天。
    “你感覺出來了？”
    沉默走了一段，老威爾斯忽然冷不丁地開口。
    羅南眼眸中跳動著遠處火把的光，微微點頭。
    矮人市集魔藥店的首席藥劑大師急不可耐地要帶人離開，學院又在這時候向所有流浪巫師發起征召...
    種種跡象都表明，霍德達姆巫師學院在和黑巫勢力亡語之森的爭鬥中，形勢不容樂觀。
    “當年那次也是這樣...”
    老威爾斯輕歎了一口氣，道：“接下來才是真正要死人的時候。”
    “現在離開霍德達姆才是最好的選擇..”
    羅南若有所思，自言自語道：“或許回頭你可以嚐試勸勸薇妮西亞。”
    肖恩那個愣頭青，擺明了一副舔狗姿態。
    薇妮西亞就算不喜歡他，也可以借勢先跟對方一起走，等離開了霍德達姆再想辦法一腳將其踹了就行...
    羅南忽然覺得自己好壞，但經曆過今天的這頓晚宴，他在心裏已經是將巴瑞父子納入了外人之列。
    對外人有什麽好同情可憐的呢。
    老威爾斯卻沒接他話茬。
    “其實還有別的辦法...”
    老威爾斯停下腳步，看向羅南的眼睛，深吸一口後開口：“羅南...我懇求你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