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盤腿坐在靜謐的藍色照明水晶光束下。
    身周，雄渾若星體的精神力場緩緩轉動著，在空氣中形成透明褶皺般的扭曲。
    “窸窸窣窣——”
    有腳步聲傳來，伴隨著某個略顯紊亂和急促的呼吸聲。
    不多時，一個聲音在羅南耳邊響起。
    “主人..”
    羅南睜開眼睛，看到海瑟薇正站在自己麵前，恭恭敬敬地將一個空間指環遞過來。
    羅南接過指環，簡單掃了一眼，而後將指環內的怪物屍體取出，指環丟還給海瑟薇。
    後者用一種滿懷期待的眼神望著他，見羅南並無其餘反應，顯得有些失落。
    但很快就將情緒調整過來，擦了擦光潔額頭的一層薄汗，轉身又朝黑暗中走去。
    待海瑟薇的身形徹底消失在黑暗裏，羅南閉上的眼睛重新睜開，他望著海瑟薇離開的方向，身形一動，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這幾天的時間裏，海瑟薇往往返返總共給羅南帶回了有七波的怪物屍體，一刻不曾停歇，且帶回來的怪物屍體，一次比一次質量高。
    和羅南印象中的“海瑟薇”幾乎判若兩人，羅南甚至在她身上感受到幾分“堅韌不拔”的精神？
    如果這點改變還能歸咎於主仆契約的強大效果的話。
    那有關海瑟薇戰力的問題，就真的不得不讓羅南感到驚奇了。
    ——
    她一個從小在深海，在五級巫師梅爾夫人庇佑下長大，養尊處優，被寵壞了的巫師“千金大小姐”，領著十來隻三階元素生命，獨自一人，竟然能在危機四伏的上古水道遺跡內保持戰鬥這麽久。
    更是殺死超過十隻四階魔物，其中更包括一頭四階後期，實力接近五階，連羅南都覺得有些難纏的蜥蜴怪。
    除了手底下的元素生命略有折損之外，海瑟薇本人也沒有受傷，隻是體力和精神力消耗得有點嚴重。
    這樣“漂亮”的戰績，放在任何一名四級巫師身上，怕是都能當得起——“同階精英”的稱號了！
    “她膽子大到敢一個人偷偷溜進遺落之地，看樣子還是有所依仗的.
    梅爾夫人應該給了她不少護持自身的手段。”
    羅南想著，如蝙蝠一般無聲地穿行在水道上空濃密的黑暗裏。
    不多時，便已追上海瑟薇的身影。
    此時的海瑟薇正在進行著一場戰鬥，而對手.赫然是一隻實力達到五階的肥胖屍魔。
    五階屍魔連羅南也是第一次見到，肥碩龐大的體型足足有四米多高，杵在地上宛若一座灰白色的腐爛肉山。
    全身散發出無比濃烈的腐敗氣息，這氣息就好像某種詛咒光環，哪怕隔著一段距離，也會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
    海瑟薇似乎早有應對的準備，俏臉緊繃，但沒看到有多少的慌張。
    她口中念念有詞，手中法杖揮舞不停，不斷召喚出一個又一個水元素生命來。
    實力比羅南利用元素之池製造出來給她的要強不少，達到四階，一出現就在海瑟薇的指揮下牢牢將那些羅南給的三階水元素“護”在身後。
    羅南才明白為什麽這些實力不算強的水元素在海瑟薇的手下，損耗率卻這麽低了，敢情戰鬥的時候都是群“少爺兵”。
    羅南搖搖頭，繼續看下去。
    僅靠幾個四階水元素可對付不了五階的屍魔。
    海瑟薇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點，還在持續“忙活”著。
    就在這時，五階的屍魔黑色腐爛的巨口張開，向著海瑟薇猛地吐出一股漆黑如墨的漆黑水柱，刹那間整片空間似乎都彌漫起一股腥膩腐敗的惡臭，無形的威能波及下，有兩隻實力較弱的水元素“嘭”的一聲，直接就炸開。
    羅南眉頭皺起，正猶豫是否出手，下一秒卻看到令他感到頗為不可思議的一幕——
    “嗡——”
    一個流光四溢，散發出濃烈法術波動的深藍色水罩快速在海瑟薇麵前升起，牢牢將五階屍魔吐出的水柱擋住。
    怎麽做到的？！
    羅南眼神一凝，很快發現，在海瑟薇和場上一眾水元素生命之間，一道道金藍色的光路貫連著，隱隱形成一個玄奧複雜的陣勢。
    在這個陣勢之內，海瑟薇以及所有水元素似乎成為一個整體，龐大的能量在其中不斷傳導著，如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最後達到足以和五階相抗衡的高度，且能夠在任意一個法陣節點爆發.
    “傳承法陣？！”
    羅南麵露訝色，這陣勢的原理和五級巫師才有資格搭建的傳承法陣頗為相似，隻是簡陋了不知道多少倍，當然也更靈活。
    “海瑟薇竟然還對符文法陣學有研究，而且貌似造詣不低的樣子.”
    符文法陣可不隻有防禦和封禁兩種功能，同樣也能用以加持巫師本身的戰力，隻是後者的運用要比前兩者複雜太多，很少有巫師精通。
    羅南沒想到，海瑟薇居然具備這一方麵的天賦。
    他居高臨下，靜靜看著海瑟薇靠著移動法陣的加持效果，以及和一眾水元素配合的戰術運用，一點一點將五階屍魔給硬生生磨死。
    一場戰鬥下來，羅南對海瑟薇的印象大有改觀，他開始重新思考起這個有強烈受虐傾向女仆的定位。
    原本簽下契約，隻是想讓海瑟薇保守秘密，以及終結一個麻煩，現在看來她對自己好像還有另外的價值。
    解決完五階屍魔，海瑟薇用法杖作為支撐，扶著腰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喘息了一會兒。
    她臉色煞白，幾縷金發被汗水浸透，濕噠噠地黏在額頭上。
    這一戰，無論是精神力還是體力上，她都幾乎透支。
    受了點皮外傷，甚至一隻腳還在躲避的過程中不幸扭傷了。
    海瑟薇從空間指環內掏出一大堆瓶瓶罐罐的藥劑，胡亂翻找著，拿起幾個空空如也的水晶瓶仰頭往嘴裏使勁倒了幾下，最後有些泄氣地丟在地上。
    她勉強休息了一會兒，最後撐著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向五階屍魔的屍體。
    羅南看海瑟薇彎著腰，強忍著惡心徒手去撿那些四處散落的屍魔屍塊，幾次被惡臭熏得忍不住嘔吐。
    被從屍魔肚皮裏猛地躥出的雪白蛆蟲嚇得尖叫
    他麵無表情地轉身，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閉上眼睛，繼續自己的冥想。
    一段時間後，海瑟薇帶著僅剩的幾隻水元素一瘸一拐地歸來，外表看著有點“髒兮兮”的，卻第一時間主動將空間指環遞到羅南麵前。
    羅南早知道她擊殺五階屍魔的事情，掃了一眼空間指環，淡淡點頭道：“幹的不錯。”
    然後甩給她幾瓶治療和恢複的藥劑。
    海瑟薇似乎已經完全代入“奴仆”這個角色，如獲至寶般接過羅南給的藥劑，欣喜地道謝，卻不喝，而是小心地收起，然後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羅南沉默一陣後，緩緩開口：“如你所願。”
    這句話說完，他輕輕抬手，法袍袖子下以鈦分出數十根拇指粗細的黃金細鞭，然後對著海瑟薇全身抽打起來。
    海瑟薇發出一聲悶哼，緊跟著便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臉上開始浮現出痛苦和享受交織的奇異表情。
    羅南強忍著心底些許的不適，維持法術的運轉。
    在一段時間之後，羅南忽然停下手上的動作，一抬手，猛地將海瑟薇拽到身前來。
    “不對.”
    羅南看著滿麵潮紅，“容光煥發”的海瑟薇，不解而驚奇地低語道：“你的精神力怎麽回滿了？靈魂力也有所提升？”
    海瑟薇一臉的茫然，還沉浸在剛剛的餘韻中，但嘴上還是喃喃地回道：“我不知道.也是這幾天才發現的，您的恩賜對我有著極大的幫助.
    我整個人，都像是在迎來一次前所未有的新生.”
    羅南緩緩鬆開抓著海瑟薇的手，若有所思。
    痛苦的刺激確實能夠促進靈魂力的增長，【苦行鍛體】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像海瑟薇這種，效果如此明顯的確實罕見。
    這確實是一次奇妙的“新生”。
    就是過程有些奇特且不可描述。
    深埋地底的遺落之地，不見日光，沒有白晝，永遠都隻有沉重的黑夜。
    一塊地勢較為平坦的廢墟上，數十隻四階元素生命四下遊弋，忠實地執行著守衛的職責。
    在它們巡邏的中心，是一個呈倒扣之碗形狀，呈半透明狀的空間帳篷。
    隔著一層薄薄的空間屏障，帳篷內外仿若兩個世界。
    鮮花、綠植，衣櫃梳妝台，盥洗室還有一張鬆軟的大床，柔和的燈光從頭頂灑落下來，增添許多寧靜溫馨的氣氛。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氣，混雜著食物殘留的氣味。
    羅南坐在一把粉紅色的高背椅上，正在用手巾輕輕擦拭唇角，他剛剛享用過一頓還算可口的晚餐。
    “主人.”
    海瑟薇走到他麵前，緩緩半蹲下來，然後用一種期待加乞求的目光眼巴巴地望著他。
    羅南在她的眼神攻勢下敗下陣來，無奈抬起自己的腳。
    海瑟薇滿臉欣喜地將羅南的小腿抱在懷裏，放在雙膝之上，然後用拳頭輕輕捶打，粉拳的每一次落下，她的眼角便會不受控製地下彎，仿佛得到極大的滿足一般。
    羅南看著海瑟薇這個樣子，嘴角忍不住微微地抽動。
    恐怕任何人都無法將眼前這個聽話乖巧懂事的女人和深海學派的海瑟薇聯係在一起。
    有時候羅南覺得自己才是“被調教”的那一方——
    他正被海瑟薇一點一點調教成一個合格的“主人”。
    他也隻能不斷在心裏用“這是最適合她的修行方式”來安慰自己。
    不得不說，這段時間下來，海瑟薇的靈魂力確實增長不少。
    “你的法陣學是梅爾夫人傳授的嗎？”
    羅南一邊“享受”著海瑟薇的伺候，一邊隨口跟她聊起天。
    海瑟薇按摩的手法笨拙，神情卻異常專注，仿佛眼下讓羅南的雙腿感到舒服和放鬆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她聽到羅南的詢問，搖搖頭。
    “不，奶奶對法陣學可不感興趣
    小時候有一段時間，我被她強迫關在閣樓裏，除了每日的冥想之外，就隻有滿屋子的書用以打發時間。
    很多知識，都是那時候積累下的。
    後來我獲得自由，這些東西反而被逐漸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