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交頸鴛鴦

字數:5147   加入書籤

A+A-




    她起身,卻被拽住了衣角。
    不可置信的回頭,剛好對上宋妙元淡如水的眼神。
    “小事而已,不用讓他知道。”
    反正他也不在乎。
    何必去貼他的冷臉。
    她已不是千金小姐,做的這些本就是下人該做的活計,沒必要自命清高顧影自憐。
    夏春拗不過她,隻好將她扶回了房中。
    傷口脹痛難忍,她又發汗不止,直到天將亮才艱難睡下。
    翌日晨,夏春早早便守在了楚鶴川的房門外,“小侯爺,宋姑娘昨日挑了數缸水,雙肩流血不止……”
    房門“砰”的一聲被打開,楚鶴川站在門口,麵色凝重的睨了她一眼,“怎麽,她死了不成?”
    “沒,沒死。”
    男人眉頭一鬆。
    “那就去找府醫,找我有什麽用?”
    自己逆來順受不知反抗,堂堂將軍之女被人欺負成這樣。
    她那身傲氣呢?她曾經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呢?她的尖牙利齒呢?
    難道就隻會用在他身上?
    還是說這又是她苦心經營的苦肉計?
    讓他一次次掉進她的陷阱裏。
    “你是聽不明白我說話麽?”
    “去找府醫。”
    他冷眼掠過夏春,聲線低沉駭人。
    對方愣了一下,快步跑了出去。
    可惜禍不單行。
    府醫領命來到玉蘭院時,正巧讓秋水碰上。
    她巴不得那賤蹄子早點死,兩塊碎銀子便把府醫打發了回去。
    推開門時,宋妙元剛忍痛擦完傷口,額上鋪滿了汗珠,虛弱的不像樣子。
    秋水心情大好,拉開椅子就坐了下來,順手將一碗餿飯遞到了宋妙元的眼前。
    “吃吧,這可是我特地給你做的。”
    酸腥味混入鼻息,惹得她想吐。
    “我不餓。”
    “不餓?”
    “不餓也要吃飯呐,不然你這身子怎麽撐得住?”秋水嘲諷的笑,“可別死在大少爺的床上,白白給侯府染了晦氣。”
    “來,我喂你!”
    秋水猝然起身,扣住她的後腦,抓起一把餿飯就要往她嘴裏塞,她下意識的猛推開,秋水連人帶碗摔了出去。
    “啪”的一聲,碗摔得稀碎。
    “你個賤人!”
    秋水爬起,揚手就要打她,未等巴掌落下,忽得瞟見了掉落地上的翡翠玉墜。
    她手疾眼快的拾起,“這是什麽?”
    宋妙元瞳孔猛縮,伸手去奪卻被秋水閃身躲開。
    “還給我!”
    秋水哼笑一聲,“嗬,你的?”
    她不是千金小姐,沒幾樣好首飾,可不代表她沒見過好東西。
    這墜子雖然不大,但晶瑩剔透,通體凝潤,不管是品相還是色澤,都是上乘之物。
    這種好物,怎麽會在她這個通房丫頭手裏。
    “什麽時候偷的?”
    話若骨刺,分外紮耳。
    “這是我的,還給我。”
    將軍府被查封,她什麽都沒有了。
    這玉墜是母親貼身物,也是她唯一的念想。
    “偷東西還理直氣壯,誰給你的膽子?”
    “這幾天你貼身侍奉大少爺,怕不是趁他不注意從他身上偷的吧?”
    “哈哈,我這就去秉明夫人,她必定會家法處置你!”
    秋水仰頭大笑,攥著墜子往外走,宋妙元著急去追,卻被侍女絆倒摔在了地上。
    尖銳的笑聲轟然響起,好似魔音。
    “不是我偷的,那是我的東西!”
    她死死抓住秋水的褲腳,伸手去夠,卻被秋水抬腳踩住了手臂。
    “怎麽證明?”
    “你叫它一聲,我看它答不答應?”
    秋水咬牙瞪她,狠狠地碾她的臂彎,她痛得心口發緊,她攥緊碎瓷片想要動手,卻還是忍了住。
    她不能暴露。
    不能惹是生非。
    “我求你……把它還給我。”她啞了嗓子,聲音好似快要斷了的弦。
    示弱,求饒。
    秋水要的就是這個。
    她挪開腳,拿著墜子在宋妙元眼前晃了一下,“把地上的飯都吃幹淨,我就把這東西還給你。”
    她就要看她狼狽的樣子。
    一條賤命活該如此!
    宋妙元爬起身,眼見三個侍女將她死死圈住,她無路可逃。
    那墜子,絕對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好,我吃。”
    她跪在地上,拾起搜了許久的飯團,屏住呼吸,一點一點往嘴裏塞,不可遏製的嘔吐感襲來,她強硬的咽下。
    秋水愣了一瞬,旋即臉上散開狡詐的笑,“你可真蠢。”
    “剛才那話,我逗你玩的。”
    塞飯的動作戛然而止,宋妙元赫然抬頭,秋水已經揚長而去,隻留下滿地狼藉,還有一身傷的她。
    她盯著那離開的背影,緩緩直起身子,眼眶中的淚收幹,隻留下嗜血的恨意。
    秋水,今日之恥,我必百倍奉還。
    玉蘭院外,秋水看著那明晃晃的玉墜,越笑越放肆,她根本沒想把這物件交給夫人,反而轉頭跑去給楚鶴川獻殷勤。
    在她看來,這東西交到楚鶴川手裏才是一石二鳥。
    一來能讓他認清那賤女人的真麵目,二來也能讓他高看自己一眼。
    兩全其美。
    她想得挺美。
    她在書房裏站了半刻鍾,楚鶴川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絲毫沒把她放在眼裏。
    倒是那翡翠墜子,榮他多看了兩眼。
    宋妙元自小身子就虛,自然經不起折騰,白日裏吃了餿飯,夜裏連腸子都快吐出來了。
    濕汗淋漓,待她迷迷糊糊睡去,竟在夢中看到了爹爹和娘親。
    夢裏她不過幾歲模樣,被同歲的小童打傷,隻會委屈的哭。
    “妙兒,別哭。”
    “有人欺負你,要學會反抗。”
    爹爹的話在耳畔響起,她驀然抬頭,“爹爹不是說,凡事要與人為善,能忍則忍麽?”
    就如他一般,除了戰場上關乎生死的決策,他從不與人爭辯。
    “傻孩子。”
    “那也要看對方值不值得……”
    縹緲的聲音越來越遠,宋妙元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熟悉的光線。
    她盯著床簾邊緣那簇線團看了許久,忽而跳下床從床底下拽出了一個木匣。
    指尖輕旋,從裏麵抽出了一個小小的白瓷罐。
    她好像,知道該怎麽做了。
    越是在乎什麽,就越讓她失去什麽。
    翌日,秋水雷打不動的來送餿飯。
    一進門就看見宋妙元坐在床邊繡花。
    她不解的湊上前,伸手就將那塊布扯了過來。
    放眼看去,是一對五彩交頸鴛鴦。
    “誰準你繡這些東西的?”
    “你要繡給哪個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