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回去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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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裏緊繃的弦,突然斷了。
    “你應是聽說過的。”
    “宋大將軍征戰多年,戎馬半生,北擊匈奴立下赫赫戰功,京中百姓幾無人不知。”
    “這樣一個人,卻在緊要關頭通敵賣國,致使我軍將士三千餘人白白送命。”
    “時至今日,我都想不明白他為何這樣做……”
    惋惜的話聲聲動,宋妙元全然聽不進去,她知覺耳邊轟鳴的厲害,大腦如一片空白。
    過幾日……宋氏一族就要問斬?
    怎麽會這樣?
    “宋氏入獄不過半年,這樣重大的案情為何如此草率,為何還未查清便要問斬?”
    她強抑著發抖的聲音,胃部也在攪動翻騰。
    臨清懵懂搖頭,“此事我便不知了。”
    “興許是罪過太大,聖上有心了結?”
    “皇上掌權,向來是想讓誰死誰就得死,哪裏有轉圜之地。”
    她悠悠然歎息,卻沒注意宋妙元早已變了臉色。
    太突然了。
    宋妙元心口還在抽痛,一陣陣的犯惡心。
    她在侯府呆了這麽久,眼見就要一點點挖到線索,可是時間不等人。
    宋家竟然現在就要問斬!
    情緒難以抑製,身上每一個空隙都在叫囂著痛苦,胃部火燒翻滾得厲害,她眉頭一擰,跑到門外吐了起來。
    眼淚混合著汗液滴落地上,她半跪在地,嘔吐不止。
    “你怎麽了?”
    “小五,這是怎麽了!”
    “快去找府醫!”
    臨清擔憂的喊了一聲,卻被宋妙元按住了手。
    “沒事。”
    沒事。
    她隻是心裏難受。
    “興許是昨日沒睡好,我休息休息就好。”她紅著眼圈低聲說著,叫臨清看去,又心疼幾分。
    “外麵風涼,我扶你進去。”
    腳步虛浮,心口發悶,甚至她感覺自己短暫的失去了片刻意識,行屍走肉一般活了一會兒。
    直到臨清安頓她坐下,又細細囑咐了幾句,讓她好生歇著,身子好了再做其他打算。
    臨清說了一堆,她隻聽到了寥寥幾句。
    而後臨清離開,屋子裏隻剩了她一人。
    堅強的偽裝卸下,她呆愣愣的看著地麵,感覺自己也好似瀕臨死亡了一般。
    問斬。
    這兩個字真可怕。
    午門刑場,密密麻麻跪一群人,一個個手起刀落,頭顱滾地。
    那畫麵在她腦海中映現,點染她猩紅的眼眸。
    不可以。
    絕不可以讓這一幕發生。
    宋家沒有罪。
    宋氏一族都是被誣陷入獄,憑什麽要被問斬?
    她要去見他們,她要去喊冤!
    她起身,堪堪扶住床沿,踉蹌著往外走,一步一步尤為沉重。
    晌午日頭正盛,刺得眼睛睜不開,她快步來到正院,推開了房門。
    楚鶴川正在換衣裳,回眸便看見了滿目猩紅的她。
    心下一緊,她知道了?
    宋家不日問斬的消息,已在京城傳開,他原想攔住消息不讓她知道,卻忘了臨清來過。
    到底還是知道了。
    “你能不能幫幫我?”
    長睫上掛著淚珠,聲線裏摻著酸澀,她都不知道她是怎樣強撐著讓自己不那麽失態的。
    他沒說話,甚至沒敢有任何動作。
    “你知道對不對,要行刑了。”聲音抖動,眼底的恐懼不斷蔓延,她從未有一刻這樣害怕過。
    “你是侯爺,你一定能幫我。”
    “你幫我去見他們一麵,我隻求你讓我見見我爹娘。”
    她緊張到胡言亂語,心痛無助時好像個被拋棄的孩子。
    她不要他們死。
    如果他們都死了,宋家就隻剩她一個人了,她要平反昭雪有什麽用?
    她活著也沒有意義。
    “你說話啊,幫我這一次。”
    心急如焚,眼淚婆娑,她上前,徑直跪在了他麵前。
    楚鶴川瞳孔微震。
    他好像在看她一點點卸下尊嚴,扔掉臉麵。
    就像曾經求娶她的他,為了達成目的,什麽都可以不要。
    可這件事……
    這事沒那麽簡單。
    幾日前,有人狀告宋氏罪惡深重,此等大罪要株連九族,聖上本就怒意未消,知曉此事後當即便下了令:
    凡九族中三年內有聯絡者,皆入獄,擇日一同問斬。
    就以為這件事,京中重兵把守,許多關卡還特地設置了侍衛查,尋常姓宋的路過都要盤問一番。
    眼下這境況,出了侯府大門,她就是死路一條。
    她要去見他們最後一麵,是去送死。
    所有的心緒團成一團,在他心底沉澱片刻,半晌,化作了淡淡兩個字,“不行。”
    宋妙元挺直的脊背像是被重錘了一下,歪歪斜斜的倒下去。
    “為什麽?”
    “因為你恨我,所以不肯幫我?”
    “連讓我見他們一麵都不行麽?”
    “我向你保證,我什麽都不做,我隻看他們一眼,什麽都不說,沒有人知道我的身份。”
    “我不會連累你,不會有人知道我是侯府的人,我……”
    說了一堆,到最後連她自己都累了。
    她無力的癱在地上,絕望的眸中沒有一絲的光亮,好像人生在這一刻走到了終點。
    她哭,她求,甚至她道歉,說了那麽多,他仍舊無動於衷。
    她反反複複問著為什麽,直到楚鶴川伸手扶她,她似乎看到了希望,“你答應了?”
    “你身體不好,回去歇著。”
    一入天堂,瞬跌地獄。
    她反應了一瞬,甩開了他的手。
    有那麽難嗎?
    隻是想見他們一麵而已。
    如果一切都阻攔不住,至少讓她留個念想,僅此而已。
    這一點點願望,他都不肯滿足。
    “好。”
    “我回去。”
    她苦笑一聲,呆愣愣的往後撤了幾步,轉身離開了這裏。
    冷風天涼,她越走越快,出了胥止院。
    她知道路。
    她偷偷出去過。
    也偷偷打聽過去刑部天牢的路。
    沒人幫她,她就自己去。
    眼淚被風幹,冷風吹在臉上,生生的疼。
    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離開侯府,往刑部大獄走去。
    穿過大道,人越來越少,就在她走到拐角處時,後背一疼,眼前驟然黑了下去。
    身上脫力,意識渙散,她轟然倒地。
    隱約間,似乎有人在說話。
    “是她嗎?”
    “沒看清,但她和畫像上那人長得差不多,應該是。”
    “守了好幾天了,總算開個張,就這樣吧,走快些,給那金主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