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商引資與新舊經濟交流大會結束了。
很突兀，給人一種虎頭蛇尾的感覺。
但是所有參與會議的人都感覺不虛此行，這種大事件幾乎聞所未聞，在國內尚屬於第一次。
這可是省級的大佬之間強硬的碰撞，無論是崔益平的發言還是胡老爺子直擊心靈的咆哮，仿佛有著回音一樣不斷的在與會者們的耳中回響。
為什麽？
胡老頭子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這麽做圖什麽？
以下犯上，不經上級，直接在這種公眾場合以自爆的形式拉大總管下台，這太恐怖了。
這哪裏是什麽政治精英分子？這特娘是政治恐怖分子啊，動不動就自爆，這誰受得了？
他這麽做他的結局已經注定。
無論大總管有沒有事，胡老頭是必然要下台的了，甚至連調整崗位去養老的可能性都沒有，最好的結果就是退休。
這也是為什麽都說他是自爆或玉石俱焚，舍身成仁的原因。
參會的人既心驚於今日之場麵，又敬佩胡老頭舍身成仁之魄力。
太狠了。
瀚海集團出事，大總管本就成了上層的眼中釘，肉中刺，江大幫也暴露在明麵上成了整個東江發展的阻礙。
所有人都以為大總管就夠狠的了，點燃了睿明新能源的倉庫，如此才於昨日僥幸贏了一招。
可大家卻完全沒想到今日陸啟明陸議長更狠，拉著胡老爺子直接玩了個終極爆破。
這誰特娘的受得了？
就算大總管是一個清正廉潔名聲很好的官，今日這事也能毀了他以後的仕途。
更別提如今大總管深陷沼澤，正在努力求生。
胡老爺子玩了這麽一手，就像是拎著棒槌在大總管的腦袋上又來了一下。
這還不得沉底？
大總管沒說什麽，他甚至沒有再次上台講話去解釋，因為沒有意義了，胡老頭這麽一搞，他就是八張嘴也說不清了。
完了！
大總管有一瞬間的萬念俱灰。
他情緒翻湧，心中有太多想說的，有太多的猝不及防。
為什麽啊？
我隻是讓人點了你胡家一句，針對的是陸啟明，你胡老頭就直接拉著我自爆？你一把年紀了你竟如此剛烈？
你特娘的是地雷吧？早就想爆了？就等有人踩？
大總管百思不得其解的還有陸啟明。
他這是要做什麽？
兵行險招？
他完全不在意自己閨女與陳陽被曝光？完全不在意輿論上的壓力？
他就這麽的清正廉潔？寧願要廢了他的政治生命也要弄了自己？
大總管精神恍惚的離開禮堂。
身邊除了謹小慎微的秘書和司機外沒有任何人跟隨。
過街老鼠？談不上。
但已是強弩之末，大勢已去，日薄西山。
陸啟明陸議長勝局已定。
這個時候自然不會再有人靠近他。
從來都是被簇擁著前行，談笑風生，指點江山。
對比起來如今的模樣更顯得可笑。
坐上車，閉上眼，大總管久久未曾說話。
就在司機和秘書忍不住想詢問的時候，他歎了口氣，道：“聯係陸啟明，我要和他麵談。”
秘書聞言趕緊聯係了陸啟明的秘書，兩人交流片刻後約好了地方，是大雍勝境北園，前兩日戴向東和趙江山釣魚的涼亭。
車子啟動。
大總管靜靜的看著車窗外的景象。
一棟棟的高樓大廈，繁華的街道，鑽入下水道中的老鼠，雄偉的體育館，貫穿雍城的平整公路，路邊種植的綠植，街道上的行人，騎著電動車的外賣員，爭吵的婦女，抽煙的老人。
他就這麽靜靜的注視著。
有多久沒有低頭去看看民生了？
他不禁問自己。
可是沒有答案。
看到抽煙的老人，下棋的老人，他想，如果他退休了，或許也有這種生活，隻是身邊下棋的人應該也是差不多級別的幹部。
因為他不會在街邊，隻會在療養院，一生不愁吃喝住用與養老醫療，那是國家給他的回報。
看到街上為了幾毛錢菜價爭吵的婦人，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一個年老後仍然雍容的婦人，從來都是溫聲細語，文化素養很高，更不可能去與人爭吵，那是他的幸福。
看到公路綠植，他想到了早年工作時那破爛的道路，坐半個小時車能把屁股顛成四瓣，他常常坐車幾個小時，就為了工作，那是他的初心。
看著騎車的外賣員，他又忍不住想問問對方，能顧住家裏嗎？能賺到一家所需的錢嗎？生活......累嗎？
那應該是他的責任。
可他沒法去問了。
以前沒有想去問過，以後也沒機會了。
高聳的大樓象征著他的過去，陰溝裏的老鼠象征著他的現在，而繁華的街道象征著東江的未來。
車子停下了。
下車步行，大總管來到涼亭中坐下。
石桌上放著茶水，隻是茶葉差了些，隻有茶沫子了，或許姓陸的確實瞧不上自己，與自己相比，他工作忙碌到將特供的茶葉都喝的精光。
大總管突然有些慚愧。
“你是對的，我對東江沒那麽重要。”
“不，曾經很重要！”
陸啟明從不會否認別人的成績和功績，他由衷的說道：“東江近二十年，你付出了多少所有人都看在眼裏，你的功績無人可以取締。”
“可如今呢？”大總管自嘲。
“如今？”陸啟明搖頭，道：“你應該明白的，無論你曾經有多重要，可如今的東江，沒有你很重要。”
“是啊，沒有我很重要！”
大總管感慨，看向陸啟明，道：“你就這麽自信把我逼到絕路後我不會曝光了所有事情？”
“你大概是不會的！”
陸啟明搖頭，在他心中，就算是沒有陳陽提供的技術，他也不甘於認輸的，走到如今這步是必然的。
“我有七成把握你不會，但這東西的出現，讓我們的一切爭鬥都顯得毫無意義。”
陸啟明將電池檢測報告放在桌上。
大總管拿起看了片刻，突然自嘲，苦笑，道：“原來是這樣啊，你贏了，你找了個好女婿啊，你應該謝我的。”
陸啟明當然知道對方為什麽會這麽說。
陳陽跟陸望舒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全都是造謠。
就算是他也是後來才反應過來。
而造謠的人就是眼前人。
陸啟明很認真的說道：“確實應該謝你的，但不是謝你撮合了他們兩個，而是謝謝你對東江這麽多年的努力與奮鬥。”
大總管愣住。
陸啟明起身，道：“功是功過是過，組織沒有功過相抵這一說，但是組織讓我對你說，謝謝你陳江同誌，你已經完成了你的曆史使命，你可以休息了。”
大總管陳江瞬間紅了眼眶。
組織還是認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