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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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難道已經……完全放棄祂了?
    最可怕的猜想從心中掠過。
    耶夢加得猛地駐足原地,心髒驟然收縮。
    心髒空蕩蕩得像是破了一個洞,巨大的憤怒混著失落呼嘯著從洞裏湧來。
    銀發紅眸的青年垂著頭,漂亮的臉陰鬱又怨毒,差點控製不住外露出猙獰的獠牙。
    她怎麽可以!怎麽可以不要祂!
    祂腳步一停,身後白恒星的星球長立馬趕了上來。
    他們不敢打擾塵世巨蟒祭祀舊主,哪怕他們也在廣場,正式祭祀後也非常識相地去了百米之外等待。
    當時祭祀時雷電齊鳴,沒有人聽到塵世巨蟒對舊主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星球長以為祭祀順利,對著站定的耶夢加得笑得燦若菊花,謹慎討好。
    “耶夢加得冕下,恭喜您順利完成祭祀。
    相信唐主一定能感受到您對她的心意。”
    “唰。”
    耶夢加得猛地轉頭看向他,豎瞳冰冷。
    戾氣十足,危險陰冷,眸底惡毒到幾乎要流出毒汁。
    一瞬間,星球長的心髒被驀然扼緊,迎麵而來的危險感讓他寒毛聳立。
    “是嗎?”
    那種極致危險感一瞬又散去,一雙鮮紅血亮的陰冷豎瞳望著他,主人的嗓音低沉又靡麗。
    “唐唐真的……能感受到我的心意嗎?”
    猩紅的豎瞳中露出幾絲迷茫。
    很少人能見到,位於食物鏈頂端的傳奇種露出這樣彷徨的表情。
    星球長愣住。
    “唐主當然能夠……”
    他張了張嘴,正要說些場麵話,耶夢加得突兀地彎雙眼。
    薄唇微翹,氣音慵懶。
    “如果騙我的話,就吃了你哦~”
    聲音瞬間淹沒在嗓子眼裏,星球長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鴨子。
    尷尬訕笑。
    “哈哈,冕下真會開玩笑。”
    “玩笑?我從不喜歡開玩笑。”
    耶夢加得狹長的眼睛笑彎,明豔的臉美麗又惡毒。
    青年紅唇中探出森白的獠牙尖,泛起危險的冷光。
    星球長下意識看向中央特情處的方向,無助地抑製住轉身的衝動,“……”
    他隻是個弱小的偏遠星星球長啊!!
    接收到祂目光的弓爍神經緊繃,不著痕跡向星球長的方向移動。
    所有人的神經,都因為耶夢加得的一句話緊繃到了極限。
    沒有人敢賭一位目無法紀的混邪種是不是在開玩笑。
    “哢嚓。”
    壓抑的沉寂中,祭壇邊緣,突兀傳來一聲異響。
    一名士兵過度緊張之下,下意識拉動了保險栓。
    糟了!弓爍和特情八隊隊長血液上湧,身體比腦子更快地行動。
    頂尖超凡種性格高傲,從不容忍任何冒犯!
    普通的彈藥武器不能傷害耶夢加得,但絕對會激怒祂!
    可這些來自神話的怪物和神明,隨意動怒,都是人類不可承受之重!
    兩人幾乎瞬間展開自己的異能。
    “耶夢加得冕下,請冷靜!”
    但耶夢加得速度很快,勁瘦的腰腹下瞬間化作蛇尾,如銀鞭般抽過去。
    “砰!”拉槍的士兵被甩出去。
    “哢嚓。”
    蛇尾砸中的地麵裂開,沿途之上所有駐軍全部倒飛。
    “警戒!”幾乎在一瞬間,整個廣場氣氛一變,無數不同的異能光芒連綿亮起。
    “轟!”祭壇倒塌,瓜果滾落在地。
    “正好……陪你們玩玩。”瞳孔裏映著連綿的槍口,耶夢加得抬起手,唇角扯起一道腥冷的笑容,眼角下的紅痣明豔奪目。
    母親遺棄祂了……這些人類也沒用了。
    祂已經玩夠了和這群人類的過家家遊戲。
    忌憚祂、畏懼祂、監視祂、防備祂……
    祂一直都明白,那些所謂護衛祂的槍口,其實是隨時準備轉向祂的武器。
    隻不過……祂從不將他們放在眼裏。
    人類的爪牙孱弱,根本無法突破祂堅硬的鱗片。
    看在母親的麵子上,祂不同他們計較冒犯。
    可是現在……母親……母親已經拋棄祂了!
    被遺棄的憎恨與憤怒,如同澆灌在火焰上的熱油,催發祂本性中的暴虐。
    “耶夢加得冕下!我們無意冒犯。”弓爍和自己契約的超凡種瞬間融合,身形爆閃,去攔下暴怒的傳奇種。
    傳奇級的威壓如山嶽落下,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契約獸的哀鳴。
    弓爍額頭暴起青筋,撐起淡白色的屏障。
    暴漲的巨蛇居高臨下俯視,豎瞳猩冷。
    那雙眼睛像是在看一隻孱弱的螻蟻。
    “哢嚓哢嚓!”
    SS級的守護屏障如同薄紙,幾乎在一瞬間破碎。
    弓爍噴出一口鮮血,心中已經做好了殉職的準備。
    可人身蛇尾的傳奇種,卻驀然頓住,猩紅的蛇瞳呆呆地看向遠處。
    然後,一道銀色閃電從他身側竄了出去。
    沒有他想象中的生靈塗炭和屍山血海。
    剛剛還暴虐至極的巨蛇安靜地停駐在了被掀翻的祭壇旁邊。
    綿延數百米的銀色蛇尾,將祭壇周圍層層環繞。
    流銀般的鱗片在陽光下熠熠發光,蛇尾之上的人類半身卻腰腹勁瘦,俊美到驚心動魄。
    隻存在於神話中的巨蛇,給人類帶來恐懼的同時,也近乎狂囂地展示祂的瑰奇夢幻。
    耶夢加得沒有去看周圍荷槍實彈、戒備緊張的人類。
    猩紅的雙瞳中露出黑色的豎瞳,一瞬不瞬地看著地麵,瞳孔不斷擴大又收縮。
    仿佛那裏有什麽令他不敢置信的存在。
    弓爍警惕又小心地沿著祂的目光看過去。
    那裏,隻有供奉祭祀的瓜果。
    甚至,這些鮮果已經在混戰中掉了一地。
    各色汁水和軟爛的瓜果浸透在碎裂的大理石磚塊上,果汁橫流。
    塵世巨蟒供奉給主人的蛇鱗果也落了一地,隻剩下幾顆紅色的果子,滾落在地。
    是因為祂獻給唐主的貢果被打翻了?
    弓爍心髒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擔心耶夢加得會發現貢果少了的事情。
    看來……被轉移到治安屬的少男和少女,今天難逃一死了。
    因為貢果的事敗露,反而阻止了士兵走火帶來血案。
    弓爍一時心情複雜。
    蜿蜒的蛇尾在冰冷的地板上蠕動爬行。
    最終,停在滾落在地的蛇鱗果旁邊。
    特情處和星球長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刺激到陰晴不定的混邪種。
    細長的尾巴尖輕輕撥開幾顆蛇鱗果,如同掃去珍寶上的灰塵。然後,祂的尾巴靈活地卷起最中間的一顆猩紅的果實,遞到了自己臉頰邊。
    塵世巨蟒的瞳孔興奮擴大。
    上麵的味道已經很淡了……仿佛已經被人清洗過很多遍。
    但祂絕不會聞錯這個味道!
    母親……唐唐……嗚嗚……是母親。
    祂彎眯起猩紅蛇瞳。
    廣場上,所有人人嚴陣以待,本來已經做好了承受傳奇種雷霆之怒的準備,卻驀然驚愕看到——那隻癲狂又美麗的傳奇種,如同酩酊大醉的醉漢,緩緩地、幸福地眯起眼睛。
    然後,從喉間滿溢出一聲醉醺醺的喟歎——
    “啊……”
    猩紅的細長蛇信從血紅的薄唇中吐出,俊美的銀發青年一點一點,癡迷又癲狂地舔了舔果子表麵。
    嘶嘶。是……母親的味道。
    母親。
    唐唐……唐唐……唐唐回來了!
    好喜歡好喜歡!母親的味道!
    已經做好光榮殉職心理準備的特情處成員愣在原地,呆愣愣看著前方。
    那名俊美到妖豔的傳奇種沉迷於‘吸果’,表情迷醉得不行,根本就沒有找他們計較的意思。
    幾名隊員目光迷茫地看向自己隊長。
    弓爍無聲打了個手勢,示意將開槍的那名士兵被帶下去調查。
    特情八隊則清理現場。
    八隊隊長找上悄無聲息退下來的弓爍,輕輕撞了撞他的肩膀,示意看向耶夢加得方向,
    “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麽?”
    塵世巨蟒仿佛吸食違禁品過度的‘癮*君子’模樣,讓他起一身雞皮疙瘩。
    處理違禁藥劑走私也是特情處的任務,他就做過不少這樣的任務,見過許多沉迷迷幻劑的人。
    塵世巨蟒此時的樣子,和那些吸食迷幻劑過度的成癮者,在禁//毒後重新碰到違禁品的癲狂神態一模一樣——
    狂熱到……讓人寒毛倒起。
    弓爍視線緊緊盯著耶夢加得,背後衣服已經汗濕一片。傳奇種的餘威似乎還在靈魂中回蕩。
    “不知道。”
    “難道聯邦研究所新研究出了針對傳奇種的成癮劑?”八隊隊長抹了把脖子黏膩的汗液,急促跳動的心髒緩緩平穩,“你的消息應該比我更靈通啊。”
    超凡生物對人類藥劑不敏感,這是共識。曾經有人想果用藥劑控製超凡種,但無一例外失敗,階級越高,人類對付的手段越少。
    但耶夢加得此時狀況實在是太詭異了,讓他想不到除藥劑外的其他可能。
    “你太看得起研究所了。”
    弓爍冷哼一聲,“如果他們能研製出對傳奇種有用的藥劑,前線每年也不會死那麽多人。”
    說完,他腦海裏突然閃過偷吃蛇鱗果的兩個年輕人。
    這次祭祀唯一的變故,就是那個少女偷了幾枚貢果。
    不,不可能。應該和他們沒關係。
    弓爍不禁為自己離奇的聯係感到好笑。
    那頂多是兩個膽大包天的普通學生而已,能和耶夢加得有什麽關係?
    他看向前方。
    銀發俊美的超凡種狂熱地捧著果子,眼尾酡紅,完全沒心情分出半點注意力給身邊的人類。
    弓爍正猶豫要不要上前‘喚醒’狂熱迷失的塵世巨蟒。耶夢加得突然化為一道閃電,衝向萬裏高空上的星艦。
    “哢——哢——哢——”
    星艦上的感應門一道道開啟,隨著主人的進入又依次落鎖。
    耶夢加得徑直衝向臥室,身體逐漸變形。
    最後,上百平方米的潔白床鋪中央,砸下一條卷著紅色果子的小銀蛇。
    隻有半個手臂長的細長小蛇,鱗片精致,像是白銀鍛造的藝術品。
    蛇瞳泛著猩紅的光,伊甸園中誘惑亞當與夏娃墮落的毒蛇。
    它一節節鱗片不斷蠕動,貪婪地將果子纏緊,用粗糙的鱗片摩挲著紅果,好像這樣就能最大程度地沐浴到那一點幾不可聞的氣味裏。
    深猩的蛇瞳迷亂,分叉的蛇信瘋狂捕捉氣息。
    祂張著嘴,森白獠牙不受控製地嘩嘩流淌涎水,透明粘稠。
    “嘶嘶嘶——”靜謐的室內,急促的窸窣聲詭異森冷。
    靈魂中永不滿足、灼燒痛苦的饑餓感,好似被那若有若無的味道填滿,但又有一種更深的‘饑餓感’從靈魂中湧起。
    想要……想要更多的味道。
    自從被他珍藏的母親的衣裙被那群該死的盜賊破壞,祂已經不知道多久再聞到母親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