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改造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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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五樓的樓梯間,一道巨大的金屬大門將兩人攔住。
    “過不去了?”
    周柯好奇地走上前,金屬大門頂端突然伸出一個探頭,接著麵板中間出現一個巴掌大小的麵板,上麵冒出一行閃爍滾動的字,機械音響起——
    “識別失敗。人員未錄入。時間:18:3:39,記錄已發送至管理員郵箱。”
    麵板黑掉,大門兩側的熒光條閃起了紅燈。
    “識別失敗。人員未錄入。時間:18:4:1,記錄已發送至管理員郵箱。”
    “識別失敗。人員未錄入。時間:18::4,記錄已發送至管理員郵箱。”
    “識別失敗。人員未錄入。時間:18::9,記錄已發送至管理員郵箱。”
    章馳:“退回來!”
    周柯傻在原地,聽到這一聲嗬,終於意識到是自己一直在觸發識別器,忙不迭從樓梯上跑了回來。
    “這,這怎麽回事?”
    章馳皺了皺眉,走到金屬大門前,麵板突然發出一聲脆響,上麵滾動的字馬上變化,機械音同時響起——
    “識別成功。”
    大門打開。
    章馳跨過大門,示意周柯過來。周柯躑躅了幾秒,接著腳往後一退。
    看起來,這個大門能識別是否是樓人員進入,萬一他跨過去,門又關上怎麽辦?或者他雖然進去了,但是等會出不來怎麽辦?還有那個管理員郵箱,是不是就是獄警的郵箱?他是不是闖了大禍?
    周柯臉色唰白:“算、算了……我還是不參觀了。我先回去了。”
    周柯走了,章馳走到06,拉開門,意外的發現這裏的布局跟3樓有一些出入。
    首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是這批犯人中唯一的女性的緣故,房間是單人間——沒有雙層床,隻有一張床。房間內有統一的洗漱用品,床套被褥,有一些灰塵,地板上有一些灰褐色的陳年血漬,房間一股說不上來的臭味。
    發黴的、發酸的、發冷的——
    吸進鼻腔,章馳猛打了一個噴嚏。
    房間沒有窗戶,隻有門上有一個透氣的小窗,就在門牌號下麵。
    章馳將大門打開透氣,走出房間,來回在走廊上觀察。
    每個門的結構是一致的,透過小窗,能看見有的房間裏有人,有的房間裏沒人,都是單人床。
    章馳目光落到進層的那個金屬門上。
    為什麽隻在五樓設置識別?這座監獄與世隔絕,而且裏頭層層把守,就算有犯人逃獄,這棟樓的重型機槍都夠將人在瞬間轟成爛泥。
    正常情況下,金屬門的目的是什麽?
    防盜、防賊……將裏麵的人,和外麵的人隔絕開。
    所以,這道門是為了保護樓的人,還是為了保護,樓以外的人?
    章馳趴在最中間的位置往下看。
    獄警能讓他們自行回房,恐怕不是相信他們的自覺,而是對這裏監守的絕對自信。
    攝像探頭,不止二十個。防輻射的密閉鉛門,基地常用的那種,厚度非常高。機槍,每層五把,共把。天花板——透光玻璃,隻是鏈接屋頂的兩側分別放置了兩個黑匣子,不知道是不是報警器。
    “咯吱”一聲,03的門打開了,走出來一個將近兩米高的男人。
    男士獄服隻有三個碼,小碼,中碼,大碼。他的上肢肌肉格外大塊,大塊到即使對他這樣的身高和骨架來說也太異類了,按照標準體型,小碼適合一米7以下,中碼適合一米八,大碼適合二米,大碼的獄服在他身上繃緊得仿佛肌肉隨時都要崩掉扣子爆出,他手臂長到過臀,走起路來仿佛兩根長鞭在甩。
    他將小臂搭在圍欄上,目光投向章馳,很古怪地笑了一下。
    他朝著章馳走了過來。
    章馳從圍欄上起身,直接鑽進了房間,在他走過來之前關上了房門。
    肌肉男敲了敲門。
    章馳沒搭理。
    “認識一下?”渾厚低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章馳猶豫片刻,隔著門道:“有事?”
    肌肉男道:“你犯的什麽事?”
    章馳:“重要嗎?”
    肌肉男說:“不重要。隻是好奇。”
    章馳說:“好奇什麽?”
    肌肉男說:“好奇你為什麽會住到樓。”
    章馳:“……那你為什麽會住到樓?”
    肌肉男跳過了這個問題,他隻是說:“我認識之前住在這裏的人。”
    章馳納悶:“所以?”
    肌肉男說:“這個房間風水不好。”
    “……”這地還有風水好的地方?
    章馳興致缺缺:“哦。”
    肌肉男說:“是凶宅。”
    章馳:“……”
    你他媽倒是說說哪個監獄的牢房不是凶宅。
    肌肉男說:“你不問我怎麽知道的嗎?”
    章馳忍著脾氣:“怎麽知道的?”
    肌肉男說:“我是凶手。”
    說完,沒再出聲了。
    章馳皺著眉頭踮起腳,透過金屬大門的那一扇小窗,看見他甩著胳膊走了。
    過了好一陣章馳才反應過來——這是來給下馬威的。
    她打開洗漱台的水龍頭,目光掃視在架子上掛著的唯一一根帕子和床上的枕頭之間——最終她將枕頭拆了下來,將枕套放在水池中,打上肥皂,搓出泡泡,一點一點把洗漱台、床架子、小桌擦了幹淨。
    半個小時後,她把枕套洗了幹淨,掛在洗臉架上,接著把毛巾扯了下來,打上肥皂,搓得一幹二淨,捂在了臉上。
    擦幹淨臉,她終於開始審視起鏡子裏的自己。
    大概二十出頭的年紀,蘋果肌飽滿,臉頰消瘦,五官標準,跟原本的她有一點像——但具體哪裏像,也說不出來。
    她以為自己死了。
    但沒有死。
    這是另外的世界。
    廢土時代,科技在戰爭中迅猛發展,不論是人對人,還是人對喪屍,科技樹總是在一次次重大的轉折之中,猶如節肢動物和脊索動物的分化,一旦開頭,後麵就是千裏之謬。
    那麽,這個世界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分化,又分化成了什麽樣子呢?
    章馳回憶起當時在卡車上的感覺。
    緊張、恐懼、專注、腎上腺素飆升,她在腦海裏捕捉一切可能忽略的細節,最終抬起了自己的手掌,走到床邊坐下,彎下腰一把抓住金屬床架子。
    非常用力的擰扭。
    張開。
    毫無反應。
    腮幫子咬緊,再扭,再張開。
    毫發無損。
    是哪裏不對呢?
    章馳皺著眉。
    難道是她記錯了?也許,那個印記本來就留在卡車的金屬欄板上。不,如果是這樣,她當時上車的時候為什麽沒有感覺出來?但是即使經過高科技改造,她的身體真的能夠跟這些合金的強度抗衡嗎?
    有這麽玄乎嗎?
    章馳拿回手細看。
    手指纖長,有一些薄繭,皮肉很軟。
    如果這股力量真的是來自她的身體,那麽是由什麽觸發的呢?
    章馳將手掌放到床架上,從腦海裏搜索、回味當時發生的一切。
    黑暗、未知——“哐當”的一聲巨響——腎上腺素飆升,之後呢?
    戰鬥反應。
    “咯吱”——
    章馳感覺到手掌中的東西開始變軟,掌心發熱,金屬床架在瞬間被按出了幾個深淺不一的指印。
    章馳猛地將手抽回。
    真他媽的玄幻啊。
    她伸出手,一點點摸著剛才像橡皮泥一樣任人搓扁揉圓的金屬架,發現熱度已經消失,剩下的隻是堅硬冰冷的凸起和凹陷。
    筆直的金屬架變得醜陋扭曲,坍縮的部分搖搖欲折,連帶著將整個床都往外偏落了一點。
    章馳深吸了一口氣。
    她站起身,蹲在床邊,手指貼到金屬架上,來回試了十幾次,終於把凹陷的部分抻平,但囿於技術有限,金屬始終不能恢複到筆直狀態,章馳往床上坐了坐,用力壓了幾下,再試著“手搓”了幾次,直到感覺到床穩定性並沒有太大影響了,終於作罷。
    夜晚很快到來。
    章馳躺在床上,想起了之前那個肌肉男的話——
    “好奇你為什麽會住到樓。”
    要是她沒看錯,他的手上,也有一個紅色的印章。
    如果是這樣的話,五樓的單間似乎並不是隨意分配的。
    樓下是雙人間,五樓是單人間,沒有獄友,意味著什麽?
    還有,為什麽獄警告知了周柯刑期,她沒有?
    是疏忽嗎?還是有什麽別的深意?
    章馳想不出來。
    很快睡著了。
    ***
    六點三十分,食堂開飯,陸陸續續有人下樓。
    食堂在監獄的地下,一共兩層,下麵那層樓是犯人用餐的地方,上麵一層是獄警用餐的地方,-樓是大廳,-1樓是包間,中間挖空,空高很高,站在二樓的走廊的任何一處,都能夠將大廳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
    章馳來得不早不晚。大廳裏已經坐滿一半,餐食比飛機上吃的還差,主食是黃黃白白的糊糊,每人一個雞蛋,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了。在她出現的那一刹那,許多探究的目光又落到了她身上,章馳抬起頭,人群又收回了目光。
    她狀若無知,從層疊的餐盤中抽出最上麵的一張,舀了一勺糊糊,拿了一個雞蛋,接著找了張角落的桌子坐下。
    吃到一半,對麵走來一個人。
    “你來得真早啊,”周柯放下餐盤,一屁股坐在了章馳對麵的位置,“七點半才開課呢。”
    章馳點了點頭。
    周柯壓低聲音:“昨天晚上獄警來找我了。”
    章馳:“嗯?”
    周柯:“讓我以後不要沒事跑到樓去。”
    章馳:“……”
    周柯語氣有點輕快:“是我老鄉,人還怪好的。”
    兩個人埋頭吃飯,周柯突然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整個人在座位上一彈:“誒,你知道你為什麽是紅章嗎?”
    聽他的語氣,這回好像他是知道一樣。
    “為什麽?”
    “因為你們樓的都蓋紅章。”
    章馳:“……”
    周柯:“哈哈,幹嘛這種表情呀。”
    章馳無語冒煙。
    周柯一拍腦袋:“哦,還有呢,你知道五樓都是什麽人嗎?”
    章馳:“……?”
    周柯說:“頂格刑期,五百年。重刑犯,永不保釋,永不減刑!”
    章馳:“你的意思是我要在這裏關五百年?”
    周柯說:“那哪能啊。哪有人能活五百年。”
    章馳:“……”第一次,章馳覺得有人能這麽欠揍。
    周柯終於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幹笑了兩聲。
    “我的意思是,你看見我們進來的那個大門了嗎?”
    “怎麽?”
    “門上寫的字。”
    “好人一生平安?”
    “上麵的——”周柯一字一頓,“改、造、營。”
    “所以?”
    “這是改造營,不是監獄。”周柯壓低聲音。
    “什麽意思?”
    “我們是來裏麵改造的,不是坐牢的。”
    不是坐牢?
    章馳皺起眉頭,正想問個清楚,突然餐廳爆出一聲巨響——
    所有人都在瞬間朝聲音發出的方向轉過頭——
    打飯的地方,兩個人打起來了。
    摞起的塑料餐盤和碗筷勺子統統倒了一地,糊糊翻在地上,雞蛋滾了十幾二十個,“啪唧”——正在打架的一人一腳踩中,“咚”的一聲人仰馬翻在地,另一個人趁機騎在他腰上,拿著塑料餐盤哐哐往他頭上砸去。
    “噓——”人群中吹出一聲口哨。
    “嗚呼——”
    犯人們群情激憤,飯也不吃了,有站椅子上的,有站桌上的,統統開始拍手拱火。
    有個光頭喊:“打,打得好!打死他!往死裏打!”
    地上那人被砸得鼻青臉腫,竟然還能辨別出聲音的來向,他隨手抓了個雞蛋,猛地往光頭頭頂一擲,跟扔飛鏢一樣,又快又準,正中紅心。光頭重心不穩,就這麽從地上滑倒,他手長腳長,往下倒的時候手指就這麽碰到了隔壁桌的餐盤,餐盤登時飛起,裏頭的糊糊就這麽倒在了坐在桌前那人的□□上。
    “他媽的找死!”
    光頭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已經被人按在地上開揍了。
    “嗚嗚呃——啊——”
    光頭眼冒金星,伸腳一踹,把那位□□“吃飯”的老哥踹了個雞飛蛋打,那人又四仰八叉倒在隔壁桌的桌子上,將餐盤掀落一地。
    在桌前吃飯的兩個人大罵了一聲“我艸”,對他群起攻之。
    很快,這場由兩個人引起的戰鬥跟多米諾骨牌一樣在頃刻間點燃全場,到處都是踩爛的雞蛋,亂飛的餐盤,鼻血眼淚素質三連。
    打了大概十來分鍾,樓上的獄警出現,站在二樓走廊上朝一樓大廳的犯人大罵。
    沒有人聽,架打得越來越凶。
    獄警趕緊下樓。
    餐廳裏所有人亂作一團,進餐廳的門都被趴在地上的人形障礙堵死了,獄警拿著電棍狂敲大門,但滿場的嚎叫和謾罵早就將這點動靜淹沒。
    在這兵荒馬亂之際,大廳突然傳出一聲槍響。
    子彈穿過站在餐廳中間餐桌上的一個男人眉心,在後腦勺炸開。
    滿場肅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二樓站著的那個男人身上。
    深藍色的製服,紐扣和衣擺一絲不苟,麵容冷峻,下巴堅毅,帶著一雙白手套。
    手裏駕著一把狙擊步|槍。
    槍口硝煙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