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扶桑 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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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立野走後,阿辭鬆開手,將外袍穿起,身形一晃,九和立即上前扶著,她關切地問到:“辭先生,您沒事兒吧?”
    阿辭穩坐下,擺了擺手,隨後,抬眼看著九和身上單薄的衣裙,指了指那櫃子,說道:“裏麵有厚的衣服,你先穿上,別受風寒了。”
    九和點點頭,打開櫃子時,裏麵的那些衣袍皆是帶著徐徐的華貴,阿辭吃了點藥,或許是察覺到了九和的目光。
    她說道:“元川途最注重麵子,這些衣服就是他賞賜的,那件風信子和晚香玉的外袍厚點,你挑一件穿上。”
    隨後又給她倒了杯熱水,接著說道:“這麽冷的天,雖說你們鳥族不怕冷,但小姑娘還是要學會保暖。”
    九和邊穿上外袍,上麵熏著清雅醉人的山茶花,聽著阿辭的話後,笑了笑。
    “辭先生,您要在這裏待多久?”
    阿辭將熱水放在她麵前。
    隨後她微微一頓,思索著,她來到元川途的軍府已經有些時日了,這三江之外的李盛年一點動靜也沒有,於是她問九和說到:“李盛年如何了?”
    九和喝了水,身體頓時暖和起來,說到:“近日他倒是奇怪的很,沒有任何攻城的意圖,甚至整個軍隊之中安靜得很。”
    阿辭也在思索著李盛年究竟要幹什麽?
    這時她問到:“你可知,這元川途和先王妃之間的關係?”
    九和想了想:“以前阿尋和我說過,說是這個先王妃曾經與三王分庭抗禮,不過或許是在國家大義麵前,兩人也算是同仇敵愾但是依我看,這三王明顯厭惡先王妃。”
    阿辭:“哦?從何說起?”
    九和回答:“這些舞女本來先王妃那邊的,不過後來,因為先王妃的身子不好,就被三王的人給截下了,就被送入了三王這裏,而且奇怪的是,本是幾個舞女罷了,但先王妃卻很重視,甚至在幾天前,我們剛要進來,三王居然對先王妃出言不遜。”
    這槐序為何要如此在意這些舞女?
    這裏麵究竟有誰?
    阿辭這時說到:“你暗中去查探,查查這些舞女裏麵,那個先王妃在意的人是誰?查到之後告訴我。”
    九和點點頭。
    能夠讓槐序執著至此,還是一個女子?說不定是他的情兒,說不定在她與他成親之前就在一起了。
    那這樣一來,把他淩遲了也不為過。
    在婚內有了其他人。
    這槐序還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真不明白,當初自己究竟是看上他哪兒了?
    “還有,你去告訴阿尋和瑞羽,讓他們做好準備,或者在南海偽造一份自己的身份,想辦法讓三王的人知道。”
    九和淺淺笑著:“放心吧,辭先生,阿尋已經準備好了。”
    阿辭嘴角揚起效笑意。
    九和走後的又一旬後,這日鵝毛大雪飄飄灑灑,軍府外也是雪白一片,那些個畜牲明顯好轉,阿尋做的事情很好,三王也不再試探,這日,他卻心血來潮的讓她陪他站在城樓上。
    風雪交雜,依然看不清城外的任何狀況,一時間分不清在灰白天空之中飄散著的不知道是霧還是雪,那些模糊的線條也分不清是遠方山脈的輪廓還是層層疊起的樹影。
    元川途灰暗的眼眸之中是無盡的野心,眼中矍鑠的光芒仿佛在看著李盛年勢在必得是首級。
    可是或許隻有阿辭知道這一戰,許多人都會要元川途的命,自己就是首要。
    元川途說道:“你看,這城外的敵寇因為知曉本王坐鎮都不敢輕易上前。”
    阿辭看著元川途的背影,對他這句狂妄到沒有一點自知之明的話而感到厭煩。
    這個沒腦子的家夥,說不定人家李盛年早就進城,就等著你睡著的時候直接把你的首級給取下。
    她有些時候甚至有些不明白,妖尊,也就是她姑姑怎麽會生出這麽一個憨貨。
    她輕輕揚笑,眸色清冷,說到:“王爺怎知此人沒有做題早一步的計劃?”
    元川途這才哈哈大笑:“這是先生的事了。先生大才,本王知道先生不僅懂藥理,對於天象之說也略懂一二的。”
    她抬眼看向遠方:“王爺抬愛,天象之說,也算是天命不可違,王爺這幾日對在下的好,在下謹記於心。既要打仗,在下自然會護王爺全身而退,並且能夠提攜軍功,大捷而歸。”
    這些話果然是哄住了他,隻見他哈哈大笑,毫不掩飾眼中的貪婪:“先生果真是個聰慧之人,本王就知道當初沒有看錯人。”
    阿辭陪著他嗬嗬笑著。
    阿辭這時候便假模假樣地掐指算了起來。
    要說這算命占卜之事,她算的也沒有那麽精確,也就是以前祭司總是纏著自己,自己也看了進去幾招,但是這幾招糊弄糊弄這個蠢賊可以了。
    隻要挑起兩個人的戰火,又有多麽困難?這世間最容易改變的是人心,最不可相信的也是人心,甚至可以說的是最容易挑起煽動的也是人心。
    阿辭說到:“王爺靈性屬土,在五行靈力之中,相生相克,王爺一直誌不得意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為身邊有克你的人,而這個人主位西南方,從在下探查到的氣息來看,此人為木靈,壓到了王爺的氣運。依我看,王爺遇水則旺,隻要此戰在三江,王爺必能大捷!”
    元川途眸色深深,開始思考著:“木靈?西南方?”
    他這樣一想之下,猛然反應過來,眼底醞釀著極大的風暴:“本王就說本王這幾年怎麽天天被他欺負呢?幹什麽事情都不順!他媽的!原來是那個小子!”
    阿辭知曉元川途已經知道了,便不動聲色地說道:“此人斷不可再留。”
    元川途中肯地點點頭。
    阿辭接著又說到:“王爺也說過,之前一帆風順,事事如意,卻被奸人陷害至此,那人也是木靈。所以,這樣看來,王爺離開是非之地或許也會風生水起。”
    元川途攥著拳頭,聽到阿辭的話後:“當然,那個賤婢所生之子一定不得好死。”
    阿辭神色不動看向遠處,看著那大雪,隨後說到:“這幾日大雪,三江必定會結冰,到時,王爺可親征,拿下敵方將領的首級,論功行賞,到時,妖尊定會為王爺驕傲。”
    元川途點點頭,立即士氣大漲,揚聲離去。
    “先生大義,本王定會大捷,不過等會還是先去解決那個人。”
    阿辭走在他身邊,說道:“王爺,靈獸的毒已然解開,不僅如此,我還發現了這個。”
    阿辭說著,將一塊布料拿給他。元川途看了微微蹙眉,立野說道:“王爺,這不是先王妃衣服上的紋樣麽?”
    元川途一聽,神情漸漸慍怒起來:“你在哪裏找到的?”
    阿辭說道:“靈獸鐵籠上的鉤子上,那裏被掩在帳外所以沒法看見,那幾日我為靈獸醫治時,發現的。”
    元川途則是攥過,仿佛捏在他手心的不是布料而是槐序的心。
    阿辭眸色深深。
    “王爺若想追究,在此之前,在下已經看了全城,城中擁護先王妃的人甚多,王爺若想將此人踢出局,還是得樹立自己在城中百姓官員中的威信。”
    元川途睨眼看阿辭,問到:“如何做?”
    “糧倉打開,廣設粥棚,安撫好難民。”
    立野立即說到:“你是不是瘋了?這樣下去我們士兵吃什麽?”
    阿辭則是撇了眼立野,毫不留情地說道:“毫無遠見的蠢貨。”
    立野一聽,卻也是有苦說不出,看著元川途說著:“不能開糧倉,王爺,將士們都吃不飽,那些難民死了便死了,再說了,您駐守的可是前線,後方有先王妃呢,他大義讓他去做。”
    立野話才說完,元川途抬手就一巴掌扇過去,隨即說到:“你是想讓本王做個無情無義之人是不是?”
    立野立即嚇退了:“不是,不是,王爺自然大義。”
    元川途或許也是細細考量過的,要不是立野說的話,或許他自己都不會那麽快就下定決心,吩咐立野:“按照先生說的去辦。”
    阿辭則是神色如常地看著立野。
    可是在立野眼中這廝的眼神之中分明就有著挑釁。
    立野走後,阿辭接著說道:“王爺,你隻需出麵一次,接下來就交給我,我一定會讓你獲得全城百姓的擁戴。”
    元川途點點頭。
    阿辭則是看著那個身影逐漸走進黑暗當中,眼底之中的凶光緩緩的流出。
    擁戴的那一天,或許就是你的必死之時。
    幾天後,糧倉開放,阿辭看著街道上的人,林昌很是滿意的微笑著,眼中滿是欣慰和慈愛,對阿辭說道:“老夫還真是沒想到辭小友這麽快就搞定了城中百姓的糧食問題。”
    阿辭則是輕輕笑著:“也沒什麽。”
    林昌這時說道:“放心吧,小友既然能夠做到老夫的要求,你的請求老夫也會幫你的。”
    阿辭作了作揖:“那我就在此多謝先生了。”
    林昌則是一笑,那眼神之中滿是柔光,麵上滿是慈愛,說道:“一個女子能夠有如此膽識,辛苦你了。”
    阿辭心中咯噔一下,扭頭看時,老先生一身單薄長衫在人群之中遠去。
    她笑了笑搖搖頭。
    這老頭還真是深藏不漏,就不知道是敵是友。
    短短幾日,元川途臉上的笑容則是收斂不住了,那些百姓請信上來的都是為了感謝他。
    “好!非常好!先生此舉還真是妙哉!這短短幾日,本王的威信在城中百姓口中紛紛提高了。”
    阿辭笑著恭維道:“並非屬下之功勞,主要是王爺大義,有博愛之心。”
    元川途大手狠狠一揮,當即賞了阿辭好多珠寶。
    阿辭這時說道:“不知道屬下可否將這些珠寶以王爺的名義捐給難民,讓王爺更受擁戴。”
    元川途這人最大的弊端就是貪財,這些錢財可是他的命,這一次能夠舍得揮手一賞,自然也是因為興致大漲,可是聽到捐賜他當即便會不樂意。
    元川途說道:“先生,這些是本王賞賜給你的,自然也隻能給你用。”
    阿辭笑了笑:“屬下叩謝王爺大恩。”元川途來了興致,繼續看那些讚美的書信,可是就在這時,他的笑意緩緩收起,繼而眉頭攢了起來。
    猛然,元川途直接將書信砸在桌子上,繼而十分憤怒地說道:“這個槐序就是和本王過不去!”
    立野問到:“發生何事了?”
    書信飄落在地,阿辭上前將其撿,得知這封書信是阿尋的字跡,上麵寫著槐序會帶兵收剿山上的土匪。
    其實城中最大的威脅除了元川途外剩下的就是那山上的土匪。若是槐序收剿成功,不僅會招錄到更多的手下,而且民心比捐糧的元川途還要大。
    這反倒是狠狠刺激到了爭強好勝的元川途。
    “王爺莫要心急,此次對王爺來說也並非完全是壞事。”
    元川途擰眉:“先生有什麽辦法?”
    阿辭神色平靜,對他說道:“一山不容二虎,一城自然也不容兩位首領,這樣一來,或許此次剿匪之時就是王爺解決掉眼下的麻煩之時。”
    元川途會意阿辭的意思,他深思著:“可是他有妖尊身邊的人保護他,本王何處下手?”
    阿辭將書信放在桌子上,繼而笑意淺淺,眸中是幾分陰鷙氣味。
    “那就要王爺如何解決了,接下來是王爺和立野大人的談話,屬下告退。”
    她才出門,就趕緊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才走出元川途的住處,路上就看到一隊士兵迎麵朝著她走來。
    他們齊齊站住,朝著她行禮,阿辭微微點頭。
    “軍師,軍府外有人找你,現在正等著呢。”
    來告訴他的是一個精瘦黝黑的小夥,阿辭點點頭,問到:“你哥哥的身體如何了?”
    那小子嗬嗬傻笑:“好很多了,多虧軍師。”
    阿辭笑了笑:“無事,沒藥了的話晚上來我那兒,我再給你拿幾服。”
    小子笑著抱拳:“多謝軍師,我等先去巡邏了。”
    阿辭點點頭。
    誰找到這裏了?
    阿辭剛出去就看到趙扶桑手中拿著包裹站在門口,麵對著街道上的漫天大雪,他身上的玄色大氅將他的身影襯得修長好看,那長發梳得周正。
    “趙扶桑?”
    趙扶桑聞聲,扭頭看見愛吃時,眼中的喜悅緩緩散開,轉而是柔情。
    “阿辭。”
    趙扶桑變了很多,他沒有再穿他一直喜歡的勁服,而是寬袖長袍,發冠也是世家子弟的金冠。
    她問到:“你怎麽來了?”
    趙扶桑將手中的食盒遞給她,說到:“好久沒見你了,給你送點吃的。”
    阿辭很是疑惑:“就這麽簡單?”
    趙扶桑點點頭。
    看著他頭發上的水珠還有那大氅上的還未化盡的白雪。
    “你給我帶什麽了?”
    趙扶桑一喜,那雙凍得通紅的手有些僵硬地打開著食盒。
    阿辭見了,上前拉著他的手上麵還有傷痕,她微微蹙眉:“手怎麽了?”
    趙扶桑應付地說道:“沒事兒,摔倒了。”
    這分明就是被刀劃傷的,還摔倒,傻小子還真是一點謊也不會說。
    阿辭也沒有再問,拿著鴨翅就啃了起來。
    趙扶桑看著她眼中充滿著笑意:“好吃麽?”
    阿辭點點頭,沒有說話。
    她這時候才說道:“那個案子處理的怎麽樣了?”
    趙扶桑明顯遲疑了一下,似是在猶豫,又像是在思索:“解決完了。”
    阿辭點點頭:“解決完了就好,看樣子,你也回去了。”
    趙扶桑一僵,阿辭看出來了。
    他帶著幾分慌亂說道:“我不會再這樣穿了。”
    今天是意外,最近太忙了,有沒有辦法及時換衣服,隻能借著做生意才跑出來來見阿辭。
    “你不喜歡,我不會再穿了。”
    阿辭看到自己現在的穿著,或許會厭惡自己吧。
    自己明明答應過不會背叛他,更不會回去那個什麽趙府,他也找阿辭了,想解釋清楚,可是自己身邊的危機一層又一層,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時間,僅僅半個月的時間,自己就去了南海,去了西荒,去了妖都。
    若不是自己的親娘,他此生恐怕根本不會踏足那個惡心的地方。
    可是自己的母親又做錯了什麽?他想解釋,阿辭卻說道:“你何必在意我喜不喜歡,你這樣穿,挺好看的,也挺像世家子弟的。”
    聽到阿辭這樣說,他不是應該高興麽,可是為何自己就是那麽難受。
    “阿辭,我母親在趙家過得並不好,現在趙家說隻要我回去把趙家氏族的那些長老安撫下來,到時候我就會帶母親出來,我不會留在趙家的,我不是趙家的人,趙家現在也隻是利用我的血脈而已。”
    聽著他說了那麽多,阿辭心中沒有任何的感覺,隻是口中的鴨翅不香了,還有些冷。
    不好吃。
    阿辭早就想到趙扶桑這樣的人怎麽會和自己一路呢,他不管叫什麽名字,他身上總是流著那個人的血。
    但憑著血脈這一條,他就一輩子也無法擺脫趙家子孫這個身份。
    她嘴角輕揚:“你放心吧,我暫時還不會找趙家的麻煩,我希望今後我們在血色之中相見,並非是刀劍相向的地步。”
    說吧,她將食盒接過:“這些謝了,天冷,你先回去吧。”
    趙扶桑上前抓著阿辭的手,聲音開始顫抖帶著乞求:“阿辭,我答應你的絕對會做到,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等等我。”
    他話說完,阿辭扭頭就看到傾天白雪下槐序站在紙傘下,一身藏藍大氅,眉目陰沉地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