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扶桑 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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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上。
    阿辭坐在屋內,看著那火塘之中閃爍著的火苗,屋外的風聲依舊,微微敞開的窗欞之中偶然飄進幾片雪花,她隻要一抬眼就可以看到那窗欞狹小的空間外慘白的天空。
    這時,鈴鐺聲再一次響起,緊接著,門被推開了,阿辭扭頭看去,敖易身上掛著血氣,那臉龐也掛著幾滴血珠,他一身戾氣,帶著寒氣進屋,那手上的紅血觸目驚心,他進屋,掃了眼阿辭,繼而關上了門,然後在盆中洗掉手上的血,這一刻,阿辭聞到了空氣之中的血腥味。
    她微微抬手掩住了鼻子。
    再次看去時,敖易脫下了衣服,她默默別開了臉,看向別處。
    不一會兒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敖易叩著腰帶,邊走出來,邊說道:“說說吧,你到底是誰的人?”
    阿辭加了些柴,看著他:“你為何這麽問?”
    敖易理了理衣服坐下,然後抬眼看著阿辭,他的眉宇間是徐徐的不耐:“你要知道,就算你把那幾個畜牲找出來交給我,我也不一定會答應你的要求。”
    阿辭神色淡然,氣定神閑得如同勝券在握般,她說道:“我從來不做沒回報的買賣。”
    話音剛落,敖易緩緩攢眉,呼吸慢慢沉重起來,他抬手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看著手上起的紅疹,他呼吸慢慢困難起來,他瞪著阿辭,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竟敢給老子下毒?!”
    阿辭漠不關心地繼續加著柴火,那火苗越來越大,被敖易帶進來的寒氣也消散了不少。
    “大當家說笑了,我不過是一報還一報而已。”
    敖易強撐著身上的痛楚,一直在回想究竟是什麽時候,究竟何時被下了毒?
    隨著火勢越來越猛,敖易隻覺自己越來越難以呼吸。
    阿辭就這樣冷眼看著他痛苦倒地。
    可是敖易盡管如此,他依舊不肯服輸,執拗的眼神惡狠狠地盯著阿辭,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道:“有種你就把老子弄死,虎威山的所有人都不會放過你,你跟不能下不了山。”
    阿辭嘴角微微上翹,慢慢地氣定神閑地倒了杯熱茶,接著就對他說道:“那你信不信,其實你的那個二當家早就已經想要另占山頭了?”
    敖易鎖緊了眉頭,兩人就這麽對視了一會兒,等到杯中的茶水溫了後,阿辭將茶杯舉到他麵前:“所以,咱們是要坐下來好好談談,還是說,大當家就這樣舍得拋棄敖蘭珠就走?”
    敖易二話不說,那眼底對阿辭的恨意已經到達了頂峰,他接過茶一飲而盡。
    阿辭都有點佩服他的勇氣和膽識:“你就不怕我繼續在茶水裏麵下毒?”
    敖易坐起身,瞪了眼他:“老子不怕死。”
    阿辭笑著起身,拍了拍手,重新整理了衣袍坐下,然後盯著敖易,眼神示意他坐在另一邊的位置上。
    敖易也知道這一段是他理虧,這個男的不就是想要報當初自己給了他一拳的仇麽?
    這麽睚眥必報的一個人,若是真的像他說的,自己死了,那個二當家又投靠了那個三王,虎威山的人又該如何?敖蘭珠又會如何?
    自己絕對不能讓這件事情發生。
    他站起身坐下,盯著阿辭,就說到:“你先回答我之前的問題?”
    阿辭展開雙手,烤著火,慢慢說道:“你都已經知道了,為何還要來問我?”
    敖易鎖緊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他說道:“說你是先王妃的人,你又能夠把這些人交給我,不惜得罪先王妃,但是說你是三王的人,你又知道再這樣下去,三王一定會遭受到先王妃的忌憚和攻擊,到時候便是兩人的戰爭,隻有一種說法,你要麽就是外麵那些西荒軍的人,要麽就是其他人。”
    阿辭挑眉看著他:“大當家還是挺聰明的,能夠將事情看的如此通透。”
    敖易緊盯著他想要從他口中聽到答案:“我那邊人都不是。”
    敖易微微眯眼,眼中的醞釀的怒火緩緩平息,他接著道:“那些人是我欠你一個人情,說吧,你究竟想要什麽,要我們投靠三王?還是投靠西荒軍?”
    阿辭嘴角扯笑:“全妖域的人都痛恨西荒軍,就算你們不是妖域的人,起碼也要和妖域的人同氣連枝。”
    敖易看著他,甚至越來越看不懂他:“那你想要什麽?”
    阿辭掃了眼他,烤著火的手,慢慢收了回來,隨後說道:“你。”
    “我?你要我幹嘛?”
    “我需要你還有你的那些弟兄們,和我弟兄們一起,把這座城給護住了。”
    敖易帶著徐徐的深思看著他,隻聽得他繼續說道:“不出三日,三江就會結冰,到時候西荒軍一定會發動第一輪的攻城,那個時候我需要你們守住城中百姓。”
    敖易:“你真的隻是為了城中的百姓?真的隻是為了妖域?”
    阿辭點點頭:“那是自然。”
    順帶把債收一下而已。
    敖易答應了下來,這個時候阿辭說道:“別怪我沒提醒你,那個二當家還是盡快舍棄為好,否則到時候壞了事,我可不會顧及你的麵子而放過他。”
    阿辭說完,起身就要走,卻在這時,有人推門進來,看到阿辭時有些微微愣住,接著看到敖易出來時,麵上的陰騭才緩緩消散,也換上了幾分陰險的笑容:“大哥,你有客人?”
    阿辭抬手作了揖:“見過二當家。”
    敖易走出來看了眼阿辭又看了眼門口站著的圖昂多,負手說道:“圖昂多,你找我有事?”
    阿辭說道:“二位當家的既然有事要談,那我先下山了。”
    敖易點點頭,還特意讓自己手下的弟兄送阿辭下了山。
    圖昂多這時視線緊隨著阿辭,回神過來便說道:“大哥,這人不是三王的人麽?”
    敖易點點頭,“你來了正好,告訴弟兄們,咱們明日便要下山,投靠三王。”
    圖昂多聽了眼睛一亮:“真的?!大哥你想通了!”
    敖易目光深邃,似乎是在想著什麽,他說到:“他說得對,再這樣下去,實在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圖昂多樂嗬嗬地:“大哥,你想通了,我實在是太高興了。”
    敖易這時心中咯噔一下,目光深深地看了眼圖昂多,隨後便是什麽也沒說。
    第二天,三王剿匪成功的消息傳遍了城中的大街小巷,以至於敖易一行人浩浩湯湯地下來時,那些百姓也是半信半疑地夾道看著,阿辭坐在馬背上,看著遠處的人群,立野這個時候看了眼阿辭,接著就問道:“軍師,那些人真的被這個敖易給殺了”
    阿辭點點頭:“自然是殺了,難不成還要列作山中的座上賓?”
    立野忍不住嘖嘖地搖著頭,這個男人來到軍府當中已經有月餘,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卻剛好把王爺煩憂之事給解決完了,甚至得到了王爺的各種嘉獎,聽軍營中的弟兄們說,這位軍師還隨時請弟兄們喝酒。
    他都在想著,自己是否也要巴結巴結一下這個人,好讓他在王爺麵前美言幾句。
    正在想著,敖易一行人已經來到了他們麵前。
    阿辭嘴角微微淺笑,看著敖易,麵上是成竹在胸的笑。
    敖易抱拳,“山中十萬兄弟,全部在此,阿辭扭頭就看到了後麵跟著的一個轎子,繼而扭頭對九和說道:“這位是我的內子,她可以照顧姑娘。”
    敖易卻是抬手拒絕:“不必,小妹身邊有照顧她的嬤嬤。”
    阿辭或許早就料到,就對九和說道:“你去把姑娘帶回她的住處。”
    “是。”
    敖易擰眉:“我們住哪兒?”
    阿辭:“放心,就在我隔壁。”
    “不在王爺軍府中?”
    阿辭淺淺笑著:“王爺喜歡安靜,再說府中也沒有了住處。”
    敖易輕輕哼了聲,接著就看到阿辭上前,對百姓們說道:“諸位城中百姓,三江已然結冰,敵寇很快就會攻城,王爺體恤城中百姓,特請虎威山的兄弟們來與諸位將士共禦外敵,我在此立誓,定會護各位百姓周全!”
    此話一出,便是如同風一般,吹進了大街小巷,百姓們雖然還是心存著芥蒂,這時,有人在人群之中說道:“他就是幫我們解了毒的神醫!他就是讓王爺開設糧倉的恩人!”
    頓時間,大街小巷,人聲鼎沸,阿辭側首看著敖易:“你大可放心,現如今,山中兄弟皆是我妖域子民,皆是我等將士。”
    敖易自然是知道阿辭特地說這些話背後的深意。
    他是為了讓虎威山的人在這座城中有威望立足。
    他的眉頭漸漸舒展,繼而眼中有了徐徐的溫柔。
    “希望你言而有信。”
    阿辭抬眉,嘴角輕笑:“那是自然。”
    果然不出阿辭所料,三江的水在晚上就已經全部凍住,天還未亮,城外的哨所就已經吹起了鳴聲,城中軍營,元川途一身玄甲,站在布防圖麵前,不知道在想著什麽,阿辭看著他,這元川途好歹也是上過戰場拿過軍功的人,是這幾年都閑慣了?所以突然要上戰場有點緊張?
    “報————啟稟王爺,西荒軍已經離三江不足五裏。”
    “報————啟稟王爺,殿下的書信。”
    “報————啟稟王爺,妖尊的尊令來了。”
    .........
    接二連三的軍報,一人報完又是一人,阿辭看著那些桌上的密信,信物,還有妖尊的尊令,她終於是知道這元川途究竟在等著什麽。
    這個時候元川途顯然沒有了耐心,扭身就對阿辭說道:“有趙大人的書信麽?”
    阿辭搖搖頭:“沒有。”
    “你不是說隻要本王剿匪成功,城中百姓便會臣服於我,到時候朝中各大臣都會站在本王這邊麽?”
    “王爺莫急,你怎麽知道趙大人並不是在暗中觀察呢?”
    元川途彭的一聲拳頭砸在桌子上,這個時候敖易一身戰甲進來,看到元川途後,也抱拳說道:“王爺,我已整軍,就待天亮出發。還請王爺指示。”
    元川途疲憊中帶著不安,不安中帶著幾分焦躁,阿辭這時候說道:“王爺,我去看看。”
    元川途點點頭。
    阿辭和敖易出來,路上,敖易問道:“這王爺怎麽了?”
    “不知道,可能是慫了吧。”
    這個時候阿辭在那些兄弟麵前站定,看著弟兄們昂揚的精神麵貌,聽著號角吹響,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在軍營之中的時光,她看了一圈,接著就對將士們說:“大家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裏,就都是將士,將士之間不分彼此,護百姓周全,守城禦敵!”
    “守城禦敵!”
    “守城禦敵!”
    “守城禦敵!”
    ........
    敖易出發了,阿辭站在城牆上看著天幕漸漸亮起,周圍一片雪白,看著火把漸漸熄滅,她對身邊的九和說道:“你看好敖蘭珠,不要讓任何人靠近她。特別是圖昂多的人。”
    “是。”
    第一戰,李盛年應該不會親自出麵。
    她還不能召回烏瑰。
    隻要這一戰打得漂亮,李盛年一定會出現,到時候自己就可以重新召喚烏瑰。
    她接著說道:“瑞羽他們那邊如何了?”
    九和:“辭先生放心,瑞羽那邊一切妥當。”
    可是等到敖易回來時,他第一時間就來找阿辭。
    身上的盔甲還沒有褪下,一身血色攥住她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你早就知道這些軍械有問題是不是!?所以才會讓我們先去送死!!???”
    阿辭聽了大腦一片空白,甚至有些不理解敖易說的是什麽意思,一直到敖易揪著她,讓她看到死傷慘重的那些人,她才緩緩回過神來。
    也慢慢知道了一切,元川途原來擔心的是這個?!
    他一整天坐立不安也是因為這個?!!!
    這個混蛋!
    圖昂多直接上前,凶惡地指著阿辭就說道:“他娘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阿辭卻沒有理睬他,直接走向那批軍械,門口的士兵看到她來了,也是一緊張:“軍師。”
    “讓開!”
    阿辭冷眼瞪著他們,他們也不好再攔著。
    “軍師,立野大人在裏麵。”
    阿辭喝到:“讓開!”
    掀開帳簾一看,立野正在清點著那些軍械,那麵上無恥的笑,讓阿辭直接忍無可忍,身後的敖易看到後,直接指著他就說到:“他媽的!”
    立野聞聲扭身看過來,就看到攥緊拳頭一臉憤怒的敖易和陰沉著臉漠然地看著他的阿辭,猛地被嚇了一跳,敖易罵完正要竄上前去,揍死那混蛋,可是誰知道阿辭卻攔住他,死死地壓著他的肩膀。
    “你放開老子!放開!”
    阿辭沉著臉,看著敖易,說道:“他們一定會為那些死去的將士陪葬。”
    敖易擰緊眉頭:“你他媽說的話,老子現在一個字都不信!”
    說完,惡狠狠地瞪著立野,又轉而瞪著阿辭,隨後憤憤離去。
    阿辭對九和說道:“你去,看好他。”
    “是。”
    立野看了身邊被阿辭遣散的人,雖是不理解,但是還是上前以為這阿辭是三王的人,還特別無恥地笑著:“王爺說了,這些軍械就是為了讓他們長長記性,讓他們知道知道這城中究竟是誰說了算。”
    阿辭上前一腳踢翻那裝著箭羽的箱子,拿起一看,說道:“這些是王爺的主意?”
    立野抱著手,很是驕傲地說道:“那是自然。”
    阿辭抬手就是一拳,立野一愣,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阿辭還未等他反應過來,直接毫不留情地將血氣注入他體內,立野慢慢倒地,瞳孔逐漸渙散起來。
    “本來是想讓你親自麵臨恐懼的,可是現在,你恐怕連這個殊榮都不配。”
    突然間,立野雙目呆滯地站在她麵前,阿辭冷聲命令道:“把這些軍械全部換給三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