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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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夏孤伶伶地佇立在山茶樹下,周遭一片寂靜,唯能聽聞自己幽微的呼吸聲。抬眸間,那滿樹的山茶花似烈烈燃燒的火焰,於翠葉間肆意怒放。俄而,清風徐拂,花枝亂顫,那如火的花瓣紛紛揚揚飄落,似一場淒美而絢爛的紅雨,轉瞬便在腳下鋪就了一層厚厚的花氈。
她深知自己不應如此消沉,這般失魂落魄之態,實非她所應有的模樣。隻是,心中那如亂麻般的愁緒,仿若惡魔的利齒,無情地啃噬著她的靈魂,令她深陷泥沼,幾近窒息,難以掙脫。
“阿姐.......”阿尋那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輕喚,仿若一道劃破寂靜的光,悄然在空氣中散開。
長夏聞得此聲,仿若從一場噩夢中驚醒,匆忙間,她極力壓製內心的波瀾,將那些紛擾的思緒如收卷殘雲般斂於心底。旋即,轉身,唇角勉力上揚,擠出一抹笑意,然那笑容卻似帶了幾分苦澀與牽強:“怎麽了?”
阿尋的眼眸中,憂慮之色如陰霾密布:“你沒事兒吧?”
長夏仿若要揮去這惱人的沉悶,手臂瀟灑一揮,疾步走向阿尋。至他身前,伸出手溫柔地攬住他的脖頸,笑語盈盈,然那笑聲卻難掩一絲疲憊:“這幾日瑣事纏身,忙得暈頭轉向,竟都未曾得閑帶你去瞧瞧阿姐的軍營。罷了,今日陽光正好,阿姐便帶你走一遭,也好讓你開開眼界。”言罷,便攜著阿尋的手,向著軍營的方向,款步而去。
阿尋心中很不是滋味,她在假裝,還裝的不像。
“王爺,今日怎麽來了?”
長夏攜阿尋踏入軍營,那震天的操練聲便如潮水般湧來。隻見校場上,將士們個個精神抖擻,聞得長夏前來,迅速整列,單膝跪地行禮,動作整齊劃一,甲胄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她昂首闊步,身姿挺拔如鬆,她微微抬手示意眾人起身,那動作帶著與生俱來的威嚴。旋即,她顛了顛手中的兵器,寒光閃爍間,對各路將軍朗聲道:“加緊操練,過幾日便要去邊界了。”言語間,目光堅定而果決,似有凜冽寒風呼嘯而過。
“喲,王爺,這位是誰啊?”有將軍眼尖,注意到長夏身邊跟著的阿尋,好奇之色溢於言表,不禁興致勃勃發問。
長夏柳眉一蹙,輕嘖一聲,手腕一翻,將手中的長槍丟向他們,身姿矯健,氣勢不凡:“話那麽多幹嘛?還不快去!”
那將軍連忙笑嗬嗬地接住長槍,快步跑回隊列。
“哎,王爺,許久不比試了,要不今日比一比?”又有將軍高聲喊道,眼中滿是躍躍欲試的光芒。
長夏眼眸一動,似有火焰在眼底燃燒,唇角勾起一抹不羈的笑:“行!走!”言罷,她足尖輕點地麵,如離弦之箭般大步走向擂台,衣袂隨風獵獵作響。登上擂台,她目光如炬,掃視兵器架,隨手一挑,一把長矛便落入掌心。長夏緊了緊手中長矛,扭頭對阿尋朗聲道:“阿尋,今日就讓你看看阿姐的厲害。”
阿尋沉默了會兒,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終是扯出一個笑容道:“好啊。”
長夏仿若將心中所有的情緒都化作力量,傾注於打鬥之中。她身形如電,長矛舞動,恰似銀蛇狂舞,寒光四溢。每一次刺出,都帶起一陣風聲,似虎嘯龍吟。將軍們輪番上陣,卻被她逼得連連後退。長夏瞅準時機,一個箭步上前,揪住一位將軍的衣襟,手臂青筋暴起,將其提得離地半尺,怒目圓睜,喝道:“怎麽?看不起本王?故意讓著本王?”那聲音如洪鍾大呂,震得在場之人耳鼓嗡嗡作響。
隨後她鬆開手,將軍狼狽落地。長夏轉身,麵向台下眾將士,直接宣聲道:“誰再故意為之,軍法處置!”
阿尋看著身形閃爍,招招狠辣的人。她在傷心,而且是那種傷心欲絕的痛。
那個人對她就那麽重要麽?那個人是怎麽敢如此傷她的?她又是如何被那種人傷到這種地步的?
長夏於擂台之上酣戰竟日,直至天幕如墨色浸染,緩緩垂落,那璀璨的星辰與皎潔的月華漸次浮現,方才罷手。此時,各路將軍皆已力竭,再無半分再戰之力,如敗軍之將般癱倒於擂台之上,鎧甲歪斜,狼狽不堪。
長夏於眾人之間緩緩踱步,身姿依舊挺拔,然衣袂之上已沾滿征塵與汗水。見將軍們這等萎靡模樣,她蛾眉輕蹙,朱唇微啟,嗬斥道:“起來!這就不行了?你們這幾日是不是懈怠了?!”聲若洪鍾,在寂靜的軍營之中回蕩,驚得棲息於營帳之上的夜鴉撲棱棱飛起。
“哎呦,我的王爺啊,論妖界內何人打得過您?”一位將軍苦著臉,有氣無力地哀歎道。
“王爺,都一天了,您不累啊?”又有將軍強撐著坐起身來,望著長夏,眼中滿是疑惑與疲憊交織的神色。
累?長夏心中暗自思忖,唯有在這刀光劍影的打鬥之中,她那如亂麻般的心緒方能稍有緩和,暫得安寧,方能不去觸碰那些令她心碎神傷的煩心事。。
她抬手輕揚,將手中長槍猛地擲於地上,“真是無趣,統統給本王加練!”那長槍入土三分,槍杆嗡嗡顫鳴,似在附和長夏的指令。
此令一出,軍營之中頓時哀嚎遍野,將士們麵麵相覷,皆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無奈與苦累。然長夏之令,無人敢違,隻得強打起精神,拖著疲憊的身軀,重新列陣操練。一時間,喊殺聲再度於軍營之中響起,在這夜色籠罩的天地間,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肅殺與疲憊交織的氣息。
阿尋的手緩緩伸出,長夏見狀,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身形微微一滯,仿若被施了定身咒般愣住。
“怎麽了?”阿尋見她如此反應,輕聲問道,聲音輕柔如春日微風。
阿尋未待長夏回應,便徑直牽起她那滿是征塵與傷痕的手,拉著她緩緩走向一旁的石階坐下。待阿尋取出藥膏,長夏才回過神來,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隻見那原本白皙的肌膚之上,紅痕交錯,已然開始發腫,絲絲血跡滲將出來,在黯淡的月色下透著幾分刺目。阿尋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為她擦拭傷口,動作輕柔至極。待手上傷口處理完畢,阿尋又輕輕托起長夏的臉,將藥膏緩緩往她那帶著些許擦傷的臉頰抹去。
冰涼的藥膏觸碰到肌膚,長夏禁不住微微一抖。阿尋亦為之一愣,旋即,他那溫潤的眼眸中滿是疼惜,柔聲道:“阿姐,會有點痛,我輕點兒。”
長夏眼珠輕輕轉動,凝視著阿尋,心中五味雜陳,愣了片刻後,終是輕歎一聲:“罷了,你擦吧。”
此時,周圍將士們的操練聲震耳欲聾,呼喊聲此起彼伏,與兵器碰撞時發出的金戈交鳴之聲相互交織,響徹這軍營的夜空。軍營的夜晚,本應是靜謐而孤寂的,然此刻這般熱鬧喧囂之下,卻隱隱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孤獨,仿若繁華背後的落寞陰影。
長夏自幼便在這軍營中摸爬滾打,成長於刀光劍影、號角連營之間,不想今日竟對這熟悉的孤寂氛圍有了些許陌生與不適之感。
良久,阿尋放下手,仰望著那繁星閃爍的夜空,讚歎道:“阿姐,你真厲害。”
長夏一時未反應過來,下意識問道:“什麽?”
阿尋將藥膏仔細放好,兩人並肩坐於台階之上,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浩瀚夜空之上,繁星點點,仿若璀璨的寶石鑲嵌於天幕。“沒什麽?就是覺得,阿姐真了不起。”
長夏聞得此言,心中泛起一陣苦澀,沉默不語。她暗自思忖,自己有何了不起之處?此次之事,不就摔了一個慘痛的跟頭,狼狽不堪麽?
許久之後,長夏緩緩起身,輕聲說道:“好了,走吧。”言罷,她率先邁步,阿尋亦隨之起身,相伴而去,身影漸漸沒入這夜色籠罩的軍營之中。
剛回到王府之時,便見瑞羽神色慌張地奔了出來,眉梢眼角盡是焦急之色。待瞧見長夏,那眼中的憂慮如潮水般洶湧:“九和不見了。”
“何時?”她的聲音冷冽,似能凝霜。
瑞羽忙不迭地應道:“今日午時便沒了蹤影,至今未歸。”
“可有找過?”長夏追問,眼神中透著一絲不耐。
瑞羽無奈地搖搖頭。
恰在此時,長夏並起修長的手指,青色的靈息如靈動的蛇,在指尖蜿蜒纏繞,散發著幽冷的光澤。
“王......王爺。”一聲微弱的呼喚傳來。
眾人驚愕,猛地回頭,隻見九和如一片殘葉,在風中搖搖欲墜地走來。她的身軀搖搖欲倒,一身衣袍破碎襤褸,沾滿血跡,幾近成了布條,勉強掛在身上。原本粉嫩的肌膚此刻慘白如紙,透著令人膽寒的青灰色,唯有那斑斑血跡刺目驚心。
長夏心中猛地一震,仿若被重錘擊中,一個箭步上前,將九和緊緊摟入懷中。“誰幹的?”聲音中透著壓抑的憤怒與心疼,恰似暴風雨前的沉悶雷聲。
九和如斷了線的木偶,虛弱地倒進長夏懷裏,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氣若遊絲地說道:“王爺......五王爺...有問題.....他有問題......”話未說完,一口鮮血如泉湧般噴出,濺落在長夏的衣衫之上,那溫熱的鮮血仿佛炭火,燙得長夏的心一陣劇痛。
長夏迅速揮掌,靈息如潺潺溪流,緩緩湧入九和的身體:“我知道了,你莫要再說話,先回去休息,先回去休息。”
九和的傷勢極重:她的靈力消失大半,體內仿若成了毒的巢穴,各種毒素相互交織纏繞。那些毒如陰險的鬼魅,沿著經脈肆意蔓延,不斷侵蝕著她本就微弱的靈力。它們緊緊盤踞在她的妖丹周圍,一點點啃食著妖丹的光芒,似要將其徹底吞噬才肯罷休。她背後的翅膀被人殘忍地生生折斷,隻留下參差不齊的斷骨茬,鮮血淋漓,慘不忍睹。雙手的手指骨也被根根敲碎,手指無力地耷拉著,腫脹變形,青紫交加,每一寸都透著鑽心的疼痛與無盡的折磨。
這般慘狀,令長夏心中寒意頓生,仿若置身於冰窖之中,而那股無端的怒火則如火山噴發,猛地在心中熊熊燃燒起來。
這些下作的手段,不正是當初那些人對待自己的麽?
“小長夏,你叫我來所為何事?可是想我了?”祭司那獨特的慵懶痞氣的聲音,仿若一陣不羈的風,隨著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悠悠揚揚地在門外響起。
長夏此時全然顧不上手上淋漓的鮮血,那刺目的紅色順著指尖不斷滴落。她猛地起身,幾步上前,伸出沾滿鮮血的大手,一把揪住祭司的衣領,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然。
“哎哎哎,血,我這剛穿的新衣服,別給我弄髒了。”祭司高聲叫嚷著,然那聲音雖透著幾分不滿,卻也隻能乖乖地任由長夏如拎小雞般拉著走。
“你受傷了?”祭司話音剛落,目光便越過長夏,瞥見了躺在床上、氣若遊絲的九和。那原本靈動的眼眸此刻緊閉,麵色慘白如紙,唯有嘴唇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青紫。
“我去,這小姑娘怎麽了?我記得這個小鳥是你的人吧?”祭司一邊說著,一邊靠近床榻,目光在九和身上仔細打量。
長夏神色冷峻,猶如寒夜中的孤星,肅聲道:“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一定要把她給我治好。”言語間,似有凜冽寒風呼嘯而過,令人不寒而栗。
祭司雖嘴上調侃,然行動上卻不敢有絲毫怠慢。他緩緩靠近床榻,伸出手輕輕搭在九和的手腕之上,凝神探查。片刻後,他微微凝眉,抬眼看向長夏,那眼中的疑惑與震驚如流星般一閃而過,似是發現了什麽極為棘手之事。
“放心吧,我能救活。”祭司最終還是給出了承諾,聲音中帶著一絲凝重。
長夏聞得此言,心中稍安,直接道:“阿尋你看好她,瑞羽跟我走。”
祭司看著仍在愣神的瑞羽,挑了挑眉毛,道:“愣著幹嘛?她要去打架,你還不趕緊跟上。”那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卻也有對即將發生之事的隱隱擔憂。
瑞羽這才如夢初醒,急忙快步追了上去,隻留下祭司獨自守在九和的床前,屋內一時間靜謐得隻剩下九和微弱的呼吸聲........
元川曇真是欺人太甚!真以為老子拿他沒辦法是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