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1章 抓了一條中山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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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啦啦外頭一片慌亂,東跑西顛,如狼奔鼠竄。

    有人大喝,“護駕!護駕!”

    有人問,“刺客往哪兒去了?”

    “那邊!那邊也有!東角樓!西大門!四麵八方都有!”

    有人大喝,“還不去抓!誤了大王的好事,有你們好看!”

    能聽見小惠王跳著腳哭,“嚇死寡人!嚇死寡人了!寡人要吃奶奶!寡人要吃奶奶!”

    又有人勸慰,“大王不哭,良辰吉日,可不能哭啊!”

    人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外頭打起來了!”

    “除了黑衣人,還有!不知哪頭兒的!太黑看不清楚!”

    “蠢貨!看不清楚不知道點火?速去!”

    阿磐怔怔伏在地上,心裏是說不出的滋味兒。

    這半夜過去,好似大夢一場。

    如今噩夢驚醒,整個人似被抽走了魂,再沒有一點兒的力氣了。

    恍恍惚惚,失魂喪魄,隻有滿心的後怕。

    一雙眸子睖睜著,徬徨不知所措,失神地望著這大殿內外。

    外頭黑燈瞎火,殿內一燈如豆。

    不見晨光,也不知什麽時候天才能乍現熹光啊。

    趙媼歪在地上,一動不動,兀自昏死著。

    關伯昭猶立棺槨一旁,手裏的大刀嘩啦啦往下淌著血,那魁梧的人望著棺中的人怔忪失神。

    意料之外,惱恨又惋惜,“你怎能背棄主君啊!”

    是啊,真不敢想。

    真不敢想,似周子胥這樣的貼身近衛,但凡他在謝玄的膳食湯沐上動一點兒手腳,真是不敢去想,也真是叫人後怕出一身冷汗來啊。

    阿磐看見棺槨裏的人伸出了一隻顫顫巍巍的手,手上沾滿了血,聲腔斷斷續續,“我......我母......母......母親......”

    “求主君......放過母親......”

    人終究是複雜的。

    背棄了魏王父的人,甘願去為中山王死,可臨死前卻又偏偏掛念著自己的母親。

    她真想問一問周子胥,你可曾後悔過,怨恨過?

    當年初進千機門,可是心甘情願簽下了身契啊?

    為此,你應承了什麽,又付出了什麽代價?

    然而問個清楚的機會,是再也不會有了。

    關伯昭定定地出神,好一會兒才道,“你怎敢求主君。”

    他說著話,搬起棺蓋就要合上去。

    那棺槨裏垂死的人伸手抓住邊沿,沾滿了血的手青筋暴突,拚盡了全力,也極力嘶啞著嗓音苦求,“求你......去求主君......”

    能聽出來嘴裏一汪血一汪血地往外吐,幾乎要把他的話聲淹沒個幹幹淨淨。

    “兄......伯.......伯昭兄!”

    關伯昭依然是那個冷臉的關伯昭,冷臉,也冷心。

    他好似隻為他的主君而活,除了一顆赤膽忠心,再沒了什麽旁的感情。

    即便棺中的人是他曾經並肩作戰,同甘共苦的兄弟,那也不行。

    他凝著眉頭,斷然將那沾血的手扒了下去。

    沒有感情的人,卻也掉出了眼淚。

    “關某的刀隻認主君!背棄了主君,我便再不是你的兄弟。更不會開口,去為難主君!”

    阿磐是第一次見關伯昭那樣的硬漢掉眼淚。

    她也聽見一聲歎,原來垂死之人的歎竟有那麽地響。

    裏頭盡是無奈,悵恨,欲罷不能,那歎聲昭示著他至死也合不了眼。

    “哐當”一聲,棺槨嚴絲合縫地合了上去,再看不見那隻強舉起來的手。

    繼而就用手裏的刀柄,將那長長的釘子,一顆一顆地釘進了棺身,“戲還沒完,還要唱下去。”

    棺槨裏的人還沒有死,還一下下地捶打著棺木。

    初時捶得還算有力,不多時,聽起來便越來越輕,越來越弱,到最後,便什麽也聽不見了。

    關伯昭伏在棺槨上,許久都不曾起身,他心中必定也十分難過吧?

    曾也與他並過肩,為他求過情的人,到最後因了一個“叛”,分道揚鑣,判若黑白,連為另一人母親求一句請都不能再應了。

    阿磐也難過,難過卻不是因了某一人死。

    她目睹過許多同門在麵前死去,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本也是人之常情,何況她自己,也將在死於十日之後。

    外頭仍舊亂著,往來如梭,東跑西顛。

    有人驚惶叫喊,“不好了!不好了!”

    有人喝問,“又有什麽事?”

    有人從遠處大呼,“走水了!走水了!”

    果然透過窗子,依稀可見有火光熊熊燒起,映紅了半邊天。

    小惠王大叫,“誰!誰!誰!到底誰在作怪!不讓寡人好好睡覺!氣死寡人!氣死寡人!”

    有人趕緊哄道,“大王喝奶!春美人,快給大王喝奶!”

    又有人猛地想起什麽,“去偏殿查驗!看是不是有人詐屍!”

    聽了這樣的話,關伯昭岌岌起身,脫了外袍,三五下就把棺槨旁的血漬擦拭了個幹淨,血衣就擲在梁上,不怕他們查驗。

    隻是一雙眼睛瞧過來,欲言又止。

    他大抵是想要警告一句,“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說的,別說。”

    抑或要說上一句,“磐美人看見了,背棄主君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但到底回過頭去,什麽也沒有說。

    阿磐是個什麽樣的人,關伯昭應當知道了。

    很快有人衝進殿來,四下緝查,見棺槨牢實釘著,又有數人上前用力抬起,確認裏頭果真有人,不曾詐屍,才又退了出去。

    又不知到了什麽時候,金獸裏的瑞腦就要燒完了,才見那熟悉的人來。

    他披著一身的月色,風塵仆仆地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