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33章 一頭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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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殿內諸人已顧不上她。

    火燒得很快,先是燒著了長毯和軟席,緊接著又順著那長長的紗幔往上燒去。

    宮娥慌了神,不知先去撲滅燭台,抑或趕緊扯下紗幔。

    好啊,燒吧,燒吧。

    最好把這西宮燒個幹淨。

    燒光這數之不盡的財帛,燒斷這富麗堂皇的梁柱,把是日這殿裏的算計,誣害,毀謗全都燒透摧毀才好。

    那人拉她退後幾步,謝氏兄弟與司馬敦在前頭護著,避開這四下迸濺的火光。

    西太後險些暈厥過去,無力地捶案歎惋,“祖宗,這是要幹什麽啊!”

    宛娘要扶著西太後從偏殿走,“娘娘,快避一避吧,要燒起來了!”

    西太後捂住心口,不肯動身,哀哀切切地歎,“這是吾的西宮!吾怎麽能走!怎麽能走啊.......”

    宛娘勸道,“娘娘沒了西宮,還有那麽多上好的宮殿,整個王宮都是娘娘的,娘娘想要哪一座,便去住哪一座,大王孝順,必定都依了娘娘啊!”

    宮人們抬著廊下的大水缸疾疾趕來,奮力朝著火焰潑灑。

    火光映著雲薑那腫脹的臉,那張臉慘白無人色,那窈窕的身段也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了還是仍舊活著。

    有人叫道,“啊!雲姑娘昏過去了!”

    哦,活著。

    又有人岌岌催道,“快抬到一旁去!要燒著了!”

    殿內亂作一團。

    抬水的抬水,救火的救火,搬人的搬人,好一會兒工夫才把火焰撲滅了下去。

    而這西宮大殿已然一片狼藉。

    這時候雲薑悠悠醒了過來,醒過來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一雙杏眸大睜著環顧周遭,四下瞧著,望著,看著。

    她的臉已經腫脹得不成模樣,一開口又汪出了一嘴的血來,茫然問道,“怎麽不說話?你們怎麽......怎麽都不說話?”

    那血使她含含糊糊,說得不清不楚。

    看起來真是可憐啊。

    西太後已經穩住了心神,聞言不禁問道,“雲薑,你到底是怎麽了?”

    然雲薑仍舊四顧茫然,沒有什麽反應。

    宛娘趕緊碎步過來,湊在雲薑耳旁問道,“雲姑娘,娘娘問你怎麽了?你還能聽見嗎?”

    然雲薑就那麽愣怔著,愣怔了好一會兒才抓著宛娘的衣袍恍然叫道,“我........我聽不見了!啊.......我........我聽不見了........”

    宛娘扯回自己的裙袍,有些嫌惡地退了一步,趕緊回了西太後身邊稟,“娘娘,雲姑娘大概是聾了。”

    西太後張口結舌,“聾了?”

    宛娘道,“是。”

    雲薑無助地哭,又要來抓阿磐,“大人!小妹!小妹.......姐姐聽不見了......怎麽辦.......怎麽辦.......”

    怎麽辦。

    她若不攪弄是非,就該在西宮住上一段日子。

    左右都是二公子的母親,住上一段日子,再裝裝可憐,也就順理成章地回東壁了。

    謝玄早便說了,能許她良田大宅,保她富貴一生。

    可她偏不。

    她不願留在西宮,不願母子分離,因而鳥窮則啄,索性破罐子破摔,偏生要提起中山君來。

    雲薑本是出色的細作,她原不該落得個這般模樣。

    大抵是因了她依仗父母的蔭蔽,也憑借著父母對阿磐的養育,被這不可磨滅的親情擾著,被這奪不來的情愛困著,那過去的一年她日複一日地痛苦,最終到底被痛苦衝毀了心智。

    不然,她不至於拚了命地把自己的底牌全都攤了出來,使自己退無可退,到底是道盡途窮了。

    阿磐垂眸望她,一顆心早就涼了個透,“姐姐,自己選的路,總得自己走下去啊。”

    早知如此,何必求人。

    求人又有什麽用呢?

    可雲薑再聽不見了。

    朝夕相見總有十五年的臉,唯有一雙杏眸還是原本的模樣。

    此刻,那雙杏眸大大地睜著,內裏盡是畏懼與慌張。

    血從唇角淌著,她也不知道去擦,大抵被打得腫了麻了,因而不知正在流血吧。

    她慌裏慌張,左顧右盼,四下去問,“我的孩子去哪兒了?我的孩子呢?阿密啊.......阿密啊.......”

    阿磐憮然,憮然卻也決絕,“你不必憂心,我會把他養大。”

    雲薑哭,她從阿磐身上要不到一個答案,便去向謝玄要。

    因而伏在謝玄腳下,苦苦哀求,“大人......何時愛惜過我啊.......大人.......看在父親母親的份兒上,看在阿薑那夜仔細侍奉的份兒上,就不能疼疼阿薑嗎?”

    可謝玄神色冷漠到了骨子裏,一句話也不肯給她。

    雲薑悲愴大哭,含血大喊一聲,“你們是要逼死我!”

    那人冷笑一聲,目光蒼冷,聲音凜冽,“無人逼你,是你,逼你自己。”

    是啊,誰逼過雲薑呢?

    無人逼過。

    誰也不曾。

    是她自己把自己逼上了一條絕路。

    雲薑聽不見,可她看懂了。

    對了,千機門出來的人,哪個不會唇語呢?

    雲薑是門中翹楚,豈能不會。

    正因能看懂了,因而也實在不必再掙了。

    隻看見她怔忪地起了身,喃喃自語,“那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

    繼而含著淚大聲呼道,“父親!母親啊!女兒.......女兒不孝,這就去黃泉路上見你們了!”

    其後,其後便提起沾血帶水的裙袍,朝著身後的廊柱大步奔去。

    南平公主愕然起身要去攔,宜公主捂住眼睛尖叫,“啊!”

    西太後扶額歎息,“到底是吾的不是了,吾以後,還怎麽敢再叫你們來赴宴啊.......”

    隻聽得“砰”一聲巨響,雲薑已重重地撞上了粗壯的廊柱。

    便見著血花四濺,那一個她相依為命十多年的人,便昏絕著往後仰去。

    阿磐心裏蕩然一空,驀地闔上了眸子,身子一晃,壓聲叫道,“姐姐!”

    到底是姐姐。

    打歸打,罵歸罵,原也不必定要她就這麽死。

    單薄的脊背一緊,是那人扶住了她。

    一眾宮人婢子呼啦啦衝上去攙扶,南平公主呼道,“雲姐姐,你何苦啊!”

    西太後驚愕起身,踉蹌一下險些暈倒。

    有人探了鼻息,朝眾人叫道,“有氣兒!還有氣兒!”

    西太後急忙命道,“快!快!快抬下去,叫醫官!快叫醫官來!”

    可那人說,“不必再救。”

    西太後愕了一瞬,輕聲道,“不救.......她會死的.......”

    那人笑了一聲,王者的天威難測在此刻體現得淋漓盡致。

    他說,“該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