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福和秀蘭噤若寒蟬。
    他們平時看到世子夫人一直在笑眯眯的，和和氣氣，但今天言辭犀利。
    不僅讓世子閉嘴，還把謝家夫妻懟走了！
    周瑾看著顧惜靈站在原地，纖細的脊背挺直，下巴微抬，猶如遺世獨立的寒梅，孤傲清冷。
    現在顧惜靈一定非常難過，因為她哪哪都好，唯獨沒有跟夫君圓房，成為別人攻擊她的理由。
    周瑾心裏有些緊張，又有點忐忑，還有點懊悔。
    因為他讓顧惜靈受委屈了！
    好一會兒，周瑾才小聲問“惜靈，你餓嗎？”
    顧惜靈輕輕轉身，溫婉一笑，“世子這麽一問，我的確餓了！秀蘭，咱們趕緊回去。”
    “今天上午殺羊了，想必已經片好了，咱們吃涮羊肉！”
    顧惜靈轉過身來，朝著村裏的莊子走去。
    她的腳步輕快，神態優雅自然。
    周瑾微微一怔，看著顧惜靈遠去的背影。
    剛剛顧惜靈的笑容，就像戴著人皮麵具一般。
    雖然笑著，還是那麽好看溫柔，但讓人覺得距離很遠。
    “來福，夫人是不是生氣了？”周瑾輕聲問。
    來福伸了伸腦袋，鼓起勇氣，語氣有點哀怨，“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謝夫人追到莊子上明目張膽地取笑世子夫人。顧氏那麽高傲的人，能不生氣嗎？”
    “小的看出來世子對世子夫人並非無情，小的鬥膽奉勸世子珍惜眼前人，且行且珍惜。”
    周瑾沒有像往常那樣反駁來福。
    他沉思片刻，心裏忐忑問“來福，那你覺得顧氏對我有意嗎？”
    來福聽到這話瞠目結舌，也顧不得主仆之別，“世子，你怎麽能如此無情無義？”
    “你想想，從世子夫人嫁到長寧侯府，拜堂當天，您隻是挑開了世子夫人的蓋頭。”
    “之後您又說絕不會喜歡上世子夫人，還甩袖而走！之後又幾次三番奚落世子夫人。”
    “反觀世子夫人呢？得知您有難，從宮門口把您‘劫走’，稍後又費心替您給四位被貶官的大人送去他們急需要的程儀，現在又為了讓您體會‘哀民生之多艱’，親自跟您在大太陽下種田。”
    “世子夫人從來不說情情愛愛，從不期期艾艾，但她做的事情，卻件件都為了世子。事實上，就憑老夫人和夫人看中世子夫人的八字，這輩子就能在長寧侯府衣食無憂。”
    “可世子夫人偏偏做了那麽多事情，卻從來不說。世子你當真鐵石心腸，感受不出來世子夫人的情義嗎？小的心悅秀蘭，還知道摘一把野花，買一盒點心給秀蘭。世子呢，您為世子夫人做過什麽？”
    來福憋了一肚子話，不吐不快。
    他知道世子是好人，當然希望世子不要錯過值得愛慕心悅的人。
    來福很精明，很善於思考觀察。
    以前他覺得世家女子都是像顧惜蓉那樣，懂得如何得到男人的愛慕和憐惜。
    可見到世子夫人顧惜靈之後，來福才知道世間還有如此睿智自立有趣的人。
    周瑾被來福的話說得麵色越來越白，心也越來越痛，仿佛被顧惜靈的小手緊緊攥著，揪在一起。
    “來福，我好像錯了。”孤傲的周瑾在這時候，變得虛心。
    成親之後，跟顧惜靈相處的一幕幕在他腦海裏閃過。
    顧惜靈那雙明眸，時而靈動，時而狡黠，時而嗔怒，時而欣喜……
    來福拽著周瑾的胳膊，“世子，你是讀書人，比小的更懂得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既然錯了，咱們就改。咱們追上世子夫人。”
    周瑾被來福拉著向前快走，腳步趔趄，穩住身形，“追上……追上說什麽啊？我需要做什麽？”
    來福哭笑不得，有點恨鐵不成鋼，“世子，你可是名滿京城的探花郎，風流倜儻，迷倒京城萬千閨中女嬌娘。”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聖賢書上都寫著呢，既然世子喜歡世子夫人，那就趕緊好逑啊！”
    來福從小伺候周瑾。
    周瑾讀的書，來福都讀過，也都背誦過。
    雖然不能出口成章，但用起典故，信手拈來，如數家珍。
    周瑾很在意顧惜靈的看法，以至於現在心理負擔很重。
    頗有幾分望而卻步，不敢上前的糾結忐忑。
    來福見世子不動，氣得跺腳，“世子，你……你太笨了！你且看小的如何行事。”
    來福恨鐵不成鋼，懊惱不已，轉身歡快追著顧惜靈和秀蘭。
    “世子夫人，秀蘭，吃羊肉怎麽能沒有蒜頭呢？小的知道有個地方的野蒜頭，味道特別足。”
    顧惜靈聽到來福的聲音，轉頭咧嘴笑道“在哪？在哪？我要親自挖！”
    原地留下瞠目結舌的周瑾，不敢置信。
    就這樣？
    邊上負責保護周瑾的侍衛，沒眼看自家世子居然愣頭愣腦的。
    還是陛下欽點的探花郎呢？
    討女人歡心都不會，也難怪世子夫人總是懟世子。
    周瑾眼眸中有些許迷茫，雖然不明白，但他加快腳步。
    一看世子不明所以的模樣，侍衛決定幫幫主子。
    經過一片荷塘，侍衛腳尖輕點，拔劍出鞘，劍光一閃，侍衛手裏多了三片荷葉。
    “世子，給。”侍衛遞給周瑾。
    周瑾一愣，麵露不解，“你給我荷葉做甚？我沒上火！”
    饒是老實沉默寡言的侍衛也忍不住了，“世子，夏日陽光正烈，大大的荷葉可以遮陽。”
    周瑾撓頭，“可顧氏戴冪籬了，烈陽曬不到。我送去荷葉，豈不是多此一舉？”
    侍衛終於沒忍住，翻白眼，“世子，是否遮陽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子關心世子夫人，想著她。”
    世子這是讀書太多讀傻了嗎？
    周瑾一怔，心裏糾結在這一刻，被侍衛的話擊潰。
    顧惜靈在意的，應該是他想著她，念著她。
    周瑾接過來侍衛遞過來大大的綠色的荷葉，朝著顧惜靈追去。
    等到周瑾追上，此時顧惜靈正在跟來福、秀蘭一起挖野蒜。
    長在外麵的蒜苗已經老了，但埋在土裏的蒜頭長大了。
    又鮮又嫩。
    顧惜靈看到大蒜露出根部，伸手去拽，可用力太大，直接拽斷了。
    一個屁股墩，顧惜靈坐在地上。
    “惜靈！”周瑾看到顧惜靈摔倒，心髒驟然一疼，
    他立即扔掉手裏的大荷葉，修長有力的大手扶起顧惜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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