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再次傳來王婆子在外大叫大嚷的聲音，柳如意深吸一口氣，驀地起身，推門而出。
    王婆子依舊被擋在院子外，但當柳如意推門出來時，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安靜了。
    秦嬸子發現，此時此刻，這位住在她家的柳姑娘好像變了。
    隻見柳如意雙手在身前自然交疊，身上是眾人從沒見過的來自世家貴女的儀態，蓮步輕移，款款而來。
    這……一看就是他們高攀不上的人啊！
    秦嬸子朝王婆子瞥了一眼，隻見這個老虔婆這會兒已經看呆了，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擺，腳下還無意識的退了幾小步。
    “王家嬸子安好。”柳如意規規矩矩的朝王婆子行了一禮。
    隨著她的身形微動，她身上戴著的幾件精巧首飾也動了，汀佩環響，聲音極其悅耳。
    圍觀的人見到這一幕都有點懵，沒看懂柳如意這是幾個意思。
    很快，柳如意便接著開口了。
    “方才嬸子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您說的沒錯，王大哥救過我的命，救命之恩自是不容易報答的。”
    柳如意嘴角掛著淡淡的笑，看上去柔美又謙和，“但若到了以身相許談婚論嫁的地步，這事就不是如意能做主的了。嬸子若是想提親，還請前往京城雲公國府遞上拜帖，與我的嫡母商討，之後還得我父親點頭，王嬸子再備上三書六禮……”
    這話說得，顯得王婆子極其不知禮數，而且聽聽柳如意說的啥，人家是國公府的小姐啊！
    再看看人家這一身的氣質，這渾身的派頭，哪裏是他們鄉下人家能攀得上的？
    到底是誰給的王婆子勇氣，竟然想跟國公爺做親家？
    “王嬸子如今這樣……”柳如意看了看她手上提著的一堆連看著都不怎麽樣的東西，眼圈驀地就紅了，“嬸子這是欺負如意沒有長輩在身邊嗎？不然為何如此羞辱如意？”
    說完，柳如意拿出錦帕擦拭眼角，語聲哽咽的對秦嬸子道：“嬸子，您知道的，這幾天我住在您這裏，平日裏幾乎不出門，王嬸子這樣突然上門來提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不知檢點的……”
    “各位嬸子大娘們，王大哥對我的救命之恩，我從不敢忘。這一路從邊城回到這裏，王大哥手頭不寬裕，如意也傾囊相助，以至於如今我已經不夠回京的盤纏……”
    柳如意說到這裏，露出個苦笑，“若我早知道王大哥對我有次心意，定然早些日子就給家中送信，請父親和嫡母做主。”
    聽到這裏，眾人恍然大悟。
    原來王波回村時看著那麽板正氣派，是因為柳姑娘給了銀子啊？
    “哎喲，老王家的，你瞧瞧這事兒鬧的，你們家王波雖然救了人家柳姑娘，可柳姑娘也給了銀子，現在弄得人都不能回家，你還跑來瞎攪和提親，這不是瞧不起人嗎？”
    “就是嘛，哪怕你家想讓人家以身相許，那也得跟人家父母去談，哪有直接跟人姑娘家提親的啊？”
    “王婆子啊，你這事做得可太不厚道了……”
    圍觀的人對著王婆子一陣指指點點，有人還湊到秦嬸子身邊問，“嫂子，啥叫嫡母啊？京城管娘叫嫡母嗎？”
    這就是村子偏遠閉塞的結果，村裏人雖然知道男人三妻四妾會有別的兒女，但也隻明白那些子女都是那男人的孩子，不懂嫡庶的區別。
    秦嬸子倒是知道一點，不過也不多，就小聲解釋道：“意思是柳姑娘的親娘隻是那啥國公的妾室，她得管國公夫人喊娘。”
    她有個姨婆在府城的大戶人家當差，小時候她在姨婆那聽過幾耳朵。
    “啊？那柳姑娘的日子應該也不怎麽好過吧？”
    “你傻不傻？人家再不好過，那也比咱們強多了，至少不用土裏刨食。”
    “就是，你看看她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樣是咱們用得起的？”
    眾人的視線落在柳如意身上，也發現她今日穿得格外不同，讓他們瞬間感受到了和柳如意的差距。
    這些議論都落在了王婆子和柳如意耳中，前者一張老臉被臊得通紅，後者眼底卻閃過一抹惱怒。
    一直以來柳如意都格外注意在定水村的一舉一動，平時穿的都是路上買的普通布料做的衣服，力求讓自己不那麽顯眼。
    可王婆子現在想打她的主意，她不得不讓這些人看清楚事實，歇了某些不該有的心思。
    “娘！您在幹什麽？”王波的聲音突然從人群後傳來，他人也轉眼間就到了王婆子身邊。
    王婆子一慌，趕緊將手上的東西藏在身後，訕訕道：“沒幹啥啊，我就是來看看柳姑娘。”
    “王大哥……”柳如意一見王波來了，立刻上前，從院子裏出來，站在王波身前時，她眼角的淚珠滑落，“嬸子她……她……”
    說著說著她就哭了起來。
    王波趕緊出聲哄道：“柳姑娘你別哭，我娘她不管幹了啥，都不是有意冒犯……”
    “你趕緊把你娘帶回去吧，她居然跑來跟人柳姑娘提親，這像話嗎？”秦嬸子出聲了。
    她會維護柳如意其實也是因為李村長，畢竟柳如意住在她家是李村長來說的。
    王波聞言一愣，隨即大怒，衝著王婆子就吼，“娘您這是要做什麽？我告訴過您，我對柳姑娘隻是舉手之勞，人家不欠我什麽！”
    王婆子被他吼得瑟縮了下，“我……我這不是見你還沒成親……”
    “那您也不能這樣來找柳姑娘啊！”王波氣結，他已經明白他娘為啥要這樣做了，明白後更氣。
    現在柳如意如何看他？江沁語知道他娘是這樣不懂禮數的人後，又會如何看他？
    王波忍著怒火給柳如意道了歉，又當著眾人的麵說了隻把柳如意當成妹子，然後拖著王婆子回家了。
    “老王家的可真行，做她兒子也夠倒黴的了。”
    “是啊，可惜了她家王波，多好一大小夥啊，這下村裏估計也沒誰樂意跟他家結親了……”
    村民們歎息著散開回家了。
    秦嬸子拍拍柳如意的肩，“柳姑娘你也別太在意，老王家的見識少，不知道那些禮數。”
    柳如意嘴上應著，心下卻在奇怪，王波剛才的態度不像作假，可他之前不還對她有點模模糊糊的心意嗎？
    王波這是放棄她了？難道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
    ……
    江沁語隔著一堵牆將今晚的鬧劇聽了個七七八八，本以為這事兒跟她無關，可沒過多久，她家的院門就被人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