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持劍向深幽即便身死有何愁 第十九章 九寶獲尋雪 少年修枝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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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著亭廊一路走去,不知道過去多久,幾人終於來到所謂的乾園之中。
    這園內,果然恍如世外,元氣之濃厚,比之外界更甚。
    一彎清水不知從何而來,沿著亭廊與內園周邊款款流過,又不知去往何處,蜿蜿蜒蜒,潺潺之聲讓人心裏瞬間輕鬆很多。
    張七十不知何時已換了一件衣服,從瓦舍走出,來到幾人身邊。
    “這幾日,且先把這些樹修剪出來吧。”
    張淩塵回頭看看這看不清盡頭的樹,這要是全部修剪完畢,恐怕不知道到什麽時候去了。
    張七十繼續說道:“就你跟彭自羽兩個人,九寶兒隨我來,還有別的事要做。”
    九寶兒道:“我?做什麽?”
    張七十從屋子走出時,拿著兩把大剪刀,交給張淩塵,又從袖中取出一把折扇。
    “聽你父親說,你從小畫得一手好畫,我這裏有把折扇,你要是能在這折扇上將此間之景悉數畫上,我有禮物送你。”
    九寶兒看著張七十手中不過一尺的折扇,再看看周圍這般景色,一時有些猶豫。
    “這裏這麽大,折扇這麽小,我要是畫錯一點,這折扇不是廢了?”
    張七十笑了起來:“不妨,這樣的扇子,還有幾十把,等你什麽時候畫出,什麽時候算,早一天畫出,我這禮物就能早一天得到。”
    “那您能說說,什麽禮物嗎?要是我喜歡,便畫給你。”九寶兒古靈精怪道。
    張七十多年來性子一直溫良,自己又沒兒沒女,這九寶兒其實就是自己親侄女,很耐心說道:“我能送你的,定不是俗物,保準你喜歡。”
    說著,他催動元氣,手中漸漸生出一把銀劍,這劍劍身很細,青色寶石鑲嵌在劍柄,紅色劍穗係在劍鐓,劍眼處是一朵雪花,劍身通體泛著銀色,劍刃隱約有銀色套圈紋路。這劍並不很長,隻兩尺有餘,卻還要比別的劍更窄一些,護手處為蝴蝶形狀,通體好看至極。
    “這劍名為尋雪,是我的先師,也就是你們的師祖去荒庭曆練時,偶然所得,如今劍榜前十唯一能排的上號的短劍,不知你可喜歡?”
    九寶兒如何掩飾也還是麵露喜色,應該說是十分喜愛。
    可她就是嘴上不饒,轉過頭去:“並不喜歡,我不畫。”
    張七十笑了笑,這妮子這脾氣秉性,真是和顧文珺一個模子。
    他繼續說道:“這劍,原本是要送給你母親的,你母親覺得貴重,便說哪天給張淩塵找了媳婦,再送不遲,我原也是私心,才想著給你,你不要,隻好等張淩塵找了道侶再說了。”
    張淩塵明知道張七十這是激將法,誰看不出九寶兒對此劍的喜愛。
    可偏偏九寶兒就吃這一套。
    “那,那還真就不用麻煩了,我畫給你便是,隻是這劍你現在就得給我。”
    張七十聞聽此言,當即將劍收回。
    “那不行,等你畫出,才能給你。再說此劍劍鞘被我給落在寢殿了,等你畫出,我一並取來給你。”
    九寶兒滴溜溜轉著眼睛,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接過折扇,九寶兒回身看著此間景色,心裏也沒有底,但總歸時間很多,想也能畫出來。
    “你們兩個,去將這些樹先修剪出來,這樹名為虎鬆,精貴的很,你們就照著我修剪的那兩棵,要一模一樣,有一點差錯,挨兩板子再說。”
    張淩塵手持這剪刀,看了看張七十親自修剪出來的那兩棵,心想這老頭多少有些癡了,這麽多樹竟要修剪的一模一樣,未免有些太過乏味了,但要做到修剪的如出一轍,想也不會太難,就是廢些時間罷了。
    彭自羽原本以為自己被張淩塵這樣帶進後山,宗主大人會為難他,卻不想張七十提都不提這茬,還哪裏敢有拒絕的意思,當即來到張七十修剪出的那兩棵樹跟前,仔細看著細節,又回到未修剪的樹前,快速動起手來。
    張淩塵也不敢怠慢,照做起來。
    張七十這才帶著九寶兒回到瓦舍,瓦舍內備好了筆墨,隻等九寶兒畫出來了。
    於是,在這乾園之中,兩個少年賣力修剪著虎鬆,一個姑娘抬著桌椅,手握牛耳小毫,極其小心的畫著,不時抬頭看向周邊。
    九寶兒到底耐心有缺,半下午過去,竟畫廢了兩把折扇。
    張淩塵一邊修剪著虎鬆,一邊寬慰著九寶兒,時間很快就到了晚上,幾人怎麽也看不見了,才休息。
    乾園的齋房隻吃素,所用的食材都是這裏種出來的,簡單歸簡單,可要說世上什麽地方連吃食野菜都帶有濃厚元氣,恐怕隻有這乾園了。
    幾人快快吃飽,回到禪房睡覺,原本以為很簡單的活,卻沒想到能讓人這般乏力,三人甚至都沒有怎麽說話,各回各的房間。
    乾園的夜,比之哪裏都更枯燥。
    外界即便再過清淨,總還能有些鳥叫蟬鳴風吹草動的,可這裏,是真的安靜。
    張淩塵躺在床上,甚至連自己脈搏跳動的聲音都能清晰聽到。
    這裏又極為涼快,前幾日在神山主峰,雖已完全入了秋,又處在那麽高的地方,可夜間還是有些燥熱難耐,不像這裏,這種清涼像是躺在了流經了千萬裏路途的一汪清泉之中,涼自不必說,聞之甘甜,蕩滌心地,沁人脾肺,仿佛能刷去一切疲憊。
    張淩塵很快就將整個身子都放鬆了,躺在這床上,如同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周邊的元氣正如同流水般湧入他的身體,確切說湧入他體內的小泓栩神樹之中。
    平日裏,雖說旁的人看不見,但張淩塵自己知道,不論自己身處哪裏,那神樹一直在吸取他周圍的元氣,可一到了夜晚,神樹好像饑渴了很久一樣,愈發瘋狂,但也讓他的周身靜脈更加放鬆舒服了。
    自己病了這麽多年,痛苦了這麽多年,從沒有感受過這種滋味,如今想來,吃的那麽多苦也值得了。
    他意識來到識海,神樹正貪婪地吸取著元氣,大火依舊熊熊,蓋在湖麵,但要比前些日子平穩很多,就像是爐子已充分燒了一段時間,很有秩序。
    他找了半天,卻怎麽也不見神龍柯騫的蹤跡。
    昨日,柯騫隱入神樹之中,再也沒有見過。
    他一直有意無意在識海中尋找著,可怎麽也沒有找到。
    “喂,你去哪了?”
    張淩塵嚐試叫了幾聲,沒有人應答。
    他又將意識放在神樹身上,除了一股一股的元氣,似乎什麽都沒有,這樹安靜無比,小樹芽墨綠青翠,生機無限。
    “你還在嗎?在了應一聲,當真生氣了?”
    張淩塵聲音在識海回蕩過好幾遍,依舊無人理會他。
    “會不會,徹底被張天師給弄死了?亦或者,自我了結了?”
    張淩塵心想著,又不覺感到自己有些可笑,那可是神龍,當不至於此。
    可他,確實不見了。
    張淩塵識海中間的那座小島,也沒了往日那般大,光禿禿的,除了泓栩神樹,再無其他。
    再往周邊看去,除了大火就是大火。
    “誰說我自我了結了?你這小小年紀,怎麽這般瞧不起龍。”
    柯騫聲音終於傳來,可還是不知道他在哪裏。
    “你在哪啊,出來見見?”
    張淩塵試探問道。
    “我就在這小樹之中,這般足的元氣,我也是很久都沒遇到過了,在這裏很舒服,反正我可能很久都出不去了,這裏很好。況且,我還不想見你。”
    柯騫語氣雖然平穩,卻還是能聽出怨氣。
    “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說不定,我願意讓你出去呢?”張淩塵道。
    “你能有這樣的好心?”柯騫顯然不相信,前幾日小命還掌在自己手裏的家夥,這會能放自己出去。
    “這不是讓你想辦法嘛,如果你有辦法,我一定讓你出去,前提是不能讓我死。”張淩塵語氣很是誠懇。
    “那你還是走吧,除了你死,別無他法。”
    張淩塵無奈,索性不再理他,神識回到現實。
    夜已很黑,張淩塵忍著困意,行過幾**周天,很舒適的睡了。
    翌日天明,張淩塵醒來時,天氣較昨日好了很多,彭自羽和九寶兒已在齋房用過早飯,正在院裏等他。
    整夜充斥過元氣,張淩塵一點吃食也不想用,隻喝了點清茶,便重新開始修剪虎鬆。
    在乾園,日子平淡至極,原以為張七十帶他們前來,會在修行上教習一些東西,可沒想到這般枯燥,除了吃飯睡覺就是修剪樹木,整整十幾日過去,依舊如此,甚至連張七十的麵再沒有見過。
    乾園也還住著一些其他人,可從來不理會張淩塵幾人,他們好像也沒有什麽其他事做,倒也自在。
    又一日下午,張淩塵和彭自羽正大汗淋漓修剪著,九寶兒在院內大喊大叫起來。
    “我畫好了,終於畫好了!”
    張淩塵聽到九寶兒喊著,也是為她高興,彭自羽卻回頭看了看仍然看不到頭的一排虎鬆,有些無奈搖了搖頭,繼續自己手上的活計。
    九寶兒正開心喊叫著,原先張七十所在的那間瓦舍發出清脆簌簌聲響,那把尋雪從窗戶飛出,在幾人眼前旋轉著,又一路往上,好像要直衝天際。
    後山外,通體銀色,雪花紋路,點綴青藍色寶石的一把劍鞘直直飛來,停在九寶兒眼前,那尋雪就快要到達泓栩神樹樹冠位置時,終於停了下來,劃出一道銀色弧線,銀光閃過眾人眼前,張淩塵和彭自羽才擋住眼睛,那劍便徑直而下,速度很快,穩穩落進劍鞘,銀光淡去,清脆聲音戛然而止。
    九寶兒輕輕試探幾下,用力握住了尋雪。
    那把已經畫好的折扇自己合了起來,倏地飄起,向著主峰飛去。
    這時,張七十聲音傳來:“劍且先給你,等我看過扇子再說,若畫的不好,還要你重新畫來。”
    “還有,你畫廢了整整二十一把折扇,這些費用,等你們從後山回來,要賠給我。”
    九寶兒握著那把劍,眼裏滿是歡喜,卻還是念叨道:“這麽大的宗主,小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