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持劍向深幽 即便身死有何愁 第七十章 宗主降法旨 天均下血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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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彥知道,這一回,他們兩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以張七十的脾氣,估計兩人誰都吃不了兜著走。而是,這一回,長生宗貿然對其餘宗派出手,還讓人家給跑了,以後恐怕要麻煩不斷不說,名聲是盡毀了。
    但總歸還是要去複命的,張七十恐怕正等著呢。
    二人猶豫很久,知道終究躲不過去,還是得麵對。但有一點二人還是要提前說清楚,畢竟他們就要成功時,突然出現一道極為強大的翠綠光芒,這才讓鶴林韻有了喘息之機。如果能讓張七十將矛頭對準那道綠光的主人,二人似乎還能有轉機。
    張七十實在受了太重的傷了,要不然,這種事情輪也輪不到陸九年和法彥去做,畢竟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也是因為傷勢過重,他根本沒有心思去關注二人能否成功,在他看來,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幹將出手,且是在長生宗之內,而且事先又有縝密籌劃,應該不會出事才對。
    陸九年和法彥回到天師大殿之時,張七十還靜坐著,他實在有些虛弱,聽到門被打開,看都不去看。
    況且他也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會失敗。
    一旦成功,他會宣布鶴林韻身死,傳至世間,殺衣懷嵩以堵悠悠之口,將一切推到他的身上。
    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法彥和陸九年竟然自己回來了。
    張七十知道,恐怕是計劃出了紕漏,行動失敗了。
    他還是沒有說話,在等兩人自己開口。
    法彥和陸九年對視之間,誰都不敢開口。
    “究竟怎麽回事,你們倆就打算這樣一直站著嗎?”
    張七十終於忍不住轉身開口,畢竟,這件事對他太重要了。
    “宗主大人,本來就要成功了,可後山飛來一道綠光,將我擊落,又將法彥打退,這才失敗了。”陸九年趕忙跪在地方,快速說道。
    “綠光?什麽樣的綠光?”
    張七十心裏生出一種不安來。
    “是一道翠綠光芒,力量非常強大,不是我們所能抵擋的。”法彥也緊跟著說道。
    張七十皺起眉頭,手捂著胸口,咳嗽兩聲。
    在他心裏,似乎已經有了答案,這讓他不禁很是擔憂。
    他所擔憂的,並不是鶴林韻離開之後可能帶來的種種問題,而是那道綠光的來源,畢竟,如果真的是他心裏所想的那位出手了,恐怕於他的大局都會不利。
    “你們休息去吧,明日這個時候再來見我。”張七十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轉過身去,再不說話。
    眼看並沒有受到張七十責罰,二人喜出望外,哪裏還敢多做停留,生怕張七十改變主意,匆忙叩拜,離開大殿。
    泓栩之內,張淩塵反複想著近來發生的這些事情,越來越覺得有些不對。
    從一開始他們來到神山,到後來和衣懷嵩弟子結下仇怨,再到他重傷郭垓,對陣趙從定,自己被重傷。又到宗主賜婚,師父被下到血獄。這等等的一切,其中的人為痕跡越來越重。
    如果說,精心策劃這一切的人,隻是為了解決某種仇怨,顯然站不住腳,這背後究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對弈之人究竟是誰,張淩塵根本猜不到。
    回到現實,也不知道鶴林韻宗主能否最終逃出生天,但張淩塵確定的是,一旦出了長安城,他張七十即便膽子再大,也不會公然去追擊一個其他宗派的掌門之人。
    這和張七十去尋宋青風一戰有本質的不同,畢竟,他和宋青風一戰,無論輸贏與否,外界也隻知道二人是切磋一番,個中細節,誰都不會暴露更多。可張七十公然襲擊鶴林韻,可是衝著抓住鶴林韻去的,這一點,長生宗根本無法向世人解釋。
    鶴之芳一直昏迷著,畢竟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又是在極度恐慌之中,一時半會兒完全沒有蘇醒的意思。
    張淩塵動用泓栩元氣加持之下,鶴之芳體內所受的傷已無大礙,隻是不幸的是,她的右腿骨折了。
    張淩塵找來木板,又為她敷了草藥,打上石灰粉末,用白布紮得緊緊的,才算完畢。
    雖然無性命之憂,可傷筋動骨也不是小傷,不是短時間可以恢複的。
    如今,隻等她醒過來了。
    鶴林韻出逃成功後,一刻也未敢停歇,直到跑出很遠才稍作休息。
    她並不知道鶴之芳處境如何,但能想到,如果先前出手的那位沒有選擇救下鶴之芳,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
    的確,鶴之芳確實已不在“人世”。
    前去南境,路還迢迢,她們師徒二人已不能明目張膽走下去,一番偽裝之下,化身成為一對乞討的母子,這才往南境出發。
    很久過去,鶴之芳總算醒來。
    她還清楚記得,自己所乘的灼雁被擊落,整個人掉落山澗,應該是凶多吉少了。
    可這會,自己的確還活著。
    “張淩塵師兄?”鶴之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麽會在這?”
    “這是哪裏啊!”
    張淩塵就在鶴之芳身前不遠處看著書,看到鶴之芳醒來,笑著站起來,來到她身邊。
    “怎麽樣,身體還舒服嗎?你受了不小的傷呢。”
    鶴之芳這才感覺到周身的疼痛和來自內腹的不適,甚至,自己的右腿竟然不能動了。
    “我這是怎麽了?這是哪裏啊?”
    “這裏是泓栩神樹的內部,你放心,這裏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泓栩神樹,內部?這到底怎麽回事?那道光出現,也是師兄所為嗎?”鶴之芳此時一臉茫然,在她看來,這一切怎麽都有些不可思議。張淩塵不是走了嗎?怎麽會又出現在這裏,還把她們救了下來。
    “這些以後有的是時間解釋,你先養好傷再說吧。”張淩塵依舊笑著,他知道,一下子告訴這姑娘太多,反而會讓她接受不了,總歸養好傷最重要。
    “那我師父她們呢?她們怎麽樣了?”鶴之芳顯然還在擔心著自己師父。
    “你放心,鶴宗主和鶴之媛已經逃出去了,此時應該安全了,最不濟,也就受了點輕傷,沒有大礙的。”
    張淩塵說著話,從旁邊咕嚕嚕冒著熱氣的火爐上清倒出一碗湯藥來。
    “你把這個喝了,以前我跟在春生叔身邊,也學了不少的方子,這個專治外傷,效果很好,你喝了能好得快一些。”
    鶴之芳突然有些羞澀起來,像這樣被一個男人照顧,在她的生命裏,還是頭一次。
    張淩塵本身就是一個頗為木訥的人,此時還是沒有看出鶴之芳的迥異來,端著湯藥又催道:“快接著呀,喝了才能好呢。”
    鶴之芳不再敢看張淩塵,接過湯藥來,發現很燙,無從下口。
    “嘶,我倒是忘記了,來給我吧。”
    張淩塵又從鶴之芳手中將湯藥奪回,許是覺得自己去吹有些不雅,就那樣一手端著,一手拿著扇子扇著。
    鶴之芳抿著小嘴,看著張淩塵一下又一下扇著扇子,內心蕩漾起一種莫名的情愫出來。
    “應該涼了,快喝吧。”張淩塵扇了很久,才將湯藥重新遞過去,鶴之芳端起來,一飲而盡。以前喝藥像是服毒一樣的鶴之芳,竟覺得這碗藥沁香可口無比。
    很快,一天時間過去。
    陸九年和法彥再次來到張七十所在的大殿之中。
    張七十看起來狀態好了很多,雖然還顯見得虛弱,但是神情已經一如往常了。
    幾人說過什麽,外界並不得知,但總歸不是什麽好事。
    神山之上,上清節盛會和年輕弟子比試的風波還未散去,大家口口相傳著當時的盛況,長生宗還奪得了比試前三中的兩個席位,不論怎麽說,長生宗賺盡了風頭。
    昔日,長生宗名聲最為空前之時,也不過如此了。
    隻可惜的是,張淩塵選擇離開了神山,否則假以時日,此子定然了不得。
    所有人都不知道張淩塵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還以為張淩塵隻是離開了。
    入夜,鶴之芳在張淩塵安排下,住進了大殿之中,自己則將藤椅搬到竹林之前,這裏無風又無雨,何況一切又都由自己控製,睡在這裏,安逸無比。
    隻是,也不知道師父和三娘他們到了沒有,路上是否還順利,九寶兒再哭沒哭……
    這裏一切都好,無憂無慮,不愁吃穿,不受日曬風吹,這些,三娘他們是否能夠知道呢?
    他手中拿著一本《天台要述》,看至深夜,眼睛感到有些酸澀,準備踏踏實實睡一覺再說。
    神山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張淩塵正享受著短暫的靜謐,無意之中神識探向神山各處,突然嘴角一笑。
    “人啊,人啊,萬惡萬念,總歸不過一個貪字!”很快,他熟睡過去,有些事情他會出手去管,有些事情,注定是什麽樣,便是什麽樣吧。
    原來,當日下午,張七十降下法旨,宣布閉關,神山一應事物由衣懷嵩暫理。同時,免去陳天均主事之位,外派荒庭,巡照司交由長老鞏道源打理。除此之外,拔擢趙從定為教習司教習。
    如此一來,看起來,衣懷嵩又大有起來的跡象,而和以前不同的是,如今這一切,都是張七十給他的。
    而陳天均作為張七十忠實的股肱之臣,因一言獲罪被貶,卻也著實讓眾人有些想不通。
    但誰也想不到的是,陳天均對於張七十來說,可是有著大用的,這個作用,可要比誰都來的都要更加重要。
    入夜才不久,就在張淩塵照顧鶴之芳睡下之時,陸九年和法彥帶著一壇好酒和兩斤上好的牛肉,來到了陳天均住處。
    幾人飲酒作樂,明麵上,陸九年和法彥來送他一程,但陳天均自己並不知道的是,二人前來,其實是送他“最後一程”。
    幾人飲酒至深夜,陳天均突感不適,口吐鮮血。
    酒中無毒,肉中也無毒,是法彥妖僧施以秘法,在陳天均不備之時,暗傷於他。
    陳天均沒有明白,張七十究竟要做什麽,可沒用片刻,他也就知道了張七十究竟需要他做什麽。
    “我可真的是,派上大用場了啊。”
    陳天均苦笑著,他心裏,知道,這件事情已成定局。
    “對不住了,宗主大人親自下的命令,我們也隻好照做。”陸九年看著幾乎快要堅持不下去的陳天均,內心多少還是生出一種兔死狐悲之感,說不好哪一日,他和法彥的下場也會是如此。
    “哼,老兄們,我的今日,就是你們的明日,好自為之吧。”陳天均說完這句話,閉上眼睛,等著他的最後一刻到來。
    夜已很深,神山寂靜一片,陸九年和法彥帶著陳天均前往血獄之時,正好被張淩塵看了個清楚。
    “這個宗主大人,簡直成了瘋魔了!”張淩塵不再關注於血獄,收回神識,穩穩睡去。
    畢竟,鶴之芳如今這個樣子,免不了要張淩塵盡心盡力地照顧,哪裏有心思去管張七十將誰填進血獄,怎麽也是他們自己自作自受罷了。
    ……
    張三福在眾人快要到達魯國國境之時,終於醒了過來。
    三娘將一切告知後,張三福躺在床上,望著船艙之外,久久不言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兩行清淚一直掛在他的臉上,他回憶起張淩塵從小到大,從一個繈褓中的嬰兒,到病懨懨需要他和三娘精心照顧才能勉強活下去的少年,再到他逐漸成長,甚至到了能為了救他而犧牲自己的地步,這個孩子,當真越來越有“出息”了。
    他顯然已經能夠獨當一麵,在他自己所堅定走下去的那條道路上越走越遠,這一切也不知是好是壞,但總歸,張三福內心很痛苦,為了自己,那個孩子深陷虛無縹緲之中,這當真不是一件好事。
    未來的路,似乎還沒有走,就已經停下了。
    三娘一直在他身邊照顧著,夫妻二人誰都不說話,一直僵持著,直到船行至魯國。
    總算安全了是嗎?
    但願安全了吧!
    魯國不比延黎國,這裏人口較少,修行者更是要少很多,因為書派在此地盛行的緣故,讀書人很多,對待禮樂則要更加重視。
    走在魯國建良郡的街道上,一行人看起來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魯國人生活很是平淡,有種不爭之感,恬靜淡然。
    三娘等人心事重重,無暇四顧魯國風情,好生謝過宋青風,不再往前走,就留在了建良郡。
    宋青風也不再多問,他也受了不小的傷需要靜養,便帶著宋見星等人回劍塚去了。
    三娘用那塊腰牌換了兩千兩現銀,買了一間頗為大的院子,一下子就花去了一千兩。
    加上購買一切用具,往後的日子,還是得拮據著過。
    也不知道張淩塵如今怎樣了,他要是在,該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