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純潔身體微微晃了晃，像是被一陣無形的風擊中。
    她沉默了好幾秒，那幾秒裏，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終於，她緩緩開口，聲音嚴肅低沉：“既然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我先跟時宜聊，等一會兒我們再聊。”
    說著，她伸出手，拉上了薑時宜的另一隻手。
    然而，邱雨鬆站在那兒，像一棵紮根的老樹，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他強硬地往前邁了一步，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把薑時宜護在自己身後：“既然是我們兩個人的問題，有什麽事可以當著我的麵一起說。”
    薑時宜抿了抿唇，緩緩抬起頭看向邱雨鬆，眼睛裏逐漸氤氳起霧氣。
    她現在很為難。
    既不敢一個人麵對王純潔，不敢忤逆王純潔。
    盡管王純潔是她最親的媽媽。可她畢竟曾經因為腦出血住過院，她很怕自己因為一時失語，惹得王純潔舊病發作，更怕自己懦弱地被王純潔逼得沒有反駁的能力。
    她現在心裏糾結萬分，一邊是邱雨鬆，一邊是王純潔，她就像置身在十字路口，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
    因為兩邊都不肯讓步，整個屋子的氣氛變得焦灼起來，像極了凝固的黃油，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所有人都沉默無聲，安靜到隻能聽見房間裏鍾表“滴答滴答”的走動聲，那聲音一下一下，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邱陽鬆看著這僵持的局麵，無奈地歎了口氣：“雨鬆，這樣，你讓時宜跟她媽媽上樓去，我跟你聊一聊。”
    這件事說到底，不隻是邱雨鬆和邱陽鬆的事，也不單純是王純潔和薑時宜的事，而是他們所有人的事情。
    小叔和侄女結婚談戀愛，說出去會被別人戳破脊梁骨，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邱雨鬆咬了咬後槽牙，仍舊不肯讓步：“我們就在這裏談，有什麽問題，我都可以解釋。如果有些事情實在沒辦法處理，我願意從邱家的戶口本兒上出去。”
    邱陽鬆一愣，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他，問道：“你說什麽？”
    邱雨鬆也知道，他這句話簡直算得上是“大逆不道”。
    邱陽鬆這個人沒什麽大本事，但是這些年也算是守住了邱家的家業，沒有肆意揮霍。
    自從他們的父母去世之後，邱陽鬆一個人操持邱家的生意，風裏來雨裏去，讓邱雨鬆安心地讀完了書，當上了律師，也算是完成了他作為兄長的使命。
    長兄如父，他對邱雨鬆其實是有父親的角色在的。
    但是現在邱雨鬆竟然說願意從邱家的戶口本上除名，這無疑就是想要擺明跟他脫離關係，就為了和薑時宜在一起，這樣他怎麽能接受得了？
    別說他現在接受不了，他就算是給清明給父母掃墓，說到這件事兒，估計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會接受。
    “你再說一遍！”邱陽鬆的聲音帶著怒意。
    他的脾氣向來溫和，很少發怒。
    自從第一任妻子去世之後，更是過起了半退休的日子，對於邱家的生意，也是得過且過，沒有什麽進取心。
    邱陽鬆和薑時宜的媽媽結婚後，兩個人琴瑟和鳴，感情也一直很好。
    他這樣疾言厲色還是第一次。邱雨鬆抿了抿唇，沒有再繼續說。
    薑時宜拉了拉邱雨鬆的袖子，輕聲說道：“好了，不要再說了，我跟我媽上去一趟。”
    說完，她率先邁上旋轉樓梯，一步一步，大踏步向上走去。
    邱雨鬆雙手插兜，咬緊後槽牙，站在原地看著薑時宜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樓梯拐角。
    王純潔最後看了邱雨鬆一眼，也跟著走上樓梯。
    薑時宜到了房間裏，攥緊了拳頭，背對著門。
    在王純潔剛進來的那一瞬間，她下定決心，轉過身無比堅定地說道：“媽媽，我知道你是勸我來跟他分手的，可是他對我真的很好，我也很愛他。你可能不知道，我從他還是你學生的時候，就愛他很多年了。”
    “我愛邱雨鬆。”
    “我愛他的時間比你和邱陽鬆認識的時間都要早。如果不是你們結婚，我跟他不會是小叔和侄女的關係，所以，我不會跟他分手。”
    她生怕自己會說不完或者說不下去，所以每當王純潔要開口打斷她的時候，薑時宜都要提高音量，繼續說下去，直接一口氣把這段話完全說完，才鬆開了緊攥的雙手。
    王純潔幾度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最終都沒有說出口。
    她歎了一口氣，走到房間的沙發上坐下，沉默半晌，然後抬頭問薑時宜：“你決定好了嗎？就算是把你媽我都拋棄在所不惜？”
    王純潔眼眶紅紅，一邊呼氣一邊看著薑時宜。
    薑時宜咬了咬唇，沒有回應。她剛才之所以一口氣說完那段話，就是怕王純潔會這樣逼她，那她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看薑時宜沒回應，王純潔又站起身，慢慢走近薑時宜，聲音平靜，但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強勢：“時宜，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早一點告訴我你的心思，如果邱雨鬆早一點表達他的心意，我會成全你們，我就不會和他哥哥結婚。”
    她頓了頓，似乎在考慮措辭：“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們已經結婚了，而且結婚很多年了，你和邱雨鬆是叔叔和侄女的關係也已經存在很多年了……”
    “你們現在不是打打鬧鬧談談戀愛就罷了，是要奔著結婚去的，你是想讓你媽媽在那些人麵前抬不起頭來，被指著鼻子說一些讓人難聽的話嗎？你知不知道現在已經有人知道你和他的關係？你知道他們在我背後說什麽？”
    “說我們母女二人……說我們母女二人為了邱家那點家產，費盡了心機……”
    王成傑沒說完，想必後麵的話非常難聽。
    她又輕歎了口氣，“時宜，媽媽求你了，不要這樣做……”
    薑時宜靜靜地盯著地板，唇線扯平。
    窗外的陽光隔著窗戶透射進來，映照出方格一樣的光影，像是給她和王純潔之間劃上了一道無形的界限。
    “媽媽，可是如果我離開他，我也不會幸福。”
    她話音剛落，邱雨鬆突然猛地推開門，再次大步走進來，一把拉住薑時宜的胳膊。
    他整個人像是在暴怒中突然沉寂下來，咬牙看向王純潔：“跟她結婚之後，我可以放棄在閔京的工作，帶她出國。所有的流言蜚語都由我自己來承擔，隻要你願意同意我們在一起，剩下的一切事情都交給我，我來解決。時宜她很在乎你，請你不要給她壓力。”
    邱雨鬆說完，沒再看王純潔一眼，轉身拉著薑時宜快速的出了門，然後下了旋轉樓梯，直奔外麵的車而去。